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矣自蒼山北下,一路行至蕪安,此地周圍所及之地隻能用混亂形容,有些類似“三不管”地帶的襲州,帝王因此地於修仙山界、江湖襲州相接壤,難以管製而放棄管製,修仙眾門被山界所隔,蕪安地蘊靈氣又十分稀薄,亦看不上此地,唯獨江湖之人,行走南北,常駐留此地,亦或者流浪逃亡人士徘徊此地,混亂不堪。

不知為何,蕪安分明處於雲州,洛城兩大名地之間,按照《仙靈地域誌》和《中州風水談》等書作所述,此地本應該蘊含大量靈氣,甚至帝王之氣,斷不該如此慘淡,可數位遊俠學者,甚至詩人經過這裏後,卻道不出原因,連連歎氣。

可每至上領籌辦盛會,雲州天林城開放天林會試,或者京都四朝參拜之際,此地作為樞紐地帶,亦有時日絡繹不絕。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前朝之時,受一位皇子的關顧,這裏亦曾有一時繁華。

薑矣來到這裏後,打算找一家客棧歇下,過幾日再繼續前行。

當她邁進客棧時,裏麵的堂客紛紛抬起頭,模樣裝扮多是顛沛流離之人,薑矣望向他們時,那些人也在觀察她,見她一身素衣,無珠寶之飾,手無佩劍,又都低下了頭,想必是發覺薑矣既不名貴,也無鬥誌,對她沒有興趣。

薑矣不在意這些,徑直走到櫃台前,翻開儲物袋,在靈石和銅錢之間,選擇了幾掛銅錢,放到案上。

掃堂的人看見銅錢後,也沒說什麽,隻問了句:“客人想必是闖**江湖之輩?”

薑矣淡淡嗯了一聲,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她不願多言。

掃堂的人大概見她是孤身一人,年歲又不大,便善意提醒到:“少俠可至江川百裏,那裏剛好開武林大會。”

薑矣猜想他可能是把她當做闖**江湖的名門之子了。

薑矣道了聲多謝,等著他遞給自己房間木牌後,掃堂的人突然想起什麽,開口又問道:“少俠可有帶劍?”

薑矣搖了搖頭,尋常劍十分易碎,她不願再用。

見他還打算開口介紹那些被仙門稱作“假劍試”的論劍之地,又放了幾枚銅錢,出聲打斷他:“我去雲州。”

掃堂之人露出糾結的神色,江湖之人並不被仙門所重視,十幾年前入仙門的武林世家公子就是典型的例子,但看見銅錢之後,他十分敬業的換了個地方繼續灑掃。

薑矣拿上木牌,剛準備側身上樓,卻突然聽見樓梯之上傳來一道聲音:“少俠行於江湖,安能無利劍乎?”

薑矣看向那人,好巧不巧,那人也正看著她。

出聲之人一身紅衣,兩鬢墨發垂下,正立於樓閣之中。

掃堂之人尊敬的喚了他一聲掌櫃,他卻目不轉睛看著薑矣,隨後露出和善的笑容,從樓梯緩緩走下。

薑矣看了他一眼,隨即與他擦肩而過,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漠聲道:“若行蒼生,非必以劍。”

掌櫃隻笑,並不言語。

薑矣進了自己的房間,合上門,垂眸思慮片刻,布了一道結界。

方才她於那掌門擦肩而過,感到他身上纏繞淡淡的靈息,十分薄弱,探及靈識之中,生機暗淡。

而他說的那句話,不過是在猜測,猜她非出於江湖,但是她並沒有察覺到她的靈息。

人生而誕靈,靈由人而生,修仙者自幼開辟靈脈,吸收靈氣轉化為靈力,化作靈息存於靈識中。

每個人的靈息各不相同,正如每個人的體質與性格,薑矣是純脈劍骨,世上罕見至純,如鍾乳琉璃,而靈息卻相當暴虐,難以抑製,所以薑矣鮮少動用靈息,十分收斂。

仙道之門以靈脈為量,靈息作為門檻,收天下之才。

但這掌櫃的靈息已鋒芒畢露,想要步入仙門並不難,卻常居此地,方才還刻意探查她的靈息。

可惜薑矣體質特殊,尋常修道者並無法辨別她的靈息。

薑矣布置完結界,並沒有休息,她自幼難得下山,雖然薑縱月致力於帶她遊**四方,可薑縱月第一次下山就被人認出並追殺,把薑矣夾在腰側狂奔兩百裏才停下,對此薑矣表示,為了避免自己的生命安全,並無興致下山。

她打開窗戶,手扶在窗框上,向外望去。

方才日落薄暮如今被暗夜籠罩,窗外是皎皎明月,周圍樹影映在牆上,隨風來回擺動,空氣中是泥土於植物的潮濕氣息,帶來陣陣涼意,相較於山上,薑矣對此並不感到冷。

目光流轉,薑矣看到距離客棧不遠處的街道中央,有一尊方台,上麵豎立著一把黑色巨劍,周圍的人對此並不感到奇怪,看上去隻是一處裝飾,街上的燈漸漸亮起,人卻不見稀少。

不知為何,在一副安逸的景色中,薑矣突然想,若是尋常之人,想必會因此景而思懷吧。

她的目光淺淡,略過一眾景象,突然有些怔神。

師傅沒有教過她如何會思鄉,即便她在書中看過。

她也並不感覺到孤獨。

薑矣的指尖敲了敲木頭的窗框,手中出現流轉的白色光芒,突然化作一把劍。

此劍全身通透,像白玉色的石乳鍾,亦如天然的上好瓊玉,卻可見其鋒利無比。

正是薑矣的靈息劍。

相比於其他人脆弱到難以化形的靈息劍,薑矣的劍可謂鋼筋鐵骨,從小拿著不是砍柴就是劈樹,即便是同為蒼生道的薑縱月都無法做到,看的又驚異又心疼。

從此薑縱月告知薑矣,若非到無力回轉之地,還是不要用了。

不是怕你怎麽樣,是怕把別人嚇死。薑縱月如是想到。

薑矣目光落在劍上,隻一秒,這把劍又消散了,轉瞬即逝。

她又重複了那句話:“若行蒼生,非必以劍。”

……

薑矣在後半夜睜開了眼,在紛亂發生前,似乎有所感知的坐起身,隨機便有破門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薑矣下床準備出門,經過窗戶時,卻發現外麵的巨劍四周充縈紅色的血氣,散發怪誕的氣息。

薑矣本想直接破了這劍,正欲起勢召劍,但此時樓道中掌門的聲音傳來。

“諸位客人請移至堂廳,我談某定會護大家安然無恙。”

薑矣即刻收勢,隨一眾人來到堂廳,發現不僅有穿著簡單的江湖人士,還有幾個她來之前已經歇下的仙門弟子,穿著統一的門派道服。

另外薑矣還看到一位青衫女子,即便麵色蒼白卻也不難看出容顏姝麗,不過體格似乎十分微弱,像在病中一樣。

那幾個仙門弟子正在交談。

“師兄,外麵這是什麽陣法,還有那劍上的篆文,竟如此怪異……”

“這種災象,書中沒有記載過啊。”

……

為首的師兄倒算鎮定,他禮貌詢問掌櫃:“以前這裏也發生過這般情狀嗎。”

掌櫃搖頭,神情嚴肅道:“並未有如此之象。”

那為首的師兄還欲開口問些什麽,卻被一道明媚的聲音打斷:“想必是你閱曆不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