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零章 歐洲之行(四)

“你好,行長先生!”

鍾石笑容可掬地對維斯科說道。

伊格納齊奧.維斯科,意大利中央銀行現任副行長,下一屆行長最有利的候選人之一。他五十來歲的模樣,麵色紅潤,氣色飽滿,戴著一副無邊框眼鏡,儒雅氣息一覽無遺,這是一個典型的知識分子形象。

“歡迎你,鍾先生!”

維斯科同樣熱情地伸出手來,緊緊地和鍾石握到了一起,“能夠和著名的金融家鍾先生一道暢談貨幣政策,這是我的榮幸。”

這裏是羅馬的科赫宮,意大利銀行的總部所在。在結束了對希臘的考察之後,鍾石等人馬不停蹄地飛到了意大利首都羅馬,在這裏按照既定的議程,他們將會晤意大利銀行的副行長伊格納齊奧.維斯科。

意大利,位於歐洲南部的亞平寧半島。人口約6000萬,國土麵積30萬平方公裏,是歐洲人口第五多的國家。因其美麗的自然風光和為數眾多的人類文化遺產,意大利被公認為“美麗的國度”。

經濟方麵,伊利、埃尼、埃菲姆三大國營財團掌控國家工業經濟命脈,占據全國工業總產值的30%以上。其餘70%的產值大部分由中小企業所創造,因此也被人稱為“中小企業王國”。農業方麵主要以家庭微型企業為主,產值隻有全國GDP的15%左右。服務業方麵,因為意大利旅遊業氣候宜人、文化遺產豐富,使得旅遊業異常發達,目前每年的收入可以達到GDP的6%左右。

GDP數字,在2008年,意大利的名義GDP達到了2.4萬億美元,增速8.8%,是歐元區第三經濟強國,僅次於德國和法國。

但根據最新的數據,意大利今年的GDP極有可能出現負增長。前三個季度統計的數字極為不樂觀。

“鍾先生此次前來,是打算在我們國內進行投資,還是有其他什麽目的?”

雙方寒暄結束之後,伊格納齊奧.維斯科就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根據我的了解,天域基金是一家純粹的投資基金,雖然也曾經在世界各地有過投資,但都不是主要控股,又或者並不插手管理。所以我對你這次前來拜訪的目的感到很困惑。”

他的言語之中,流露出淡淡的威脅之意。事實上在索羅斯打敗英格蘭銀行之後,整個對衝基金界都開始被各國央行所警惕。雙方雖不至於鬧到撕破臉皮的地步,但某些國家始終對對衝基金經理有著一種警惕的心理。

當然事情也不是絕對的,例如在98年韓國總理就曾經邀請了索羅斯訪韓,2001年華夏的總理也曾經和索羅斯商談過。對於這種頂級的商業精英,某些有需求的政府還是會保持良好的關係,而基金經理也樂意維持這種和政府高層密切的互動。

隻是對於鍾石來說,他以前的投資重心偏於亞洲和北美,和歐洲方麵的政府高層幾乎沒有任何聯係。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貿然拜訪。對方有警惕心理自然是必然的了。

盡管有所警惕,但維斯科在內心深處並不認為鍾石能夠給意大利帶來什麽樣的危害。畢竟對方隻是一個數千億美元規模的對衝基金而已。

“不,不,不!”

鍾石自然是矢口否認,“行長先生,其實我這一次前來,是想和你交換一下對意大利經濟現狀的意見。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們甚至可以談一談世界經濟。”

“非常樂意!”

一聽到對方的來意,維斯科頓時露出了笑容,對他來說對方到底是什麽來意是件可有可無的事情。但如果能夠和這樣的人暢談經濟的話,絕對是一件受益無窮的事情。

這並不是意味著維斯科等人沒有自己的觀點,隻不過越是吸納各方的意見,就越能夠抓住事物的規律。從這種意義上來說。鍾石就如同一個宏觀經濟顧問,而且還是如此水平之高的顧問,維斯科自然不會錯過。

“首先,根據公開的數據顯示,意大利的國內生產總值在前三季度顯示極不樂觀。目前各大機構對意大利今年經濟增速的預測,最樂觀的也隻有0%。即不增長的情況,這一點相信維斯科先生心知肚明吧?”

鍾石毫不客氣地說道,“不過根據我本人的估計,恐怕即便是最悲觀的市場預測,也遠遠高估了意大利經濟的退步程度。我個人傾向於今年意大利經濟可能會出現超過5%的下滑,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從外部國家環境來說,因為法國和德國是歐元區的經濟重鎮,相比起他們的GDP數據來看,意大利的經濟數據相當糟糕。所以如果意大利處於嚴重的下滑狀況時,將進一步喪失在整個歐元區的話語權,這對整個意大利都是相當不利的。”

“內部環境,意大利政府的債務率之高,簡單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即和GDP相比,整個國家背負的債務超過了100%,僅僅比日本和美國要低。但是有一個重要的不同點,即上述的兩個國家都有著獨立的貨幣發行權,在最不濟的時候他們還可以通過濫發貨幣來償還債務。而對於意大利來說,就不存在這個可能,所以在高負債的情況下,意大利的經濟前景不堪設想。”

鍾石洋洋灑灑地說了半晌後,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這才繼續接著說道,“以上是我對意大利本土經濟的看法。另外一方麵,由於經濟危機的發生,在未來三到五年內,整個世界經濟都不可能出現複蘇。或許這個時間需要修正,但是相信你也對整個經濟前景抱有悲觀態度,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想知道意大利政府和央行,打算以一種怎麽樣的思路來處理目前的困境?”

“首先我不得不承認,你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

維斯科的臉色相當難看,他沉思了半晌,才緩緩地說道,“關於這一點,政府高層和我們都有著清醒的認識。但是因為不可能再采取大規模的財政政策來推動經濟增長。又喪失了貨幣政策,所以我們隻能對症下藥,從削減開支和退稅開始做起。”

“另外,在打擊腐敗和官僚作風上。新的政府也將下定決心,整頓吏治。還有你提到的債務問題,不知道鍾先生注意到沒有,在債務方麵,我們有大約6%的債務進行了再融資。這部分將作為總債務的利息進行支出,目的是為了維持這部分債務不會出現違約的情況。在適合的時候,我們也可以通過私有化國有化資產和出售國有資產來進行債務的償還。因此在我們看來,債務方麵的問題並不是最重要的。”

“哦?”

鍾石微微有些錯愕,“目前對意大利政府來說,哪方麵的問題才是當務之急的?”

“失業率!”

維斯科的臉色有些凝重,“雖說和經濟複蘇是一脈相承,但是在18到24歲之間的青少年,失業率已經到了驚人的30%。這部分青壯年勞動力沒有進入勞動市場,滋生出各種社會問題。這需要動用公共安全資源,從這一點來說,我們的政府開支不是那麽容易下降。另外,這些人如果沒有進入就業市場,就形成不了消費群,對內需沒有任何的促進作用。相信你也很清楚,這個群體是消費的主力,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的話,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另外因為這部分群體的就業問題如果得不到妥善地解決,對整個政局都存在著很大的不確定性。當政府處理經濟問題不利的情況下。這部分群體就會要求本屆政府下台,重新選擇一個他們認為有能力的政府。在這種情況下,經濟政策不能夠得到有序的延續,每個上台的政府胡亂搞一番。這種因為政策帶來的不確定性也會加重整個意大利的混亂。”

“這的確是個問題!”

鍾石歪著頭想了想,也認為維斯科說的非常有理,“所以意大利這屆政府是怎麽處理這部分問題的?”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認為有兩個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但不可能在一時就存在成效,或許需要三五年的時間,或許需要更長的時間。但不管怎麽樣,我們的經濟總會好起來的,不是嗎?”

說到這裏,維斯科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一方麵自然是擴大出口的範圍。從前我們的最大貿易夥伴是歐元區的國家,但是在整個需求萎靡的情況下,我們有意將意大利的企業推向更遠的地方,這其中也包括了華夏這樣的新興市場。另外一方麵,在內因上我們將推出扶植企業、獎勵就業等辦法,通過具體的政策落實青壯年就業,這樣勞動力的需求將得到進一步的擴展,這在一定程度上對目前政府的開支減少也有幫助。你也知道,一旦他們有了工作,就沒有必要領取政府救助金了。”

“這的確是個不錯的辦法!”

雖然說是常規的處理方式,但如果真的能夠如此執行的話,這不失為這屆意大利政府的一樁功績。事實上在很多時候,如果因為債務的問題而選擇加稅的話,反而會得不償失,因為加稅肯定會削弱投資和生產的積極性,在這種情況下能收到的稅源反而會因此減少。

拉弗曲線正是說明了這一點。

“既然你剛才說到了政治,我想問問,因為政治帶來的政策不確定性,會對整個意大利的經濟產生多大的危害?”

“目前的總理是AC米蘭的主席,貝盧斯科尼先生吧?”鍾石試探性地問道,“這可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家夥啊!”

“目前已經不是俱樂部的主席了!”

維斯科的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一個傳媒大亨罷了。至少在我看來,他的能力實在是非常平庸。我個人認為,在他的任期內,意大利的經濟不會得到任何改善。”

“這怎麽可能?”

鍾石失聲驚呼道,“至少有像你這樣的幕僚,他不可能在經濟上做得更差了!”

“你以為我是受重用的那些人嗎?”

即便麵對著鍾石這些外人,維斯科也掩飾不了內心的失望,不住地發牢騷道,“圍繞在他身邊的,都是些溜須拍馬的小人,真才實學的沒有幾個。前段時間,那些家夥還打算通過加稅的方式來減少債務,這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議員們的一致反對,恐怕整件事都要成真了。該死的,這幫人實在是太缺少常識了。”

“嚴重的政治風險!”

鍾石在心中默默地加了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