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才

香港,天域基金內部,鍾石對垂頭喪氣的交易員們笑眯眯地說道:“怎麽樣,收益如何?”

雖然旗艦基金是由鍾石在操控,但是由於現在資金量過於龐大,因此鍾石參考美國對衝基金的管理模式,讓研究員們分別構建投資組合,然後在內部風險控製部門和他自己雙重把關之後,撥出部分的資金讓研究員們自行操作。

這種模式不僅大大減輕了鍾石的負擔,也讓研究員們能夠參加第一線的市場。通過一年多的實踐,已經有幾位研究員在眾多人當中脫穎而出,取得了讓人刮目相看的收益率。就算是其他幾支基金的經理,其收益率也無法和他們相提並論。

鍾石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在今年之後,如果歐美基金的業績再無起色的話,那麽執掌這支基金的經理就將走人,轉而換上旗艦基金裏的研究員。

在前幾天的內部會議當中,安德魯解釋了來自華爾街的消息,即對衝基金正在大舉衝擊泰銖。聽到這一消息後,有申請資金資格的研究員們紛紛摩拳擦掌,準備在泰銖上大幹一場。

對於這一熱潮,鍾石並沒有阻止,他知道要是在這個時候給已經利欲熏心的研究員們潑冷水的話,肯定會在內部引起非常大的不滿。不過他在資金申請上留了一手,隻給了這些研究員們申請的資金量的一半,並且要求他們嚴格控製風險。

果不其然,前一天還興高采烈的研究們經過一天的操盤,大部分已經變得萎靡不振了。他們隻是憑借著一股腦的熱情投入到這個市場,並沒有考慮太多的因素。在他們看來,前麵有美國重量級的對衝基金抵禦炮火,他們則躲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即便是泰國政府有所反擊,也不會波及到他們的投資組合。隻是他們沒有想到,BOT和泰國政府是無差別反擊,大到幾十億美元資金規模的對衝基金,小到隻有幾百萬美元的投機者,都一概不放過。

“損失比較慘重,哪裏還談得上收益?”一名交易員猛地一甩鍵盤,發出砰砰的巨響,但看到其他人投來的略帶責備的目光後,他猛一縮頭,悄悄地將鍵盤放回原位,這才對鍾石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鍾石認得他,他叫任若為,英文名叫吉米,是幾個收益率尤為突出的研究員之一。投資的風格是較為激進,往往在不利的情況還敢大膽加倉。

“吉米,放輕鬆點,說不定你不是最糟糕的。”鍾石微微一笑,對任若為的舉動並沒有太過在意,雖然那是一個彭博定製的鍵盤。他清了清嗓子,又向其他人問道:“有盈利的嗎?”

不問虧損,反而是問盈利,這已經說明鍾石並不看好有人會盈利了。要知道這次申請資金的研究員幾乎占了旗艦基金雇員的絕大多數,即便是之前有些人並沒有獨立做過投資組合,但誰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曾經成功地衝垮了墨西哥比索?他們自然是想效仿一番。

雖然鍾石從來沒有宣揚過攻擊墨西哥比索的事情,但是他手下的這批研究員們可不是好糊弄的,在看到94年末、95年初基金淨值大幅增加,又聯想起最近世界金融市場發生過的那些重大事情後,他們就都紛紛明白過來。

正因為有了這一層關係,所以這些研究員們對攻擊一個國家的貨幣體係才這麽熱衷。要知道,這種攻擊是到目前為止性價比最高的投資方式,風險方麵幾乎可以忽略。不過經過這一天的變動,鍾石相信他們絕對不會再有類似的想法了。

“我!”就在眾人麵麵相覷的時候,一個弱弱的聲音從角落處傳來。要不是大家都沉浸在投機失敗的沮喪當中,恐怕沒有人會聽到這個聲音。

鍾石的眼睛就是一亮,衝著那個方向一揮手,示意說話的人站起來,同時不疾不徐地問道:“收益率是多少?”

這種情況在鍾石的意料當中,要是沒有一個研究員去做反向的話,恐怕才是鍾石最為擔憂的地方。現在,他隻想知道這個研究員的業績究竟如何。

一聽到居然有人逆市賺了錢,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這個有些木訥的研究員。其中有些進入公司比較晚的研究員可能還不認識這個靦腆的家夥,他們紛紛側目問向身邊人,悄聲地打聽起這個研究員的身份來。

看到這麽多雙眼睛盯著自己,這個研究員就有些尷尬,唯唯諾諾了半天,才報出一個讓眾人幾乎為之絕倒的數字:“30,不是浮盈。”

他剛說出口,幾乎所有人都炸了鍋,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數字。有幾個心急的研究員更是異口同聲地喊道:“這不可能!你怎麽可能獲利這麽多呢?”

“他是克裏斯,中文名馬家瑞,是一個基本知識極為紮實的研究員。在他的研究報告裏推薦的股票,從長期來看,都是上漲的,幾乎沒有波動厲害的現象,是典型的藍籌股。投資風格極為穩健,是個非常好的研究員。”安德魯湊到鍾石的耳邊,細聲地將馬家瑞的履曆、操作風格等一一道來。

就在鍾石和安德魯談話的時候,馬家瑞的臉正因為其他人的質疑而漲得通紅,這個平時靦腆的小夥子雖然不大愛說話,但一涉及到對自己專業的研究,他立刻變得善談起來,大聲地反擊道:“如果你們不信,可以看我的操作記錄。這裏有交易明細,你們可以查看我到底有沒有講大話!”

任若為一個箭步,飛快地躥到馬家瑞麵前,開始一條條逐步地看起他的交易記錄來,隨著鼠標的滾動,他的臉色也變得陰晴不定起來。此時又有幾個交易員湊了過來,圍在電腦屏幕麵前嘀咕了一陣子,然後個個神色古怪地望著馬家瑞。

“你這是運氣好,正好碰上了泰國政府的反製措施,才讓你賺了不少的盈利。”其他人還沒有開口,任若為就有些不屑地說道。他是第一個看到馬家瑞的操作記錄的,自然比其他人更加清楚。

事實上,馬家瑞並沒有太多的操作,他隻是在早上入市的時候在一個穀底進場,然後持有到泰銖上漲約3的時候就拋售掉所有的頭寸,並沒有繼續持有,自然也就不是浮盈了。

馬家瑞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正準備開口反駁的時候,就聽到鍾石笑眯眯地說道:“所謂的運氣,也是在資本市場成功的一個因素。再說,你們怎麽能肯定別人就是憑運氣的呢,說不定克裏斯是通過自己的判斷來捕捉到這個波段的呢!”

見大*OSS替自己說話,馬家瑞的臉色明顯變得好看起來,再看到鍾石投過來的鼓勵目光,他頓時覺得胸中一暖,不由地昂聲說道:“不錯,正是我自己的判斷。難道你們不知道,泰國政府在前段時間聲明保衛泰銖嗎?”

“這個我們當然知道。但你又知道國際對衝基金已經準備賣出泰銖很久了嗎?要知道,隨便一個大型對衝基金,能夠動用的資金就超過了泰國所有的外匯儲備!”馬家瑞的話根本說服不了其他人,其中就有一個牙尖嘴利的研究員立刻反駁道。

“不錯!雖然大型的對衝基金的管理資金規模並不是泰國政府能夠抵抗的。但你們不要忘了,他們可不是時刻將資金準備著來衝擊泰銖的,而且從1月份開始就有攻擊泰銖的消息傳出,不過到現在泰銖仍然沒有被擊垮,就知道對衝基金們根本就沒有準備好。重要的是,那條關於泰銖會擴大波動範圍的消息極有可能就是某支做空泰銖的對衝基金放出來的,或許隻是他們在其中搞鬼。最為重要的一點是,根據SIMEX公布的泰銖合約未平倉頭寸的情況,我發現賣出泰銖總共金額也不過60億美元,就算他們在現匯市場有這麽多的賣出,也總共不到120億美元。而且,泰國不是單方麵的作戰,相信東南亞其他國家也有所援助,甚至包括我們香港!”

馬家瑞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覺得有些口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咖啡猛地喝了一大口,放下水杯的他發現幾乎所有人都極其驚訝地望著他。他不禁有些奇怪地反問道:“我的邏輯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任若為緩緩地搖了搖頭,就不再說什麽了。

對於其他國家援助的事情,鍾石隻和安德魯等人說過,其他人並不知道。事實上能想到這一點的人並不多,因為這些人並不是站在一個極其宏觀的角度。因此當他們聽到馬家瑞這麽說的時候,這才意識到他們少考慮了政治因素這一條。

而馬家瑞說到香港也可能有份的時候,他們心中的震驚更是到了一個無以複加的地步。

“你說的沒有錯!”鍾石接過話頭,順著往下說道,“至於為什麽有這麽多國家會支援泰國,我隻說一個詞‘出口’。現在我有兩個問題,第一個是泰國方麵能夠抵擋住這一次的貨幣危機嗎?第二個則是我們天域基金需要選擇哪一方?”

他的話剛說出,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就連剛才侃侃而談的馬家瑞也沉默下來,這可不是一個答案能夠脫口而出的問題,尤其是在泰國方麵如此強硬反擊的時候。

半天之後,馬家瑞才重新抬起頭來,麵色堅定地說道:“我個人認為泰國政府能夠抵抗住這一次的貨幣危機,但是我們依然要選擇做空泰銖。”

這答案貌似是自相矛盾,但鍾石心中就是一喜,不假思索地問道:“哦?你怎麽知道我打算這麽做?”言語之中,已經承認馬家瑞的想法是正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