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莊觀外,觀音菩薩靜靜的等待著,自那一聲同傳之後,就再沒有開口,似乎打定主意,不等鎮元子大仙開門,就不打算離開了。

五莊觀中,鎮元子大仙神色平靜的看著石侯,靜靜的等待他做出決定。

三界之中,能讓他鎮元子等待的人不多,但此時他卻願意等待,隻因為在發現孫悟空遭劫又有機會重現之後,鎮元子多年來沉靜的心,也不由得有了期待。

大道無常,天道之下,大勢不可更改,曆數洪荒紀事,開天辟地的盤古大神隕落了,得天獨厚的先天三族落幕了,霸天絕地的巫妖兩族同歸於盡,人族為天地主角的代價是三皇五帝等人族先賢永鎮火雲洞,如今一世主角在西方,可竟然發生意外,鎮元子也是期待。

石侯不過是金仙,若是以往,鎮元子絕對不會在意區區一個金仙,畢竟從他門下走出的太乙仙人就有不少。

但石侯卻不一樣,靈明石猴本源所化,一路從東土走來,和佛門作對而能不死,如今又能讓孫悟空複活重見天日,哪怕是以鎮元子的修為,當麵演算,都無法看清石侯的過去未來。

這樣一個人,鎮元子隻想到兩個字,那就是‘異數’。

天衍五十,遁去其一,這一便是異數,不可定,可以是一線生機,也可以是其他。

大道無常,天道執掌洪荒,哪怕是鴻鈞道祖,也隻能以身合天道,定天道下綱常,天道可定,但異數卻不可定,哪怕之前所有曾出現的異數都已經死在天道之下,如當年和道祖相爭的魔祖羅睺,強如魔祖,也無法逆天道而行。

但異數就是異數,大勢不可改,小勢可變,鎮元子如今正是在期待石侯這異數所帶來的變化,佛門勢大不可改,可若是佛門被剝落幾層麵皮,也未嚐不可。

可以說,鎮元子大仙現在是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思,看佛門如何收場,其中不乏有為他的人參果樹出氣的念頭。

隻是他不知道,這麽一句話,卻讓石侯陷入了兩難境地。

佛門勢大,大勢在西方,世人皆知,連三界正統天庭都要避讓三分,配合佛門西遊大戲,不惜讓孫悟空大鬧天宮,淩霄寶殿的牌匾都被砸了,可謂是丟臉丟份,否則的話,以天庭的底蘊,別的不說,一個王靈官便能擋住他許久,何況是其他更高強的仙神。

要知道,現在天庭中的神祗,可都是封神大戰殺出來的闡教、截教弟子和道門散修,怎麽可能被區區一個孫悟空橫掃,要那樣的話,天庭早就被人掀翻了。

究其原因,無非是大勢變更,西方興起難以更改,天庭仙神人心不定,當時也就當值的王靈官職責所在,不敢不賣力氣。

這樣一個佛門,如今西遊結束,大勢定鼎,自己鬧下去,真的好馬?

因果是孫悟空的,自己占了孫悟空的花果山五彩仙石石胎,如今還他石胎讓他得以重新蘊育,也算是還了因果。

正如鎮元子大仙所說,如果鎮元子大仙肯出麵,留自己在五莊觀中,想必佛門也無可奈何,甚至自己就此隱世不出,以他的乾坤小洞天世界如今的情況,同樣可行。

但石侯真的能就此隱退嗎?

因果有孫悟空自己承擔,石侯此時身退說的過去,可他真的能退嗎?

“大仙,我若收手,佛門能就此揭過?能放過我的那些同伴?”石侯猛地抬頭,看向鎮元子。

鎮元子輕輕搖頭,“除非你們避世,否則佛門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那便戰,我一人無所謂,可我那些同伴,都是因為我而和佛門作對,我豈能獨自偷生,再說,男子漢大丈夫,生當頂天立地,豈能畏縮求全。”

石侯擲地有聲,像是說給鎮元子聽,但實則是說給自己聽。

“哦?你可考慮好了,或許,你的同伴並不這樣想。”鎮元子輕笑,瓦解石侯的戰意。

“或許吧,但至少,我不能先退,大仙,多謝你一番好意。”石侯定了定心神,感謝道。

實際上,石侯自己也知道,鎮元子所說的,才是最好的選擇。

“也罷,既然你如此執著,那便隨我去見一見觀音,且看她有何話說。”鎮元子輕輕點頭,走了出去。

石侯微微一愣,鎮元子竟然不讓他避嫌?

很快,兩人來到觀門,鎮元子伸手一揮,觀門打開,石侯便看到了一身白衣白裙的觀音菩薩。

在孫悟空的記憶中,石侯對菩薩的這身打扮自然熟悉的很,隻是此時相見,石侯雖然自認心神堅韌,但也不由得提起一顆心來。

“南海觀音拜見地仙之祖鎮元子大仙,大仙久違了。”觀音菩薩頷首,並沒有看石侯一眼,隻是向鎮元子大仙行禮。

“菩薩別來無恙,今日來我五莊觀,有何要事?”鎮元子也不請觀音菩薩入內,站定在石階之上,神色雖然平靜,但卻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意。

“大仙見諒,貧僧為此子而來。”觀音菩薩心中一個咯噔,但神色平靜,並不動聲色,隻是指著石侯,自然而淡定。

“此子和你西方有緣?”鎮元子譏諷。

“噗……”石侯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沒想到曆來給人老實老好人印象的鎮元子大仙,竟然有如此一麵。

觀音菩薩麵露尷尬之色,當年西方教聖人準提,便是以此口號,不知道搶奪了多少東方的法寶和才俊,甚至觀音菩薩等人當年西投西方教,也是被這句口號邀請。

“大仙說笑了,此子殺我佛門眾多僧眾,更覆滅我西方一部菩薩佛軍,罪大惡極,貧僧特來領此子前去靈山麵佛謝罪。”

觀音菩薩到底非尋常的菩薩,麵對鎮元子大仙的調侃,也不動怒,目光鎖定石侯,暗自觀察一番,不由得皺眉。

石侯麵相看似普通,但卻給人一種雲中霧裏的模糊感,觀音菩薩先師從元始天尊,後入西方修行西方妙法,慧眼觀三界,少有不可算之人。

可現在,當麵見到石侯,卻看他不透。

“觀世音菩薩,若論罪惡,你佛門更甚,若要請罪,你佛門所有人,皆有紅塵業罪,合該受業火焚燒之苦。”

哪知道,觀音菩薩在打量石侯的時候,石侯沒等鎮元子大仙回應,冷笑連連。

“豎子安敢誹謗我佛?”觀音菩薩當即瞪眼,做怒目之狀。

“怎麽,隻準你佛門給人強按罪名,就不願別人說你佛門不是嗎?”石侯繼續冷笑,聲音震**,傳遞到萬壽山外。

觀音菩薩自西方靈山而來,行蹤並沒有隱瞞,此時鎮元子帶著石侯出來,三界仙神佛皆在借法境觀看,一個個聽到石侯這話,莫不咂舌。

西方靈山,大雷音寺,如來佛祖等從法境聽到這話,各個麵露不喜之色,但奈何對方在萬壽山,他們卻不敢妄動。

天庭淩霄寶殿,眾仙神麵麵相覷,都沒想到石侯有如此膽量,竟然一竿子打倒一佛門,有人露出厭惡之色,有人嗤笑,有人思討,不一而足。

灌江口、血海、北海等地,一個個有能力映照五莊觀的仙神妖魔們,各個都被石侯這話震的不輕。

“石侯,你這話怎麽說?”

觀音菩薩被石侯懟的惱怒,正要嗬斥,鎮元子大仙嗬嗬一笑,似乎來了興致。

“大仙,這黃口小兒胡說八道,大仙何必聽他汙言穢語。”觀音菩薩氣苦,卻不敢動怒。

眼前這尊老好人曆來好說話,但老話說了,人善被人欺,鎮元子大仙在西遊被佛門算計了一把,人參果樹差點被斷根也得忍氣吞聲,如今西遊已成定局,若是再招惹他,指不定佛門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是不是胡說八道,聽了才知道,此子和我五莊觀頗有些緣分,在我五莊觀做客,難道我還能塞了他嘴巴不成?”鎮元子笑道。

這話讓觀音菩薩的臉色微變,就是西方靈山的眾佛,也都一個個神色難看了起來。

鎮元子這是當麵告訴所有人,石侯在五莊觀,誰都別想難為他。

“嘿嘿,老好人被惹急了,也是要翻臉的。”灌江口,二郎神悶了一口酒,怪笑了起來。

座下梅山兄弟麵色古怪,想笑卻不敢笑。

那可是佛門啊,竟然被人擠兌。

“菩薩,這麽說來,你是不認了,那我便和你細細說道。”石侯得鎮元子支持,哪裏不知道鎮元子大仙是要出人參果樹被斷根的惡氣,當即挽起了袖子。

“佛門一宗罪,勸眾信徒皈依,出家信佛奉佛,卻不思量家中父母無人贍養,妻兒無人守護,親朋無有往來,祖先香火斷絕,此乃逆人倫之舉,若世人皆如此,你佛道是昌盛了,可人道卻被毀,難道日後你們菩薩、羅漢等娶妻自生子來延續人道香火嗎?”

石侯這話一出,三界眾仙神無不瞠目結舌。

“佛門二宗罪,西方淨土號稱不沾不染不垢,肯入西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淨人前之因果,庇人前之罪惡,你們可想過被爾等淨土庇護之人所欠下的因果,最終由誰來償還,此乃亂地府罪業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