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真的要去?”

“嗯。”

“以陛下的身份——”

“以我的身份, 最起碼現在可以調戲別人,而不是被調戲,你看這花長得多好看, 晏予送來的。”妖皇聽出了陸大人話語中的不虞, 對此,她笑眯眯眨了眨眼睛,十分豁達將身份歸到了風老爺這裏, 邀請對方賞花。

“好啦, 陸玖,別想太多,再這樣計較下去,我可要說堂堂的朱雀離朱居然也會成為我的屬下。”

“陛下——”青年的話語一滯,他的眉宇先是微蹙,再緩緩放鬆, 心頭縈繞的最後一絲不安也隨之消散, 他明白對方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身份。

可是,不在乎為什麽會這麽簡單?

不安成功轉換成糾結, 又變成了摻雜著委屈的不高興。

陸玖唇角的弧度一點點變平, 心思繞了又繞,終於鬼使神差問道:“那臣是不是可以再更進一步?”

嗯?更進?

你都一妖之下, 萬妖之上了,你還想進到哪去。

風沅輕鬆的調笑神情消失了,她錯愕抬頭, 發覺事情並不簡單。

隻是問出問題的大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份錯愕,反而如同被逼迫般羞惱別過臉去, 渾身僵硬, 恨不得就在原地化成一陣煙霧消失。

“……”

場麵尷尬起來。

看著對方欲說還休(?)的羞澀模樣, 一個大膽的猜測突然閃過風沅腦海,她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猶疑道:“陸玖,你該不會——”

“沒有!陛下多慮了!”青年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出乎意料的慌亂又近乎堅定的語氣打斷了他的陛下的發言。不過話語落下瞬間,他便後悔了,這不是明晃晃告訴陛下這其中有問題嗎?

陸玖懊惱想到,可已經失禮,再彌補也遲了,他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隻是相較於剛才的強硬,他的聲音明顯小了許多,也輕了許多,“臣,臣——”

“我知道了。”

“陛下?!”

“我知道了。”風沅直迎青年惴惴不安下的震驚神情,頓了頓,再度認真開口。

她的眸光是一如既往帶有靈氣的狡黠,清洌洌的,仿佛看出……一切。

而素來肆意灑脫、有時近乎輕佻多情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麵無表情注視著眼前存在。

就連原本正在耐心照顧的花都被移到手邊,好讓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阻礙。

陛下知道了,知道了他在想……

陸玖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未說出,他極小幅度咽了下口水,喉嚨裏仿佛有東西在灼燒,沿著血管,密密麻麻的焦躁不安襲遍全身,隱秘汗珠出現在掌心。

這種蠢樣跟等待審判的囚徒沒什麽兩樣啊。

他自嘲想到,但眼底卻無法抑製的流露出期待。

一個未知的答案與結果在等待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於在下屬快要從耳朵到脖子全部羞紅之前,風沅擺了擺手,以一種恍然大悟又極為正經的輕快語氣道:“陸玖你是想成為下一代妖皇嗎?”

“……”

“也不是不可以啦,就是想著回去後讓你成為繼承人總感覺怪怪的。”

“……”

“陛下。”

“嗯?”

“陛下既然已有有關如何出去的計劃,臣就不叨擾了。”所有期待都消失了,所有緊張也都無影無蹤。抱有某種隱匿心思還以為即將被戳穿的陸大人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他麵無表情行完禮後,快步離去。

腳步匆匆的陸大人沒有注意到自家陛下烏發下通紅的耳尖和手邊快被揪禿了的花。

“呼——”

確定青年徹底離去後,風沅才鬆了口氣,然後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她雙手捂臉,趴在桌上低喃。

她畢竟不是傻子,陸玖都表現的那麽明顯了,已然有過一段失敗感情的妖皇自然明白對方在想什麽。

正是因為清楚,她才需要冷靜。

她並不想傷害……陸玖。

她從不否認對方在自己心中的不同,可究竟是怎麽個不同法,思及之前的異樣,風沅摸了摸發燙的臉頰神情凝重。

不過感情的事煩惱歸煩惱,對當下而言,最要緊的還是脫離幻境,因此風沅在房間裏躊躇了一會後,便按照計劃與兄長匯合。

“所以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

青年掀起馬車簾子,皺眉望了會角落裏跟醫館夥計交流的女子後,遲疑開口。

但出乎意料,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阿沅!阿沅?!”

他輕喚道。

“嗯,嗯?!在!!!”風沅猛然驚醒,聲音也不自覺拔高。

“阿沅,你怎麽了?感覺從出發開始就心不在焉的。”霽華麵上浮現出些許擔憂。

風沅小聲嘀咕:“大概是受到驚嚇了吧。”

“什麽?”

“沒什麽。”風沅又恢複了平常不著調的調笑模樣,仿佛她剛剛的走神隻是霽華的錯覺,“阿兄莫要擔憂,就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走個過場罷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即可。”

“好。”見狀做兄長的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心中微微有了一絲說不出的惆悵,阿沅有秘密了啊,果然孩子大了,都會有偷偷藏起來的小秘密。

想當年他的妹妹是多麽單純可愛好騙(劃掉)。

霽華雖然當下成為天帝的記憶仍有欠缺,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幼時遺失的一段記憶卻逐漸回歸,記憶深處他和風沅小時候的模樣也越來越清晰。

夢中的阿沅真的很可愛,不像現在,雖然也很可愛,但往往又很……欠揍。

青年偷偷想到。

被認為很欠揍的風沅並沒有感受到兄長的沉痛悲傷,她隻估摸著時間到了便冷酷無情將對方趕下車,任由其跟幻境女主麵麵相覷。

霽華:“……”

他已然忘了自己最後是怎麽離開的,隻記得盤旋在腦海的幾句:“晏府的庶女?嗬,瞧著倒是比你那個姐姐知禮的多。”

“雖然相貌平平,但裝扮起來應該也有幾分姿色,能勉強配得上我弟弟。”

“看生辰八字也和我弟弟和的來。”

“怎麽?你還不情願嗎?告訴你,以你的出身能伺候我弟弟,那是你的福氣。 ”

女子:“……”

最後人是哭著跑掉了的,不僅哭,還惡狠狠瞪了霽華一眼。

“……”

“哈哈哈哈哈,阿兄發揮得到比我想得要好許多。”風沅抹了抹眼角,隻覺得那裏有些濕潤,她已經很努力在克製了,可還是哈哈哈哈……

眼見青年的神情越來越僵硬,臉色也愈來愈黑,她抖了下,意識到再笑下去就要挨打了。於是風沅輕咳了幾下,變戲法般從袖子裏掏出一把扇子擋住了半邊臉頰,徒留身體在不停顫抖。

“阿沅。”

“噗……”

“阿沅——”

“在!”

妖皇知道天帝這下是惱羞成怒了,但有什麽辦法呢?任誰看到一個平日裏沉著冷靜將禮儀都快刻到骨子裏的神,居然會在大街上威脅人家小姑娘,說得話還如此直白到近乎愚蠢,恐怕都會感到震驚。

所以

“咳,我就不打擾阿兄了,接下來就是我和晏予的出場了,阿兄再見!”

風沅飛快離去。

接下來晏予代她上門,先言語譏諷自己的庶妹,再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讓其過門做小,瞧著對方憤怒隱忍的神情,晏予輕飄飄將視線移開,目光冷淡至極。

隻希望這小家夥這會和她那個撿回來的男人感情還沒那麽深,否則砍人時她可不會看在小家夥倒黴的份上就刀下留人。

晏予從風沅口中知道了這個幻境的大致走向,對此,她並沒有懷疑對方是如何知曉的,而是飛快達成了一致意見。

人皆有怨,縱使最後有了所謂的完美結局,但中間的她們不信能抹消,她和風沅要做的便是嚐試能不能借幻境女主手除掉男主。

徹底改變這個故事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