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建房叫起屋。沙樂兒的家是一層的青磚瓦房,多年沒有檢修,已經有些破爛了,一到下雨時,天上下大雨,屋裏下小雨,得用盆盆罐罐接著雨水。以前想修修補補沒那個錢,現在有了錢,也該翻修了。

現在的農村,修的新房都是小洋樓式的水泥建築,外表好看,住在裏麵冬天冷死狗,夏天悶死雞,他不喜歡。在佛山時,洪老板請他去一個山莊吃過幾次飯。山莊外麵看不怎麽樣,隻是普通的紅磚瓦房,但裏麵,全木板裝修,又漂亮又洋氣。在那時他就留了個心眼,好好地看了看,覺得自家也這樣搞一搞,比起那種水泥盒子式的水泥洋房好得多。

家家蓋水泥小洋樓,木料沒了用,新木料便宜不說,拆舊屋的上好木料,隻能當柴火燒。樂兒決定就建山莊式的那種房子。第一步,他三錢不值兩錢地收了許多舊木料。舊木料比新木料不好,以前的樹大,木料更結實。第二步,他買了水泥,運來了幾車砂石。修房子之前,他要修蛇園。

蛇園不用蓋大,隻要能養千條左右的蛇就可以了。就選在自家的竹林裏。竹子不用砍,隻要修好圍牆就行。

周圍村子裏就有好些磚匠瓦匠木匠,也不出門打工,專門在周圍村莊蓋房。他很快就請到了一班師傅,說好了價錢,不包吃,每天每人四十五元,包吃三十八塊。小工就更好請了,現在家閑時節,大伯二伯叔叔嬸嬸們都可以請來,不包吃也隻是二十五元錢,包吃十八塊。

說幹就幹。他是多管齊下,蛇園房子一起上馬。蓋蛇園主要是用小工,挖基腳。蛇園的圍牆基腳很重要,要挖下半米深,再用石頭水泥灌漿,怕的是蛇打洞。房屋就好辦了,舊房的牆不用拆,原來的青磚牆結實著呢,隻要把頂揭了,再加上一層就好了。

木匠請了六個。刨的刨,鋸的鋸。先是改門窗。以前的窗戶太小了,屋裏光線不好。

一進場就幾十號人,羅銀香熱心極了,與大伯娘一起負責做飯做菜。

“樂兒,你個野崽真是撈到錢了啊,這一下要花好幾萬呢。”

歇息的時候,大師傅陶世祿端著半碗酒對樂兒說。樂兒買了兩壇米酒,大家歇工時,想喝水的喝水,想喝酒的喝酒。

“不多,能撈我少錢呢。”

樂兒一臉的笑容,散煙給大家抽。

“聽說你一回就撈了十萬,還沒撈到錢?”旁邊的一個泥工一邊抽煙一邊說,“你那小蛇真是個寶呢,哪裏去了。”

“嘿嘿,它自個兒到山裏瘋去了。”

“可千萬別給人偷去了,金子做的蛇都沒它值錢喲。”

“不怕的,廣州的捉蛇王都捉不到它,我們這裏哪個有這個本事?”樂兒自信地說,“它毒著呢,要是咬一口,命就丟了。不要命的才敢去惹它。”

大家都知道這條蛇的毒性大,確實也沒有人敢下手。

“你個野崽真是好命,養條蛇就十萬塊,我們養豬養牛,一輩子也撈不了這麽多錢。”

“人比人氣死人啦,你看看沙強,以前還不是與我們一樣是泥腿子,在泥巴裏打滾,現在怎麽樣了,小車開著,城裏頭房子買著,聽說還小老婆養著,我們是一輩子也別想了。”

大家說東道西,有鬥嘴的,有罵娘的,還真是熱鬧。

“樂兒,起了屋,要說老婆了吧?”一個姓肖的泥工坐在地上,對樂兒說,“要不我給你做個媒,我的侄女桃花,十九歲,正好配你,嫁給你算了。”

“肖麻子,你算了吧,就你那侄女,也是滿臉麻子,樂兒會要?”

“黃拐子,是不是你想把你家黃花菜嫁給樂兒啊?”肖麻子唾沫橫飛,“麻子怎麽了?我家桃花大屁股大,嫁過來保證生兩個胖乎乎的兒子,你家那黃花菜小腰杆小屁股小,比得過我家桃花?”

“你放屁,我家黃花菜哪裏屁股小了?”

樂兒聽著他們罵起來,哭笑不得。旁邊的人還起著哄,笑的笑鬧的鬧。羅銀香聽說有人要給樂兒保媒,尖著耳朵聽著,眼睛不時地瞟著樂兒。不過,她可不敢答話了,說不定又要討樂兒打一頓屁股。

還好,大師傅要大家幹活了,這架才沒有再吵下去。大家歇工時,雖然吵吵鬧鬧,但一開工,就埋頭幹活了。說話也邊幹活邊說。

三天後,上梁了。

“樂兒,你準備的公雞呢?今天晚上去偷梁木要用噢。”

陶大師傅站在高高的女牆上,跟樂兒說話。這裏有個習慣,梁木要在夜裏偷來才好。不管是誰這承包的山林,別人去偷梁木,是不會說什麽的,事後打個招呼,再請喝杯酒吃頓飯也就行了。

“好了呢,兩隻紅公雞,雄著呢。”

“那就好,夜裏我帶五個人去偷梁木,你也要去的。”

上梁是個很重要的儀式,偷梁木要用公雞的血去煞,上梁的時候,也要用公雞去煞。夜裏,在陶大師傅的帶領下,去了羅家山偷了一棵四尺圍的杉樹做梁木。先用公雞去了煞,將雞血灑在地上與樹上,然後再放鞭炮,用紅布綁在樹上,才砍樹。

這哪裏是偷梁木,明目張膽嘛。

第二天上梁,就熱鬧了。生田大伯要他擺幾桌,討個熱鬧,討個吉利,他拗不過。買來了幾十斤豬肉、時鮮小菜、海帶粉條,由生田大伯親自主廚。又人村子裏借來了桌子板凳,鍋碗瓢盆,就在還沒蓋頂的新屋中安席。

上梁了。

紅布綁著的梁木被遞上了房頂。人們一邊遞,一邊喊著“升”,這是討口彩,意思是家業上升之意。賀客來了,大家都遞上紅包,裏麵錢不多,三塊五塊,十塊八塊。樂兒的親戚不多,主要賀客是村裏人。

沒有想到的是陶支書來了,村主任也來了,還有豐老師。

“沙樂兒,你怎麽不起座水泥洋樓啊?”豐老師笑著問他。

“沒有錢啊,能起座這樣的屋,我隻怕作夢都要笑醒呢。”

“就會哭窮,我又不向你借錢。”

“嘿嘿……”樂兒笑著,看起來有點憨厚,對這個以後要用著的女孩,卻不敢不說真話,“那種水泥洋樓隻是外麵光鮮,裏麵卻不怎麽樣,我這裏,到時候裏麵全用木料裝修,保證不比水泥洋樓差。”

“咦,你是有點不同啊。”豐殊雅點了點頭,笑眯眯的,“事事有自己的想法,不隨波逐流,不錯,沒想到在這裏能碰到你這樣的人。”

“你別誇我了,請入席,沒好吃的,別怪。”

豐殊雅一到,羅銀香的眼睛就瞟上她了,隻不過,也隻在暗中。一會兒之後,坐無虛席。以前,他沙樂兒隻在別人的酒席上吃別人的,沒有想到今天自己也辦起了酒席,自己也覺得有了幾分麵子。

更重要的是,陶支書與陶主任人親自來送禮祝賀。這在村人中來說還是有幾分榮耀的,很多人辦酒席,請還請不到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