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人都沒想到, 黃遲這麽快就沒事了,昏迷著出去,活蹦亂跳地回來。

宋雨都還沒出院。

她聽說兒子昏迷不醒是被人用陰損的手段害得, 又驚又氣。

“這人真是太惡毒了,小遲才多大,居然這樣害他!”

罵完以後,又問女兒:“玫瑰,你和你師父學了道法,能不能找到是誰害了你弟弟?”

井玫瑰正要回答,被一旁的孟麒麟截住了話頭。

“伯母, 這件事性質惡劣, 我已經報警了。”

“報警好啊!這種壞人必須抓住他嚴懲!”宋雨很高興。

“我媽說得對!要是讓小爺知道是誰在背後搞我,看我不把他送去吃個十年八年的牢飯!”

他狠狠揮了揮拳。

黃彥道:“孟少, 這種事聽起來太過離奇, 有種匪夷所思的感覺,警察會相信嗎?而且黃遲現在身體恢複了,我們沒有證據。”

這話說在點子上了,黃家人的心情不免蒙上一層陰翳。

孟麒麟道:“除了普通的警察, 上麵暗地裏還培養了特殊警隊,專門處理不能用科學和常理解釋的案件。”

眾人驚訝:“真的?”

“這不是小說裏麵寫的內容嗎?”黃遲驚訝地張大了嘴。

孟麒麟:“社會講究科學, 有些事情不會擺到明麵上。”

黃家人了然。

井玫瑰對這個世界“衙門”的規矩不太清楚,她在觀察黃菲菲。

黃菲菲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說過話,一副神思不定的模樣, 不知道在想什麽。

井玫瑰笑了一下:“這些特殊警察確定能抓到幕後黑手嗎?”

孟麒麟:“特殊事件管理部從來沒有失手的案子。”

黃菲菲的臉一下子白了,她知道自己再不說點什麽就來不及了。

“謝謝孟少幫忙, 不過我想對方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手, 就一定不會輕易被找出來吧?”

黃家人的樂觀頓時被打消一半, 井玫瑰微微一笑。

黃菲菲又道:“這件事萬一被人捅出去,對我們家的公司還會造成不良影響。

“孟少也說了,現在是一個唯物主義的科學社會,就算那些警察查到了又有什麽用呢?他們會為了我們黃家把案件公布出來嗎?

“答案是不會,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不能對外公開的存在,不可能宣揚出來,上麵還要保證自己的權威。”

“而且,就算答應公布真相,肯定也不會以警方的名義,應該是利用一些小道消息的形式發散,這樣不正式的通告,又有幾個人會相信呢?別說外人了,我現在都還覺得很不可思議。”

說到這裏,黃菲菲看向井玫瑰:“我覺得姐姐說的話,太像網絡小說裏寫的玄幻故事了。如果讓別人知道了,一定會用有色眼睛看待黃家。

井玫瑰:“哦?我說的什麽話?”

黃菲菲看了看幾個長輩,用一種“我沒想說你硬要逼我說”的表情道:“你說……就是小遲中蠱了呀……人的身體裏真的會長那麽多蟲子嗎?那人怎麽可能還活得了呀?”

她還不好意思地看看宋雨:“媽,我不是詛咒小遲,你們別誤會,隻是我從來沒見過蠱蟲,太好奇了”

她語氣弱弱:“別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也覺得不可思議吧,萬一遇見一些好奇的人追根究底就不好了,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報警了吧?”

黃遲看她嗶嗶一大堆,就是為了阻止他們報警,脾氣一來衝口而出:“黃菲菲,你他媽巴不得我醒不過來是不是?”

他冷笑一聲:“是不是還在心裏可惜,我怎麽沒被人弄死算了?”

黃菲菲往宋雨身邊一縮,好像被他嚇到了一樣:“小遲,你怎麽會這樣想我?我有那麽壞嗎?雖然我不是你的親生姐姐,但是我以為我們朝夕相處了這麽多年,肯定是有親情的。”

她神態委屈,黃遲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還裝呢?就說你為什麽不讓我們報警吧?難道你知道是誰害了我,想包庇他?讓我想想,我記得我當時可是喝了你和莫雲溪端來的酒,回來之後才暈的。”

黃菲菲心口一跳,來不及解釋,宋雨就道:“醫生早檢查過了,你當時沒有生命危險,跟你喝沒喝酒沒關係。黃遲,你可不能這麽誤會菲菲。”

黃遲想說,那蠱也有可能就是下在酒裏。

忍了忍,還是沒說出來。瞧他老媽護著黃菲菲那樣兒,就算真是黃菲菲給他下蠱,恐怕他媽都能幫黃菲菲找出幾百個理由來狡辯。

黃遲都不記得這是第多少次了,黃菲菲總是隔三差五害他挨罵,哪怕孟少還在這裏,他媽都沒給他留情麵。

他冷哼一聲,沒繼續跟宋雨頂嘴,心想最好別讓他抓住黃菲菲這傻逼的把柄。

剛才的話題被打斷了,黃老爺子道:“孟少爺,讓你見笑了。”

孟麒麟道:“黃爺爺不用見外,您和我爺爺是好友,叫我麒麟就行了。”

過去黃老爺子也隻是跟孟老來往密切,對他這個讓同齡人又敬又怕的孫子不甚了解。現在孟麒麟主動拉近兩家人的關係,黃老爺子高興還來不及:“哎,麒麟。”

孟麒麟微一頷首:“黃爺爺,我爺爺囑咐我幫黃家辦好這件事,沒經過你們同意就報了警,是我考慮不周,抱歉。”

黃老爺子連忙擺手:“千萬別這麽說,你這可是幫了我們大忙。菲菲剛才說的話,你不用往心裏去,她是年紀輕,看事不全麵。

“我們家兩個人先後進醫院,這可不是小事,生意再重要,那也比不上家裏人的生命安全重要。”

黃深易點點頭:“是這個道理,錢是掙不完的,我也不相信黃氏的根基會這麽容易被動搖。”

黃彥也道:“爺爺和爸都說得對,孟少,我們家沒有那方麵的人脈,調查凶手這件事,還是要繼續麻煩你幫忙。”

宋雨雖然護著黃菲菲,但是在大事麵前還是拎得清的。

見公公丈夫和大兒子都說黃菲菲不對,她也跟著道:“菲菲她是不懂事,孟少,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孟麒麟兩句話就讓病房內的局勢一變,井玫瑰險些笑出聲來。

黃遲更是明晃晃咧開了嘴,得意地看了眼臉都漲成豬肝色的黃菲菲。不愧是孟少,戰鬥力非同凡響。

黃家長輩接連表態,孟麒麟這才道:“伯母客氣了,這事不過舉手之勞。”

過了幾天,黃遲和宋雨的身體差不多都恢複了,黃彥便回了公司。

這些天堆積了不少事務,黃深易怕兒子忙不過來,便跟著一起去公司處理。

病房裏,井玫瑰和黃遲在陪護。

宋雨對他們說:“你們都在這裏幾天了,回家去休息吧。這裏也不需要你們照顧,傭人都在,等會兒菲菲送湯來了,我讓她也回去,以後家裏不要每天給我熬湯了,我現在聞見雞湯的味道,胃裏就不舒服。”

井玫瑰:“媽,我每天都有鍛煉,精力充沛,不需要休息,我留下照顧您吧。”

女兒有孝心,宋雨既感動又欣慰,私心裏也想多和女兒多相處,就道:“那玫瑰留下來陪我。”

黃遲不甘落後:“媽,我也不走!”

宋雨:“你跟著湊什麽熱鬧?前不久還中蠱了,不趁著還沒開學休養好身體,天天晚上在醫院熬夜打遊戲。”

黃遲笑道:“原來你知道啊,媽,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宋雨瞥他一眼:“你是我肚子裏生出來的,我還能不知道你?”

黃遲中蠱的時候一直昏迷不醒,就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是從家人嘴裏聽來的,所以沒覺得有什麽驚心動魄,心大得很。

“媽,我不想回去,你別趕我走啊。”

宋雨不放心:“快回去,天天在我病房打遊戲,影響我休息。”

黃遲撇撇嘴:“好吧,那我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宋雨忙道:“明天也不用來了。”

黃遲:……

他離開後沒多久,黃菲菲和黃老爺子一起送湯來了。

“爸,您怎麽也來了?我都快好了,不用來看我。我剛剛才打發黃遲回家,您和菲菲也回去吧。”

黃菲菲立即道:“媽,我要照顧你呀。”

“這裏有你姐姐和傭人照看,你回家休息吧。對了,告訴傭人明天不要給我熬湯了,喝多了膩人。”

黃菲菲撒著嬌道:“媽,我想留在醫院照顧您,姐姐都留下了,你就讓我也留下吧。”

宋雨無奈,擔心說多了菲菲心裏會懷疑她偏心,這個女兒心思敏感,玫瑰剛回來鬧出來的事兒她還記得呢,左右為難了一下,隻好答應了。

“爸,那您回去吧,我真的好了,再輸兩天液就能出院了,您別再跑來醫院。”

黃老爺子道:“在家待著也是待著,現在謀害小遲的凶手還沒抓到,我這心啊,定不下來,下棋喝茶都沒心思。

“再一個就是,要是警方那頭有消息了,孟少肯定會直接到醫院來,我不如就在醫院等著。”

老爺子這樣一說,宋雨也不勸了,家裏老的小的,一個個都堅持主見,她勸不動。

黃菲菲很快踐行“照顧”宋雨的話,一會兒問她渴不渴,一會兒給她削個水果,也沒忘了順帶照顧黃老爺子。

井玫瑰看她腳步輕快,說話帶著一股對長輩撒嬌賣乖的天真嬌俏感,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大禍臨頭。

說來也過去好幾天了,不知道警察查得怎麽樣了。

她對宋雨和黃老爺子道:“爺爺,媽,我去樓下透透氣。”

宋雨:“是該出去走走,你都在病房待幾個小時了。”

關門前,井玫瑰看見黃菲菲對她揚起一抹勝利的笑容,不禁感到好笑。

看來這幾天做了不少手腳,才會這樣有恃無恐。

井玫瑰下樓溜達了一圈,發現住院部的環境十分優美,到處都是充滿生機與活力的青草綠樹,令人心曠神怡。

這可比在病房裏待著舒服多了,黃菲菲滿屋子轉悠,把空氣都汙染了。

她不經意轉了個方向,意外看見了孟麒麟。

“孟先生?”

孟麒麟走過來:“警方那邊有消息了。”

醫院種植的植被都不是高大的樹木,孟麒麟身高腿長,恰好有一簇蒼翠欲滴的枝條橫到他肩上,趣意橫生,井玫瑰饒有興致地看了好幾眼。

孟麒麟不動聲色拂開樹枝,井玫瑰暗道遺憾,她還沒看夠呢。

“人抓到了嗎?”她隨口一問,想也知道不可能,黃菲菲還好端端在樓上病房裏待著。

“你確定要在這裏聽?”

井玫瑰猶豫一秒:“那你想在哪裏說?”

孟麒麟:“……去那邊涼亭。”

到了涼亭之後,井玫瑰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孟麒麟問:“病房除了黃爺爺和伯母之外,還有其他人嗎?”

“還有黃菲菲啊,”井玫瑰不解,“怎麽了?”

“所以你才一個人到樓下來散步?”

井玫瑰:“……”她是承認,還是不承認呢?如果承認的話,是不是在他眼裏,自己就是一個在家人麵前爭寵失敗的小可憐?

“不全是吧,在病房待的時間比較長,所以下來透透氣。”

她話題一轉:“孟先生還是說說凶手的事吧,調查結果是什麽?”

孟麒麟頓了頓,道:“警方說,所有證據指向兩個人,一個是莫雲溪。”

井玫瑰對這個答案不感到意外:“還有一個呢?”

“黃家一個叫星姨的保姆。”

星姨?原來如此。

這樣一來,黃菲菲確實是從這件事裏摘得幹幹淨淨了。

既然沒有拿到直接的證據,井玫瑰迅速在心中做了決定,暫時放棄揭穿黃菲菲。黃家人對黃菲菲的感情很深,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他們是不會相信的。

她想得很開:“那我們到樓上病房,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吧。”

“嗯。”

兩人並肩上樓,剛走到病房門口,忽然聽見屋內傳來一陣驚呼:“爸!你怎麽了?爸?”

是宋雨的聲音。

跟著黃菲菲也哭著喊:“爺爺你別嚇我呀!”

井玫瑰立刻推門而入,隻見黃老爺子栽倒在地上,一隻碗掉在腳邊,飯菜撒了一地,宋雨坐在病**打點滴,滿臉焦急。

黃菲菲拉著黃老爺子的胳膊不停搖晃,好像想通過這種方式把他叫醒似的。

井玫瑰道:“先把人扶到病**。”黃菲菲咬了咬唇,和她一起將老爺子攙扶起來。

孟麒麟:“我去叫醫生。”

井玫瑰急著給老爺子把脈,頭都沒抬:“好。”

黃菲菲一臉感激涕零:“謝謝孟少,麻煩你了。”

孟麒麟一言不發,徑直走了出去。

黃菲菲:“……”

井玫瑰詢問宋雨:“媽,爺爺是怎麽了?”

老爺子身體本來就健朗,又跟她學了無為拳,每天閑暇時打上幾遍,不說延年益壽,基本的強身健體絕對沒有問題。

而且她早就看過家中每個人的麵相,除了黃菲菲這個跟她處於敵對關係的異數看不清之外,其餘人都是福祿雙全的麵相。

老爺子更有晚年長壽富貴之態,突發惡疾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宋雨心焦不已:“我也不知道呀,剛才看時間不早了,菲菲就給家裏打了電話,讓保姆做飯送來,老爺子還誇今天的魚做的好呢,誰知才吃了幾口飯,忽然就突然捂住胸口暈倒了。”

菲菲她哪有什麽力氣去扶老爺子啊,宋雨一著急,猛地起來,誰知道眼前直發黑,頭暈目眩,又跌坐回去了,還差點扯到手上的針頭。

說到這裏宋雨才反應過來:“哎喲,我都急糊塗了!你爺爺暈倒,也不知道是不是腦淤血、高血壓之類的病,剛才你們把他扶起來不會有什麽影響吧?菲菲,你快去看醫生來了沒有?”

黃菲菲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小跑著出去了。

宋雨見狀歎氣:“這孩子肯定也嚇壞了。”

“……”井玫瑰不置可否,收回搭在黃老爺子腕上的手:“爺爺不是腦淤血和高血壓。”

“那究竟是怎麽了?”宋雨心急追問。

井玫瑰並不急著回答:“媽,你們三個人都吃飯了嗎?”

“沒有啊,我喝了雞湯,沒胃口再吃別的東西,菲菲剛才吃了個蘋果,也說自己吃不下。哎呀,你剛才下樓了,菲菲打你電話打不通,你也還沒吃飯呀,是不是餓了,你這……”

宋雨語無倫次,她想著井玫瑰現在還沒吃東西,該餓了,可是老爺子現在又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沒事,我現在還不餓,手機我忘在家裏了,打不通可能是因為沒電了吧。”

頓了頓,井玫瑰又問道:“晚飯是誰送來的?”

宋雨道:“星姨送的,這段時間我在醫院都是她在照顧,你真的不餓嗎?”

井玫瑰:“不餓,她在醫院照顧你,又趕回去做飯?”

“不餓就好,”宋雨道,“是呀,她說前段時間在老家休假太久,現在回來了不多做點事,她心裏都不踏實。”

“你問這些幹什麽?對了,你爺爺怎麽樣啊?你看出什麽沒有?”

井玫瑰語氣平靜:“我是想知道做飯的人是誰,因為爺爺中毒了。”

宋雨大驚失色:“什麽?你確定沒看錯?”

井玫瑰點頭。

宋雨立刻變了臉:“究竟是什麽人要害我們家?先是小遲,再是我,現在連老爺子都倒下了!”

她神色激動,井玫瑰正想點明做飯和送飯的人最有嫌疑,恰好醫生和院長進來了。

宋雨忙道:“院長,我們家老爺子他中毒了,你們快看看!”

幾個醫護人員聞言一驚,迅速將人推進急診室。

“我要拔針。”宋雨按了呼叫器,讓護士進來把針頭拔了,她現在哪兒還有什麽心情打點滴。

幾個人走到手術室門口,院長對宋雨好一番安慰,大意就是讓她不要擔心,老爺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院長一直在那兒喋喋不休,井玫瑰看著宋雨的表情,覺得她不僅沒被安慰到,還像是受到了反作用。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左右,醫生才滿臉疲憊的走了出來。

“黃老爺子確實是中毒了,但是我們檢查不出毒藥的成分,現在已經洗了胃,需要靜養,你們知道他是中了什麽毒嗎?”

說起來也真是邪門了,這才短短幾天,黃家人就接二連三進醫院,而且個個都查不出病因。

不說病人心裏有沒有想法,他們醫生自己都覺得臉上無光,還好後續沒有出什麽事,不然這責任可就大了。

宋雨:“是我女兒檢查出來的,她會把脈。”

醫生和院長都驚奇地看著井玫瑰,這小姑娘好年輕,看不出來還是個好中醫苗子啊。

院長和藹可親道:“黃小姐現在就讀於哪所中醫藥大學?”

宋雨:“……”壞了,好像弄巧成拙了,玫瑰她不會不高興吧。

井玫瑰還不至於這麽狹隘:“我沒有上學,是道醫傳承。”

“原來是這樣,不錯不錯,傳統路線也沒什麽不好,好好學習,以後爭取成為杏林國手。”

院長大概是看她年紀輕,覺得她肯定也不知道黃老爺子是中了什麽毒,於是什麽也沒問,隻是以前輩的身份好好鼓勵了她一番。

她“嗯”了聲,沒過多解釋。姓氏的事她也不在乎,這個身體本來就是黃家人,叫她黃小姐也沒錯。

因為接連在黃家病人身上受挫,醫生都沒好意思繼續多待,生怕宋雨找他算賬,雖然他其實挺想知道黃遲和宋雨的病是怎麽回事的。

不過院長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看著,再想想這家人的身份,醫生嘴唇動了動,終究是沒敢打聽,他和院長一前一後地走了。

病房裏,孟麒麟把從警方那兒得到的消息告訴了宋雨。

宋雨不敢相信:“孟少你是說,謀害我家黃遲的人是星姨?”

孟麒麟:“莫雲溪是主謀,星姨是從犯。”

兩者也沒有多大差別,宋雨情緒激動道:“這不可能!為什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沒有理由呀,我們黃家哪裏虧待她了嗎?”

黃菲菲握住宋雨的手:“媽,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從小就是被星姨一手帶大的,她怎麽會無緣無故做出這樣傷害我們家的事情呢?會不會是警察弄錯了?”

她對宋雨說著話,眼神卻看向孟麒麟,顯然是在問他。

孟麒麟直接置若罔聞。

黃菲菲心中一恨,抓著宋雨的手不自覺加大力道,痛得她叫了一聲:“哎呦!”

黃菲菲一驚,急忙鬆開:“媽,你沒事吧?我是對這件事太驚訝了,沒注意力氣,您沒受傷吧?”

“我沒事。”

宋雨顧不得糾結這個,她覺得剛才黃菲菲說的話有道理,星姨害黃遲的可能性很小,於是看向孟麒麟:“孟少,這個消息可靠嗎?不會冤枉好人了吧?”

她語氣遲疑,措辭謹慎,唯恐孟麒麟像對黃菲菲一樣,不悅她的質疑,從而無視她。

所幸孟少還是給她兩分薄麵——

“星姨是莫雲溪供出來的,警方說,莫雲溪認為黃遲不肯接受她,是因為井小姐的挑撥,她因此懷恨在心,因愛生恨,得不到就要毀掉,於是起了殺心,星姨就是她在黃家找的內應,伯母中邪也是她做的。”

“什麽?”宋雨驚呼,沒想到她中邪的事也和星姨有關。

“根據莫雲溪的口供,警方已經掌握切實的證據,”稍停一下,孟麒麟又道,“我認為剛才黃爺爺中毒,她也有一定嫌疑。”

井玫瑰不疾不徐道:“我媽說,爺爺是吃了星姨做的飯才暈倒的。”

“天哪!”宋雨大受打擊,整個人搖搖欲墜,站在她身邊的黃菲菲不知道在想什麽,麵色發白,沒看見宋雨一副快暈倒的模樣。

井玫瑰上前一步,攙了宋雨一把:“媽,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坐著休息一下吧。”

孟麒麟:“上麵已經下了逮捕令,不出意外的話,現在警方應該已經把人控製起來了。”

宋雨聞言立刻對井玫瑰道:“玫瑰,快打電話給你弟弟!”

“我沒有手機。”

她又看向黃菲菲:“菲菲你打!”

她沒注意黃菲菲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黃菲菲不僅要應付宋雨,更擔心在井玫瑰和孟麒麟兩個人麵前露出馬腳來。

見三個人都盯著她看,她牙一咬,語速極快道:“媽,您別著急,我現在就打電話!”

語氣裏是難以掩飾的驚慌失措,井玫瑰微微翹起唇角,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更著急。

也就仗著宋雨心神不寧沒發現。

黃菲菲刻意開了免提,不過電話打了好幾次都沒接通。

宋雨想起小兒子那個臭脾氣,自己拿手機撥了號,剛一接通,就聽見那頭傳來很多嘈雜的背景音,隨後才是黃遲的聲音:“媽,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宋雨猜到警察應該是到家裏去了,一問黃遲,果不其然。

黃遲咬牙切齒:“她在我們家潛伏了這麽多年,也不知道背地裏有沒有朝我們家飯菜吐口水!”

宋雨:“……行了,你好好在家待著別亂跑,媽掛了。”

掛完電話她鬆了口氣,對孟麒麟道:“人抓起來我就放心了,希望警察好好審審,我們家到底是哪兒對不起她了。”

孟麒麟:“伯母放心,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管是普通人還是會邪術的人,隻要他們敢害人就一定逃不掉法律的製裁。”

這番話簡潔有力,說得宋雨徹底放心了,就連井玫瑰也不禁多看了孟麒麟兩眼。

忽然,宋雨驚叫一聲:“菲菲你怎麽哭了?”

井玫瑰看向黃菲菲,隻見她眼圈發紅,神情萎靡,仿佛天塌了似的。

“媽,我沒事,就是心裏難受,我沒想到星姨會是這樣的人,我隻記得我從小就是被她帶大的,她對我那麽好,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宋雨聞言唏噓,當年剛收養黃菲菲的時候,由於她膽怯內向,不敢和他們親近,所以大多時候都是由星姨照顧的,菲菲也因此從小就跟星姨感情特別好,宋雨還曾經偷偷在丈夫麵前酸過,怎麽菲菲跟那個傭人才像是親母女。

現在發生這種事,就連宋雨都傷心,更別說菲菲這個從小被星姨當作親生女兒照顧的孩子了。

黃菲菲忽的掩麵哭泣,將臉埋進宋雨的懷裏,宋雨環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難過都隻是眼下一時的,時間才是最好的良藥,它能治愈所有的傷痛。等再過段時間,菲菲就會淡忘星姨了。

宋雨心裏是這麽想的,可惜天不隨人願。

當天晚上,黃家人接到警方的通知,說星姨中毒死了,問他們想怎麽處理犯人的遺體。

宋雨念著十幾年的舊情,沒讓直接火化,要黃深易先給星姨在老家的丈夫打了電話,讓人趕來南市見最後一麵。

那是個老實漢子,長相憨厚,皮膚黝黑,為人也淳樸,知道妻子做了對不起黃家的事情後,滿臉羞愧,連連道歉,當天就要帶著妻子火化的骨灰回鄉。

宋雨和黃深易沒有挽留,這種情況,他們自問一下子不可能消除芥蒂。

令人意外的是,黃菲菲竟然提出和星姨的丈夫一起回鄉。

“菲菲?你為什麽……”宋雨大為不解,想勸她別做傻事。

麵對她的驚訝和不解,黃菲菲隻掛著滿臉淚解釋:“我從小是星姨帶大的,不管她犯了什麽錯,過去也照顧我那麽久,付出了那麽多心血感情。”

黃菲菲哽咽道:“我去送她這最後一程,就當為我們家和她之間的情分做個了斷吧,以後我們也就互不相欠了。”

她啜泣著:“以前星姨經常和我說,她老家風景多麽優美,我一直都很想去看看。”

宋雨和黃深易覺得女兒心腸太軟,又太重感情,可這個舉動是不是也太糊塗了?

雖說星姨以前對她的確很好,但星姨也犯了這樣大的過錯,人命關天,這和照顧人完全是不同的兩碼事,怎麽能相提並論,說一筆勾銷就一筆勾銷?

他們不計較是因為人沒了,已經沒辦法計較了,並不是說心裏的疙瘩也一同煙消雲散了。

夫妻倆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了深深的無奈。

“爸爸媽媽,你們就答應我吧!”黃菲菲再次流著眼淚懇求。

宋雨看她哭得雙眼都紅腫了,明白這件事情對她打擊太大,也不好在她難受的時候,強行反對她衝動的決定。

宋雨便看向丈夫,見他點了點頭。

宋雨終於鬆口了答應:“好吧,媽答應讓你去,你從小是她帶大的,去送送她也好。”

又擔心黃菲菲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幹脆叫來自己家的司機開車送他們,然後派了兩個女傭一起去照顧她。

凶手就這樣落網了,雖然星姨的行凶動機沒能查清楚,或許是為了錢,或許是為了其他的利益,又或許是因為某些事對黃家人積怨已久,但既然人已經死了,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案子的主犯莫雲溪,因蓄意謀殺罪名被判了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等她出來已經跟不上社會發展的腳步。即便莫家有些背景,也永遠抹不去她人生中這個汙點。

黃家人心上的陰霾隻等未來的時光漸漸衝洗幹淨,這件事仿佛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井玫瑰心中卻莫名有種感覺,這件事不會這樣簡單結束,因為黃菲菲仍然留在黃家。

不過她現在還不知道黃菲菲為什麽要謀害家人,如果是因為自己這個真千金回來了,那下手的人應該也是她才對。

還有,黃菲菲究竟做了什麽,才能從這件事情裏將自己完全摘幹淨?而莫雲溪居然寧可坐牢,也沒有將她供出來?

這事與井玫瑰相關,她一連占了好幾卦都是亂象,最後索性不算了。

算命者算不了自己的命,且走且看吧,她閉上眼繼續打坐。

沒兩天,孟麒麟又來了一趟黃家,說他應圓淨大師之邀,帶井玫瑰再去一趟盤龍寺。

井玫瑰欣然答應,黃遲中蠱的事多虧圓淨大師指了條明路。

入寺之後,小沙彌先請孟麒麟到禪房休息,再引著井玫瑰去見圓淨大師。

小沙彌沏了一壺熱茶,倒出兩杯,井玫瑰隔著矮桌在圓淨大師對麵坐下。

圓淨大師將其中一杯移到她麵前,井玫瑰忙雙手接過:“多謝。”

對方含笑打量她:“道爺修為高深,道德深厚,魂體通身浮有金光,隻是美中不足,似乎有些神魂不定。”

井玫瑰剛喝了一口香茶,半含在嘴裏,差點噴出去。

這位大師原來早就把她的來曆看了個透,這樣感覺可不太好。

圓淨大師慈悲含笑,仿佛沒看見她失態的模樣:“如果道爺不嫌棄,貧僧願意盡微薄之力。”

井玫瑰下意識想拒絕:“不用了吧。”

“阿彌陀佛。”圓淨大師念了聲佛號。

“道爺功德深厚,必定身負使命,何必浪費天賜的良機呢?”

井玫瑰不確定他有沒有看出來自己是外來的穿書者,不過他說的話的確打動了她。

神魂一穩,之後修煉應該會變得事半功倍吧?不管這是不是機緣,她都要先把修為漲回來再說。

於是井玫瑰稍作思考,便答應了:“那就麻煩大師了。”

圓淨大師起身抬手:“早已在大殿開壇灑淨,道爺請。”

井玫瑰感到意外,圓淨大師竟特地為她開壇做法會?

一群僧人盤腿坐在蒲團上,嘴裏低聲念著經文,又有木魚聲相和,佛音繚繞,檀香嫋嫋,整個大殿裏自有一股莊嚴肅穆之意。

踏進這裏的那一刻,井玫瑰感覺到整個身心都跟著沉靜了下來。

她正了正神色,盤腿而坐,閉目凝神。

僧人們念了一下午的經,等到法會結束時,井玫瑰睜開雙眼,眸中光華盛綻,整個人渾身的氣質都隨之一變。

“恭喜道爺。”圓淨大師慈悲一笑。

井玫瑰誠懇道謝:“多謝大師。”魂體已經融合,她獲得了真正的新生。

“不用客氣,道爺下山去吧,孟施主應該久等了。”

井玫瑰便和圓淨大師告辭,在外麵和孟麒麟再次會合。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孟麒麟神色淡薄:“沒事,走吧。”

井玫瑰好奇:“你不問問圓淨大師和我說了什麽嗎?”

孟麒麟側首看來:“你會說嗎?”

井玫瑰:“……不會。”

孟麒麟似笑非笑地勾了下薄唇,意味不明地又看她一眼。

傍晚的夜色帶著獨特的溫柔與朦朧,他微微斜來的眼神裏,慵懶夾著驕矜,夜光中別有一股雌雄莫辨的風情。

井玫瑰伸手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祖師爺在上,她好像知道美色惑人的含義了。

見少女突然捂著心口,孟麒麟以為她不舒服:“你怎麽了?”

井玫瑰連連搖頭:“沒事,我們回去吧。”

嘴上說著沒事的井玫瑰,一到晚上就有事了。

她盤坐在**,正準備像往常一樣修煉一番再睡覺,忽然發現自己的天眼開了。

這簡直是一個意外驚喜,她立刻跳下床,跑到外麵敲開黃遲的臥室門。

“怎麽啦姐?我正打遊戲呢?”

井玫瑰不說話,一個勁地盯著他看,果然見他印堂上有一團明顯的光芒,黃紅相融,亮而明潤。

井玫瑰愉悅地笑了出來,黃遲丈二摸不著頭腦:“什麽情況啊?姐,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想問你的身體怎麽樣了?還有沒有不舒服?”

黃遲道:“那都過去多久了,我早就好了,而且吃了你給我的淬體丹,我覺得自己比以前精力更好了,現在連續再熬一個月通宵也沒問題!”

井玫瑰本來隻是找個托詞,見他這麽不愛惜自己身體,就道:“淬體丹再好也不能當飯吃,經常熬夜對身體不好,你還是要多休息。”

“好嘞我知道啦,姐,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就進去繼續打遊戲了。”

“去吧。”

等井玫瑰回到自己的臥室,唇角的笑容不再壓抑,欣喜徹底由內而發。

太好了!

她不僅開了天眼,還可以望氣了!

多虧圓淨大師伸出援手,不僅幫她治好了神魂不穩的問題,最後還撿了個意料之外的大好處。

原本井玫瑰還以為,自己至少要再修煉個七八年,才能重新開啟天眼。至於望氣的事,當時的她隻覺得這個目標好高騖遠,連想都沒想過。

話說回來,這次不光要感謝圓淨大師,還要感謝孟麒麟,如果不是他記得跟圓淨大師的約定,說不定自己就要錯過這場機緣了。

這是真正的天賜機緣!

井玫瑰忽然還想起來,上次不小心讓孟麒麟開了陰陽眼,不如就趁此機會替他封印了吧。

於是第二天一早就聯係了對方,沒想到孟麒麟沒答應。

“我爺爺早就替我找過圓淨大師,我也拒絕了。”

井玫瑰驚奇道:“為什麽?”

普通人忽然能看見靈體之類的東西,應該會感到非常恐懼或者困擾吧?不是會巴不得立刻看不見才好嗎?

孟麒麟似乎笑了聲,隔著手機,井玫瑰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那個淡淡的笑,一時間覺得耳朵有點燙。

“其實能看見也沒什麽不好,至少不會有來自黑暗未知的危險存在,而且他們也不敢傷害我。”

井玫瑰似乎懂了,孟麒麟說得也有道理,普通人都懼怕鬼祟,不僅因為可怕,還因為它通常是看不見的的,是未知的,如果能看見,換個角度來想,未必不是除去了處在暗中的威脅。

另外孟麒麟命格得天獨厚,渾身貴氣護體,普通的魑魅魍魎根本近不了身,這也是上次她並不著急想辦法立刻幫他封印的原因。

不過——請

“看來你知道自己的命格很特別?”

孟麒麟沒否認:“爺爺和我說過一些,可能小時候請大師給我算過命。”

有的有錢人確實信命,井玫瑰不覺得奇怪了。

不過還是很敬佩孟麒麟的,怪不得他有那樣極富極貴的麵相。

除了祖上的蔭蔽,自身的心性與格局也不容小覷。假設他沒有家產助力,白手起家,日後成就也肯定不會低到哪裏去。

井玫瑰便打消了替他封印的念頭。

之後沒多久,黃菲菲也從鄉下回來了。

那天井玫瑰剛好從外麵買了煉丹的藥材回來,看見宋雨和她坐在客廳,兩個人不知道在聊些什麽,臉上都帶著笑,前些日子的陰影仿佛沒在她們身上留下什麽陰霾。

看見井玫瑰,黃菲菲還主動和她打了個招呼。

井玫瑰也點頭回應,黃菲菲能演,她就陪陪她,看她這場戲還要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