“喂喂喂,你在說什麽?你腦子壞了嗎!”

係統突然冒出來,驚恐萬分地對著顧北喊道。

“你不是關機了嗎?”顧北很淡定。

“您的電腦開機時間為零點一秒,打敗了全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電腦。”係統像得了小紅花一樣驕傲,不過它的語氣也轉變得很快,“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想死嗎,為什麽要承認自己不是本人?”

“這不重要。”

係統反問:“那還有什麽重要的?”

“米歇爾的反應。”

顧北一邊盯著米歇爾,一邊對腦中的係統說道。

而一切,也正如顧北所預料到的一樣,米歇爾沒什麽大反應。她隻是有些不屑地哼了一聲,動都懶得動,似乎對顧北的自白一點也不驚奇。

係統沉默了,許久才幽幽道:“我開始有幻覺了,一定是你忘記給我殺毒了。”

“……”

顧北有些無奈。當然,也不怪係統反應不過來,米歇爾的思路太過複雜,想要跟上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他也想了好半天。

實際上,顧北是說錯了話沒錯,那兩段編出來試探米歇爾的話可謂是漏洞百出。而他說錯的話也讓米歇爾懷疑了他的身份,甚至認為他偷偷將“人質”給偷換走了。

然而,正是因為話裏的漏洞太多,才救了顧北一命。

因為漏洞過於明顯,米歇爾在懷疑了顧北的身份之後,很快,她的心裏又冒出來了另一種懷疑:

這是不是陷阱?是不是顧北故意說錯話,讓她以為顧北是個冒牌貨?

米歇爾把自己繞進去了。

以下是顧北推導出來的,米歇爾的腦洞:

“你不是格蘭特·裏瑟,你是誰?”

顧北忽然眼神一變,哈哈大笑起來,道:“你說的沒錯!我不是格蘭特·裏瑟,真正的貴族少爺,早就被我給偷換走了!”

米歇爾咬牙切齒:“你把他藏到哪裏去了,給我說!不然我殺了你!”

顧北一臉奸詐:“我當然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答應我幾個條件,第一你要幹嘛幹嘛,第二你要幹嘛幹嘛,第三你要幹嘛幹嘛。而且就算你殺了我也沒用,那樣小少爺回到自己的貴族窩,把你的消息傳出來,嘿嘿嘿嘿……”

米歇爾深惡痛絕:“你卑鄙!”

顧北仰天大笑。

突然間,米歇爾倒吸一口涼氣,幡然醒悟:“不,你在說謊,你就是格蘭特·裏瑟,你想騙我好讓我把你放走,你做夢!”

顧北虎軀一震,笑聲戛然而止:“你怎麽知道的?”

米歇爾連聲冷笑,說:“想騙過我,你死了這條心吧!”

就這樣,不論顧北如何花招盡出花樣作死,米歇爾都打定了主意:這就是格蘭特·裏瑟!就算他用嘴拉屎用鼻子撒尿,他也是他嗎的格蘭特·裏瑟!

“……大概就是這樣,所以現在不管我說什麽,她都會覺得我在騙她。”顧北把他的推理解釋給了係統,最後,這麽總結道。

係統聽完,沉默良久,說:

“……好爛的推理。”

“謝謝誇獎。”顧北心安理得。

雖然描述得浮誇了些,但是他還是很確信,自己把米歇爾的思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如果不是這樣,他也想不出什麽別的理由可以解釋米歇爾那詭異的行為了。

在想明白的那一刻,其實顧北很想對米歇爾說:想太多,是病,得治。

他也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才逃過了這九死一生的劫難。

多虧了自己功力深厚的“沒帶作業”臉。

不過仔細想想,其中的道理也深得很。米歇爾為了那個寶庫,付出了這麽多的努力,還從前呼後擁變成了光杆司令。在這種情況下,“顧北是冒牌貨”這個消息,對她絕對是重大打擊。

那意味著她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

因此,她寧願相信顧北就是格蘭特·裏瑟,這樣,她才有得到寶庫的希望。

人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

這樣一想,顧北忽然覺得米歇爾沒那麽可怕了。教會的追捕如影隨形,她其實和自己一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在死亡的邊緣遊**。隻不過她比自己更習慣這種狀態,因此表現得更嫻熟鎮定罷了。

而到頭來,顧北不是格蘭特·裏瑟,米歇爾一切的努力也都注定打水漂。

悲哀。

當然,如果顧北會先被憤怒的米歇爾虐待致死,那他是沒什麽資格在這裏可憐米歇爾的。米歇爾再怎麽可悲,也牢牢握著他的小命。

除非……

顧北抓住了那縷風。

“米歇爾,那寶庫裏究竟有什麽東西,能讓你這麽不顧一切地想要得到它?”突然間,顧北開口問道。

“不關你的事。”

米歇爾壓力應該還是蠻大的,回答得很不耐煩。

“別這麽凶啊,我就是好奇。你都把自己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地害死了,能讓法師這麽瘋狂的東西可不多,我真的很好奇。”

顧北都感覺到了自己拿賤兮兮的語氣,他自己都有點被惡心到了。但是沒辦法,事關他的性命,他隻能怎麽賤怎麽來了。

不這樣做,他無法確認,自己的另一個“推理”。

能夠扭轉整個局勢的“推理”。

“沒什麽可好奇的。”米歇爾應該已經有點忍不住了。

“怎麽會?可好奇的地方多了,你看……”顧北火上澆油。

米歇爾忍無可忍:“閉嘴!”

終於。

顧北感覺自己隨著那縷風,挖開了封死的洞穴,希望的光線落上了他的臉頰。

“你希望我閉嘴嗎?”

他收起了欠揍的腔調,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對,你的話太多了。”米歇爾什麽都還沒有意識到。

“那……你為什麽不親手讓我閉嘴呢?就用你之前的魔法,讓我安靜下來。‘希望你不要給我徒增麻煩’,你之前不是這麽說的嗎?”

顧北的語速忽然慢了下來,他能感覺到伴隨著這些話的,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聲:“還是說,你的魔法,你不敢用了。”

米歇爾忽然僵住了。

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顧北知道,她不複之前的銳利氣勢了。

從米歇爾對他態度變惡劣開始,他就覺得有些奇怪,隻是他之前一直沒發現哪裏奇怪。在靈光一閃的那一刻,他終於想通了一切,而剛剛的故作嘮叨隻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

既然米歇爾那麽希望自己閉嘴,為什麽不幹脆再用一次束縛術把自己定起來呢?

之前他中束縛術的時候,連話都說不了,束縛術是具備禁言這個功能的。

經過反複的試探和驗證,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她不能用。而再結合“清洗者”的存在,應該說,是她不敢用,她怕被教會的人發現。

據此推測,清洗者能夠感應到一定範圍內的魔法。

先前她用束縛術的時候,安妮才剛剛離開,還沒有被清洗者殺死。因此,當清洗者感應到魔法,又見到了一身女巫打扮、打算向“裏瑟家族的追兵”投降的安妮,自然把她當成了米歇爾,那個用束縛術的法師。

於是,他們毫不猶豫地淨化掉了安妮。

然後,這些清洗者就以為,法師已經被消滅幹淨了,準備再巡邏一會就離開這個地方。而米歇爾,自然也就從教會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了。就算她以前幹過什麽壞事被追捕,現在也全算在死去的安妮頭上了。

確實是很不錯的計劃,可以稱得上是一箭三雕了。既除掉了安妮,又擺脫了教會的追捕,還斷絕了顧北逃生的先機。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在清洗者還沒有遠離的時間段,她不能再使用魔法。

因此,她才會不耐煩到讓顧北閉嘴,也不敢再用一次束縛術。

“你說的沒錯,我不能使用魔法,清洗者會感應得到。其實如果不是我使用了特殊的方法,就算不用魔法,教會的走狗也能嗅到我們的蹤跡。他們的鼻子靈得很。”

米歇爾終於開了口,語氣中多了一份之前沒有的謹慎:“可是即便如此,那又怎樣呢?不用魔法,你以為你能從我的手中逃走嗎?”

聞言,顧北忍不住露出了幾分笑意,搖了搖頭:

“我並不打算從你手中逃走,是你會從我身邊逃走。”

米歇爾有些疑惑:“你什麽意思?”

顧北不說話,而是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伴隨著一陣微妙的波動,一句咒語,從他的口中被說了出來。

是水球術的咒語。

顧北的意識空間,淺藍色的三角字符輕輕振動。無聲的音符從他的靈魂中傳出來,第一次在天地間回**了起來。在某個未知的空間角落,水元素潮汐一樣湧動,像聽從某種意誌的指揮,於虛空中浮現,在他的掌心不斷地凝聚起來……

轉眼間,一個水球浮在了顧北的麵前。

一個隻有嬰兒拳頭大小的、弱不禁風的水球,一個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破碎的水球,卻仿佛凍結了時空,讓萬事萬物不由得為之顫抖。

水球上,倒映著顧北勝利的笑容。

“這一次,可沒有人能為你當替死鬼了。”他看了看騎士們離開的方向,有些戲謔地說,“清洗者要來了,你該逃了。”

米歇爾望著那枚小小的水球,徹底地陷入了震驚。

她利用顧北不知道“清洗者”的存在算計了顧北一回,然而,顧北也利用米歇爾不知道他會魔法的情況,反將了米歇爾一軍。

清洗者在感應到了水球術之後,會重新開始追捕,而米歇爾想帶著顧北這個拖油瓶在追逐之下脫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隻能撇下顧北,自己一個人逃跑。而顧北隻要作出一付無辜的人質樣子,清洗者就會把他救回裏瑟家族了。

當然,米歇爾也有可能在暴怒之下,把顧北殺掉,但他感覺這個的可能性不高。背負上謀殺貴族的罪名,她的壓力隻會更大。“清洗者”可不是省油的燈,把顧北留在這裏,還可以拖延一下他們追捕的速度,米歇爾才有脫身的機會。

就這樣,顧北成功逃生,米歇爾竹籃打水一場空。

簡直……完美。

在力量完全不能對抗的情況下,顧北通過不斷示弱,成功地將局勢引導成了智力的博弈,最終,利用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砝碼,扭轉了整個勝負的天枰。

他還能說什麽呢?

芝士就是力量。

“哈哈哈哈!看到了沒有,誰他麽是水貨。就算隻靠著一招水球術,我照樣能反殺!老子真他麽機智!”他在心裏對著係統一陣狂吼。

“……”

係統沉默,突然發了一個擦汗的QQ表情到他眼前。

“你他麽還能發表情,不公平!”顧北愣了一下,憤憤不平地說。

係統像是死了一會機,才緩緩出聲:

“我勸你別高興得太早,依我看,她可沒那麽容易放棄。”

正如係統所說,米歇爾似乎從震驚中恢複了過來。

她瞪著顧北,一字一頓、是真的有些咬牙切齒地說:“誰說我沒有替罪羊,隻要把我的袍子披在你身上,清洗者可不管你是不是貴族家的少爺,他們會把你淨化得幹幹淨淨!”

而顧北也毫不意外:

“是啊,你確實可以這麽做。”

但是,正如係統所說,米歇爾沒那麽容易放棄。

她不會放棄寶庫的。

而自己,這個格蘭特·裏瑟的身份,是米歇爾獲得寶庫的最大希望。

想要得到東西,她可不能弄死顧北,否則她隻能再策劃一次綁架行動了。很顯然,第一次就搞得這麽焦頭爛額,再來一次?她再上哪去找兩個炮灰來用?

她也不可能帶著顧北接著躲避清洗者。就像先前的行動一樣,顧北會拖慢行進的速度,而清洗者的速度又那麽快。帶著顧北,他們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騎士們追上。

她隻能放顧北一條生路,寄希望於和顧北合作。雖然這個希望怎麽看都不太靠譜。

不論如何,這一次,主動權已經掌握在顧北手裏了。

“米歇爾女士,不如……我們現在來商量一下新的合作方式吧。”他學著米歇爾之前那慢條斯理的語氣,這麽說道,“你放我離開,作為交換,我會為你取得寶庫裏的東西。想想看,這可比你拖著我在這裏抱頭鼠竄有效率得多。”

米歇爾沉默片刻,終於,歎了口氣,道:

“你贏了。”

時隔五個多小時,顧北再一次聽到了這句話。

不過這次,他知道自己不會被打臉了。

麻痹!終於活下來了!

好像在無邊的黑夜中攀爬了半生,經曆了無數絕望和困苦,強咽下每一股窒息的衝動,直到手腳麻木每一根肌肉纖維都顫抖著崩裂。

他終於看到了黎明的第一道光。

那種心情,就跟交了最後一科的卷子的高考考生一樣。

他可是貴族家的天才少爺,隻要度過了這一關,以後,那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過不完的紙醉金迷。與穿越前苦逼兮兮的平民生活相比,他這算是投了個絕世好胎了。

他正這麽想著……

“小心!”

係統突然出聲提醒道。

顧北還來不及反應,一個拳頭就像閃電一樣朝著他衝了過來,砰的一下,正中左臉。

臥槽!什麽鬼?

在一種非常突兀的情況下,米歇爾用她那不可思議的怪力,在顧北的臉上狠狠地來了一拳。要知道,米歇爾能夠單手將顧北像拎包一樣拎上樹,她擁有的力量不可小覷。

而這一拳,又伴隨著被設計的憤怒,實在得不行。

因此,顧北隻感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在不省人事的前一刻,他隱約聽見係統說:

“這,才是真正字麵意義上的‘打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