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很快就過去了,眨眼間來到複試,薑矣獨自坐在台下,身邊是同她一樣參加複試的人,她卻與周身喧鬧不同,獨自抱著懷中的劍。

沈潮生前日對她說,臨行前有些未處理的事找了上來,她過幾日再回來,薑矣這幾日獨自一人,有比試便上場,沒有比試便在屋中體悟劍道,她的日常好像空閑了下來。

直到有一天,薑矣在試劍台上,遇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貳佰六十壹號,薑矣,對,七十六號,薛眉。”

薑矣看向走向台的紅衣女子,薛眉似乎也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她。

薛眉似乎一如初見那般驕縱明媚,相比靈息已經修複如初,但此番上台,她手中並不是那把像裝飾品的佩劍,而是一把漆黑的長刀。

雲清門負責評判勝負的弟子有些為難:“薛師姐,劍試怎可用刀?”

薛眉卻一擺手,十分瀟灑道:“世人皆知劍勝與刀,我用刀比試,是我自己劣勢,與旁人有何幹係?”

“何況。”她頓了頓開口:“我用刀,但實實在在修的是劍道,不過以刀代劍罷了,好像並未不妥。”

雲清門的弟子說不上話,隻好求助般的看向薑矣。

薑矣神情沒什麽變化,說:“無礙。”

既然比試雙方並無意見,雲清門弟子無奈宣布:“第二十三場試劍,開始!”

這一次,薛眉快薑矣一步,提刀一躍而上,就要朝薑矣劈去,薑矣也不避,抬劍與刀相抵,她這才發現,薛眉的刀比看上去還要沉重,而且薛眉的力道堅韌,似乎精於體修。

刀不似劍那般輕盈,一招一式都極其消耗體力,但同時,每一次進攻都會給對手帶來壓迫力。

薑矣靠著修習數年的力道,才不覺吃力,若換旁人,怕是撐不住三招便要氣喘籲籲。

趁著薛眉更換刀勢的空隙,薑矣揮劍朝她刺去,薛眉馬上有所反應,見格擋不及,將刀豎立於地,以手做支撐點,身體淩空,側身翻轉,堪堪躲過薑矣這一擊。

薑矣見一招不成,翻腕使劍轉於身後,剛好斬落薛眉一縷青絲。

薛眉拉開距離,一邊調息一邊笑道:“初次見你便知你身手不凡,沒想到竟能敵過我的長刀。”

薑矣氣息沉穩,並沒有因此得意:“薛堂主刀術精湛,我隻不過尋巧罷了。”

薛眉聞言似乎更加精神了,她向前邁步的同時,嬌聲喝道:“好一個尋巧,再來!”

刀劍相撞,發出爭鳴的聲響。

與此同時,台下不遠處有一席看台,上麵坐了各門派的數位劍道長老及宗族堂主,負責勘察比試,評劍論道。

在觀看薑矣和薛眉的比試中,玄泯門的長老率先開口:“薛眉刀術精湛,已是這一代的佼佼之輩,對麵的人應對有度,甚至勝過她幾籌。”

“劍基極穩,她是什麽人。”長宗派的人露出讚賞的神情。

而宗族之中的人,發現端倪。

“與薛賢侄對劍之人,她的劍法,有些眼熟。”

“進退有度,尤其是利落的收劍,隱約有一個人的影子。”

“頗有些像……”

他們陷入了沉默。

而上了年紀的白家玉堂堂主,目光沉沉的盯著薑矣,無聲穿了一道千裏追音:“劍出現在試劍台。”

此時,常州白家,本家之中,男子坐在案前,聽到傳音後回道:“知道了。”

座下的薛寧道問:“不管?”

白無晏說:“沈家都不管,我管什麽。”

“找到段雲舒的蹤跡了麽。”

薛寧道搖頭。

白無晏歎氣:“我這柔弱又非常的妹妹啊……”

……

這邊,薛眉的速度變得更加迅疾,薑矣沉著一一應對,終於在她上揚拋刀時找到破綻,縱身一躍,先薛眉一步與她錯開半分,用劍將刀擊落一旁。

薛眉有些驚愕,但很快接受了這個結果,轉身走了幾步將自己的刀撿起來握在手中。

而早已看呆的雲清門弟子這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道:“薑矣,勝!”

薛眉與薑矣一並下台,她對薑矣說:“我以刀作劍,自以為已入至臻之境,沒想到,你比我還要強百倍。”

薑矣不卑不亢,並沒有過多欣喜:“薛堂主承讓,不過勝在了劍刀相爭的優勢。”

盡管薑矣這般說著,薛眉卻仍然認為,即便她拿的是刀,或者宗族中那些劍絕一時的人,如謝問林、韓恕、林勉雙之類,也未必能勝於她。

下台之後,薛眉並未離開,而是叫住薑矣:“我也並未比你大幾歲,你我平輩,怎以堂主稱我?”

而後她提起了先前的事。

“蕪安我一時失意,未嚐察覺他就是步談危。”

“宗門之中,有些忤逆正道之人被追殺,他赫然有名,位列其中。”

“他那時有邪陣加持,陣上篆文與尋常篆文不同,興許與魔域有關係,這幾日四家正在開會。”

魔域,是上古誕生的詭域,後來被仙界大能封印,直到十幾年前,誕生了一個天生魔骨的少年。

四家沒有放任不管,但找到他的位置時,他已察覺端倪,不見蹤影,追殺陣起,最後他還是潛逃修仙山界外,銷聲匿跡。

“雖然不知道你如何破陣的,但是多虧你,否則我們都會靈力枯竭。”

她抱起臂,湊近薑矣,見薑矣下意識後退,挑了挑眉,說:“我很喜歡你,不知能否與我交個朋友?”

……

後麵幾天,薑矣一路連勝,讓更多人注意到了她,甚至向她投放靈氣珍寶,妄圖納入自己門中。

但薑矣似乎隻是一心向道,除了偶爾和薛眉一道吃飯,更多的便是不見蹤影。

薑矣覺得自己近日有所突破,便一直獨自在屋中修習,直到沈潮生回來,這種日子才有所改觀。

沈潮生作為散漫專家,遛鳥逗貓,平日無趣時幹的事都拉著薑矣幹了。

例如:“薑矣,你猜它是什麽動物。”

沈潮生拎著一隻神似河豚的短腳毛獸動物給薑矣看。

薑矣:“會走路的河豚。”

很難從薑矣的口中聽到她說出如此驚人的話。

但薑矣這幾日被連續提問,見識到了遊泳雞仙眉鼠,貓蛇等諸多沈潮生從靈獸閣順來的奇怪小動物後,她說出這些話反而異常合理。

但沈潮生永遠出乎意料,笑著說:“錯了,這是胖胖羊。”

可它明明有魚翅……

薑矣扶額,在沈潮生又一次被靈獸閣找上門來後結束對話。

不過有時,沈潮生也會處理一些信件或文書。

那些文書通常用十分精巧而名貴的匣子裝著,上麵繡著金色的雲紋。

薑矣沒問過沈潮生的身世,但如今也能猜得一二,大抵是同薛眉一般的宗族堂主。

不過她也不是很在意,畢竟薑縱月財力豐厚,雖然為人節儉,但在她下山時卻塞了她好幾兜子靈石。

薑矣想到薑縱月前幾日跟她說,她下山碰見了之前教過的一個人。

薑縱月還吐槽那個人真是比薑矣還不會照顧自己,弄的奄奄一息的,她又不得不停留些許日子。

薑矣記得那日沈潮生還算了一卦,忽然像她提起:“阿矣,你知道嗎,現在京都不太平。”

不過沈潮生也沒在意,隻道:“朝代更替而已,就是天氣有些奇怪。”

薑矣在沈潮生處理文書時,通常會拿幾本劍論的書看,不過沈有時會開口向她吐槽:“別的就算了,為什麽方伯二百多歲了,不隨我太爺爺離開,偏樂衷於給我寄信,寄信就算了我是被托於厚望的後輩,我很強我知道,但是出幾何算術就有些過分了吧。”

或者:“三間商鋪虧了四間的錢,還求我不要拋出去,匪夷所思……”

其中亦有一些重要的文書,沈潮生看的時候從不避開她,隻是看上去興趣不大,心情不好,她也沒有越界詢問。

但有一次沈潮生看完幾本文書,突然問薑矣:“阿矣,如果有些看似光明盛大的事物背後,需要無數手段才構築而成的呢。”

“若我不得不涉入其中,你會覺得我和那些人一樣嗎。”

薑矣合上劍冊,與她對視:“你與他們不同,我會認出你。”

“而且你應該是帶去光明的人。”

沈潮生聽完有一刻的失神,但很快恢複了一貫散漫的神情,說“其實你把我想象的太好了。”

薑矣剛要反駁,沈潮生卻說:“與你作賭比試那場,我暗中用了幻術。”

薑矣:“?”

薑矣:“再來。”

沈潮生連忙擺手,剛準備起身潛逃,就被薑矣拉著出了院子。

最後以薑矣輕而易舉獲勝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