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進展遠比風沅預估的還要順利, 她巧妙避開所有人,和好友扒在牆頭觀望。

“哇,現在人族的感情都這麽複雜了嗎?”她摸著下巴, 麵露驚歎, 眼中異彩連連。

“不知道,但我要是我那位庶妹,非拿刀砍了那個男人不可。”晏予對此興致缺缺, 托家裏老頭子的福, 三個師兄為她帶來了不同的三段失敗感情。

雖然不大願意承認,但畢竟相處長大,養隻狗都有感情了,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

於是活生生的師兄們令晏予對男女之情敬謝不敏。

她現在隻對一件事感興趣,“人族?”

晏予挑了挑眉,語氣散漫, 但笑起來時又帶有某種鋒芒:“這個詞語倒是有意思, 我修行幾百年,隻在——”

“噓。”風沅指尖抵唇, 搖了搖頭, 一絲笑意極為迅速從唇角掠過,狡黠靈動, “知我者,吾友也。”

一切盡在不言而喻中。

“我猜對了,你果然不是人。”晏予似笑非笑道, 她的神情永遠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倨傲,笑起來盛氣淩人, 冷臉時又頗為咄咄逼人, “不過, 人也好,妖鬼也罷,幹我何事?”

“與其在意這些,還不如好奇底下那個小家夥究竟還能忍多久?”

風沅小幅度伸了個懶腰,懶散道:“看來快到極限了,畢竟我若是救了一個人的命,他還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裝大爺,我隻能行行好主動幫他上路。”

不得不說當書中形象化為幻境存在後,她難免覺得下方小家夥真是倒黴到極點,爹不疼娘不愛,前有狼後有虎的情況下救了個人回來,不僅省吃儉用倒添錢,還要忍受被救者的挑三揀四與言語侮辱。

“居然會在意這麽難吃的飯,果然是沒有見過市麵的女人!”

“你做的是什麽,豬食嗎?”

“真是可憐啊,你爹和你娘都不喜歡你,也對,整日裏畏畏縮縮上不得台麵的樣子,誰見了會喜歡?”

“看在你還算乖巧的份上,將來給我當丫鬟也不是不可能。”

“……”

可憐的倒黴小家夥,看得她都有幾分憐惜起來,畢竟這孩子隻是腦子和眼睛不好使了點,跟這麽個東西綁在一起,罪不至此。

風沅衝好友微微一笑,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夫人最近跟孩子相處不錯。”

“老爺說笑了,晏芝既然交予我撫養,我自然盡心盡力。”

晏予自然接道。

這話倒是她真心的,那個跟她同姓的小鬼頭雖然有些時候眼神有點奇怪,唧唧歪歪愛哭,但總體還是很討她喜歡的。

她們就著晏芝討論起來,誰也沒有去探究彼此的真實身份。

不過

“我隻有一個疑問。”晏予下巴微抬,不滿道:“他怎麽會在這裏?”

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扒拉在另一側,聚精會神望著院內發生的一切。

“哈哈哈哈哈,侄女,侄媳,真巧啊。”

“……”

哈哈哈哈,哈你個鬼啊!

那侄媳是怎麽回事?

風沅不由感歎歲月是把殺龍刀,她雖然不了解龍蕪的過往,因為對方一旦陷入回憶,就是“我大哥怎麽樣,我大哥會怎麽做,我大哥喜歡”的單方麵故事敘述,但即便如此,她也能明顯感受到龍蕪當年的傲氣與好戰的本能。

看看現在

隻要再多出把瓜子,就跟茶樓裏提著鳥籠到處轉悠的閑人一模一樣。

她從袖子裏摸了摸,摸出三袋瓜子。

他一袋,你一袋,我一袋,完美!

晏予在看到幻境女主眼含淚水,但毫不猶豫給了男主一巴掌,扭頭離開後,便沒了興趣,衝小夥伴點了點頭,幾個瞬息,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風沅帶著自己的便宜叔父繼續跟蹤女主。

“不要說那麽難聽嘛。”她拖長聲音道,“我隻是在看到一個大半夜不睡覺出門的柔弱女子後,想適當表達一下自己的關心。”

龍蕪:“跟蹤哪裏難聽了?我的意思是這樣效率太低下,我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綁了這個女人,再威脅她,她和那個男的隻能二活一。”

“……”

“叔父,您當年的實力一定很強。”風沅真心實意誇讚。

否則,早被從魔界踢出去了。

提到這個,龍蕪高興起來,他洋洋得意道:“那是自然,除去大哥,我還未怕過誰,就算輸了,下次也能打回來。”

“侄女你要看不順眼誰,叔父替你報仇,睡了那麽多年,我早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風沅覺得那位龍艾魔尊,她現在的“父親”,絕對在魔界,乃至整個六界算得上智勇雙全。

果然哥哥是會分走弟弟一半智商的嗎?

她深沉想到,然後看著那個倒黴女主一路避開所有人,來到了郊外一處小小的墳堆。

“想要從逝者那裏獲取安慰的孤獨孩子啊。”風沅聽著隨風飄來的細碎哭聲,再次感慨對方的倒黴。

話本裏小姑娘爹不疼娘不愛,從小對她最好的便是嫡姐那裏不要的奶娘,她倆相依相伴了幾年,結果有朝一日奶娘突發惡疾去世。

沒人管後,還是女主將自己壓箱底的錢花了個精光,才為對方辦了個稍稍體麵的葬禮。

這會過來,也是受了委屈下意識想跟最親近的人訴說,即使人已經不在了。

所以除去眼光瞎了點,腦子傻了點,風沅真的對眼前幻境中的少女沒什麽惡感。

是個被漠視太久了,結果收到了一點善意就放不下的小孩子啊。

她有了主意。

於是睡得正香的薑槐迷迷糊糊間睜眼,便看到了兩張興致勃勃的臉。

他下意識出手。

然後

“砰!”

“寶刀未老。”風沅給自己的叔父鼓了鼓掌。

“你們——”

“噓,別把人驚醒,薑姨娘,你侍女還在外麵睡著。”

“……”

“所以你大半夜把我從**弄醒,就是讓我去給一個凡人織夢?”薑槐麵無表情問道。

“織夢又不算在外人麵前施法,而且你織的又不是普通的夢,是我們離開這的希望啊。”風沅眨了眨眼睛真誠開口,絲毫不見剛進入內室時對桌上涼茶的嫌棄。

“當真?”

“騙你是小狗。”

“……你騙我的次數還少嗎?當狗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大事上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那好。”薑槐若有所思,“那你出去後把你手裏的留影石交出來。”

“趁火打劫是不對的。”

“求人辦事總要有誠意。”

“……行。”風沅糾結半天,終於咬牙同意,“出去後給你。”

薑槐聞言眼前一亮:“當真?”他興奮道,如果小夥伴迅速答應,他可能還會有幾分懷疑,但現在難得見對方如此遲疑,嘿嘿嘿。

“當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風沅的神情愈加肉痛了。

“好,成交,不過為什麽我感覺你給我說的故事聽起來有點熟悉。”

某任唇角的笑意微不可察僵了一下,不過很快恢複如常:“大概故事來源於現實,我們看了太多話本,裏麵的套路說來說去就是那幾個,你覺得熟悉也是應該的。”

“這樣啊。”青年下意識點頭,點到中間,突然僵硬,“老,老子哪裏有看很多話本。”

“嗯嗯,你沒有。”

“真是的,一天胡說什麽啊,我去織夢了。”

“織夢時不要忘了我給你說得話。”

“知道啦,羅不羅嗦。”

薑槐匆忙離去。

風沅坐在椅子上,雙手托著下巴,許久,她歎了口氣:“真是單純。”

都已經知道她當了許多次的狗了,還敢相信她沒有後手,留影石這種東西怎麽可能隻有一份,早八百年她都留好備份了。

旁觀許久的龍蕪冷哼出聲:“這魔界的魔真是一屆不如一屆了,若是我大哥在,別說織夢,就算——”

“你大哥,不,我是說我爹他還會織夢?”風沅頓時來了興趣。

“當然不會。”某條龍理直氣壯道,“蒼龍又沒有那種天賦,但我大哥可以把人打昏,再派夢魔去。”

“……”

你是怎麽敢嘲笑人家薑槐的?我的好叔父。

風沅一時失語。

不過龍蕪在某些事情上憨是憨了點,但他畢竟活了許久,察言觀色的本領還是有點的,瞧見遲疑,立馬就明白他需要在自家崽麵前展示長輩的靠譜了。

為此,他特意先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才循循善誘道:“侄女,凡事不要太在意細節,我們要更重視結果,考慮太多容易滋生煩惱。”

“想要的便去爭,喜歡的便去奪,這可是你父親和叔父當年的龍生信條。”

“我們做什麽事都要有一往直前的勇氣,失敗了又怎麽樣,隻要有一口氣在,就還有機會在。”

“別說修行,六界中的萬事萬物都講究機緣,可你站在那裏不動,機緣又不會過來,隻有主動出擊,你才有徹底掌控它的可能。等到失去時再追悔莫及那可就遲了。”

“侄女你可是妖皇,怕什麽!”

“追隨本心才是。”

等到失去時才追悔莫及嗎?

某個不靠譜長輩的一句話突然深深植入了風沅心中,她垂眸不語,眼中泛起了某種漣漪。

對啊,她可是妖皇,怕什麽!

既然喜歡,為什麽不試試呢?

風沅眸色愈加深沉,複雜心緒織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網,將她一點點籠罩,然後一點點自我燃燒,融化成了一道恍然大悟中甜蜜又柔軟的淺笑。

“明白了,多謝!”

縈繞在心頭的枷鎖與困惑消失不見。

她飛快道謝後,在龍蕪驚愕的神情中飛速離去。

她可是妖族,一個妖族,在確定了自己的感情,哪怕隻是一點動心,都會主動出擊。

今晚月色真是不錯。

風沅遙望著獨自坐於涼亭中賞月的陸玖這樣想到。

她足尖輕點,飛了過去,然後在青年震驚的神情中,一把揪住對方衣領,低頭間,兩人呼吸交纏在一起。

“陸大人,你是不是喜歡本座?”

她笑眯眯問道。

陸玖:!!!!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滯。

陸大人看著自家陛下的神情,明白這件事是瞞不過去了,他苦笑了起來,失去了所有逃避的心思,認認真真注視著對方漂亮的眼眸,輕聲道:“嗯。”

話音落下的瞬間

他的臉頰傳來一陣柔軟濕潤的觸感,如同羽毛輕輕拂過,卻使得他全身都要燃燒起來。

這是?!

作者有話說:

妖皇想通後選擇直接A上去,陸大人放棄掙紮,安心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