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月光的夜晚,既無思鄉懷古之意,又無感懷身世之情。夜色之中也是死亡氣息最為濃重之時,這樣的混沌亂世隻有強烈的求生念頭縈繞在眾生之間。夜鶯嚶嚶淒淒的鳴叫,勝過杜鵑啼血的悲意。

“嘻嘻,嘻嘻!”破屋外傳入女子的嬉笑聲,原本專心烤幹衣裳的書生,身子一顫,這樣深夜傳來這樣古怪的女子笑聲,還笑得那般可怕,真是嚇人。

“莫不是方才那位兄台的朋友回來了?”書生盡量使自己往好處想,壯大著膽子朝屋外走去,輕手輕腳的打開了門,見沒有人,朝黑漆漆的夜裏喊了一句:

“請問姑娘,可是之前住在這裏的那位兄台的朋友?”

“嘻嘻,嘻嘻,什麽兄台呀?奴家可不知道,這是奴家的屋子,官人為何占據奴家的地方的呢?”破屋前的大樹後麵走出一位粉衣女子,才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一舉手一天投足卻早已有了風情萬種的韻味,看得書生愣了一愣。

“瞧你那呆樣!”不知何時,那少女已經走到了書生麵前,蔥根一般的食指一戳書生的額頭,立刻掩嘴嬉笑。

書生一陣臉紅,不知是害羞還是尷尬,放柔了聲音道:“這,這是姑娘的宅子嗎?先前有位兄台在此,此地又如此破敗,小生還以為是座廢屋!”

“你這書生,真不老實,住了人家的屋子,還說奴家的屋子破敗!”少女故意嗔怒,矯揉造作之態在書生眼裏卻成了嬌弱無骨。

“姑,姑娘,小生!”書生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少女也笑的越加開心,一指書生身後的屋子。

“傻呆子,你看哪裏破敗了?”書生轉身一看,哪裏還有那破敗不堪,又髒又亂的樣子,不但門前幹淨整潔雜草不生,還是間華貴無比的豪門大院。書生一下慌了,嚇得後退兩步,指著少女罵道:“妖,妖怪!”

少女一聽,梨花帶雨泣不成聲,罵道:“你這沒良心的人,奴家好心將你從妖怪手中搭救出來,你竟然還辱罵於奴家,奴家真是,真是枉做好人!”書生聽少女如此一說,更加疑惑,這姑娘口口聲聲說把自己從妖怪手裏救出,莫不是方才那位兄台才是吃人的妖怪,這位姑娘卻是善心好人?

書生不啃聲,少女的哭聲更大了,書生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隻是見著小姑娘哭得如此傷心,一時動了惻隱之心,連聲勸道:“姑娘莫哭,都是小生的不是,誤將好人當做妖怪!”

“那你相信奴家了嗎?”書生哪裏還能不信,可憐無辜的秦玉被當做了妖怪。

“信,信,小生豈還敢有半分不信?任憑姑娘責罰。”書生平日裏一心隻讀聖賢書,與女子說話都少,何況是哄女子,一張嘴便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了。

“算你這書生還有些良心,沒有枉讀聖賢之書!”少女破涕為笑,眼含秋水,顧盼生

姿,書生又是呆立一旁,不能言語。

“夜深露重,公子還是進屋早些休息吧!”書生與女子站在華宅外許久,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入全身,“阿嚏!”書生突然打了個噴嚏,立刻極不好意思的將口鼻捂了起來。少女見了捂著肚子大笑,一會兒又轉為柔情蜜意,真心關切之態。

“哎喲,公子怕是染上風寒了,不如留下多住些日子,我讓府中大夫給公子瞧瞧,千萬別耽誤了病情!”少女走上前來扶住書生,書生如被雷擊,退後一步,連連搖頭。

“男女授受不親,授受不親!”少女笑得更為開懷,嗔罵道:“真是呆子!”

楓樹邊早已沒有原有星光點點,陷入一片漆黑,隻是烈火天生異稟,總是帶著淡淡的火焰,這樣漆黑的夜晚竟然有些照明的作用,映紅了枯槁的樹幹,泛黃的楓葉也轉為金紅,盡管目前的小路是模糊不清,比之之前卻是明朗了許多。

“興許已經回去了,你不必太過擔心,明珠那個小鬼頭出不了什麽大事,真要是出了什麽事,騰蛇不會放任不管的,你就放心吧!”

“對了,破屋中有位過路的書生,夜妖四處遊走,方才失手,現在也不知道會不會打上那個書生的主意!”秦玉的擔心的確不是多餘,破屋裏的書生此時早已被夜妖迷了心智,一時半刻是清醒不過來了。

“不管那麽多,先行回去再說!”烈火搶先一步走在了前頭,正好作為照路明燈,秦玉的路好走不少。兩人趕回破屋之後,屋內的焰火依舊徐徐燃燒,既沒有成為燃燒一切的熊熊烈火,也沒有因為無人看管而被熄滅。

“咦,這是誰的衣服?”烈火一把拎起書生烤幹了的衣裳看著十分陌生,這樣書生氣的長袍,秦玉也好,明珠也罷都不見誰穿過,自己更加不會穿一身文縐縐的書生袍,還是粗布麻衣,真是有夠寒酸。

“這是方才呆在這裏的那位兄台的,人不見了,衣服卻留在了這裏?莫不是出了什麽意外了?”秦玉覺得這屋子與先前有了些不同,到底哪裏不一樣又說不上來,烈火突然冒出的一句話提醒了秦玉。

“這裏的妖氣比剛才強多了,小鬼頭的靈氣也很重!”烈火正在奇怪,若是明珠在這屋裏,為何不出來相見,要躲起來?

“小鬼頭,小鬼頭,你在哪?”烈火在破屋裏喊著,可惜無人搭理,空****的屋子竟有些回音。

“前輩,您是說明珠在這屋子裏?”秦玉也疑惑,就算夜妖也在這屋子裏,難道這夜妖竟這般厲害,將明珠也給迷惑了去。明珠到底有幾分本事,秦玉並不清楚,騰蛇之能耐秦玉卻是切身體會過。騰蛇曾說過,若是重建石塔,隻需要明珠一個便夠了。

“老妖婆給我滾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裏!”烈火喊不到明珠轉而大喊夜妖,屋子裏依舊沒有一絲動靜。烈火也開始懷疑自己的

判斷來。明明就有極重的妖氣與靈氣為何就是不見實體?

“怪了,那老妖婆也不知道用了何法子,竟然將行蹤隱藏得如此之好!”烈火一拳頭砸在了屋子裏唯一完好的桌子上,布滿灰塵的桌子抖了抖,濺起許些塵埃,烈火這些煙霧熏的咳嗽起來。

彌漫灰塵的屋子,漸漸明晰起來,竟然舊屋煥新顏,原本的破敗不堪整個兒變成了富麗堂皇,絲毫不比皇宮大殿遜色。烈火打開漆紅雕花門,屋外一片良辰美景,明月當空,星光閃耀,一派祥和寧靜之態。

“奇怪就算到了別處,也應該是無月無星之夜才對,為何是這般場景?”秦玉心中明明想到極可能是幻象,卻又有幾分懷疑是別有洞天。

“小鬼頭,小鬼頭?”烈火大步在院子裏胡亂闖著,夜妖沒有找出來,明珠也不見影子,倒是在一間客房驚醒了正在熟睡的書生,書生一臉驚慌地看著烈火與秦玉,抓著一團被子緊緊將自己抱住,蒙著頭,大喊著:“妖怪,妖怪啊!鳳娘,救命,救命!”

“兄台不要如此緊張,你被妖物所惑,我們是來救你的!”秦玉走進之後,拉下書生的擋住臉的被褥,書生像看怪物一樣看著秦玉。烈火卻不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一把扯過書生,扛在肩上,看樣子是準備強行帶走。

“前輩,這樣似乎不妥!”

“有何不妥,我們這也是為了他好,若是老跟他廢話許久,誰知道那個夜妖背後又在耍什麽把戲了。”烈火如此說來也有些道理,隻是秦玉看著這書生在烈火身上拳打腳踢,不安分的模樣,竟然有些同情起這個書生。烈火哪管得了許多,直接點了穴道,讓人安分了再說。

“呀喲好熱鬧呀,兩位公子可都來了,奴家想啊想,都盼著兩位許久了!”夜妖扶著門欄,弱柳迎風之態。

“老妖婆,你怎麽又這樣?真是忍受不了!”烈火雙手抓著頭發,擾亂了一頭紅發,可憐被點了穴的書生被摔在了地上,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是瞪圓了一雙眼睛求救似的望著夜妖。

“奴家的小心肝別著急,奴家一定會救你的!”夜妖扭動著腰肢,徐行緩步,完全不把烈火與秦玉放在眼裏。烈火實在氣憤,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除了騰蛇與明珠還不曾有過第三人,這區區一個夜妖,也敢如此輕看自己,如何不能給點教訓。隻待夜妖近身,烈火便一掌打了過去。夜妖並無其他長處,倒是這移形換影之法練得如火純青,連烈火修為在他之上,也奈何不了夜妖。

瞬間移動之下夜妖到了書生身邊,輕點解穴之際也不忘捏了兩下,占點小便宜。秦玉看著皺了皺眉,想起小時候念書之時有句: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這夜妖竟然無一不做,在這夜妖眼裏難道就沒有道德廉恥了嗎?

“我真是瘋了,竟然與妖說道德廉恥!”秦玉突然搖了搖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