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之內,一片沉默,我握著清雅的手期盼的看著他。

“辭官?可是他們也許不會容許你走的……上一次……”清雅遲疑的看著我,目光閃爍。

“不用管,我記得古來有個關雲長掛印不告而別,我也可以這樣,何況腳在我自己身上。”我衝他笑笑,“這一次我們再小心些,我才不信還是不走運被抓回來。”

清雅目光閃閃看著我:“你是說真的嗎?”

“嗯。”我點點頭,“這裏還涼,你上床去。”看他慢慢上了床,我拉被子替他蓋好了,轉身又拿了一個杯子,替他倒了杯水,清雅喝了幾口:“好了。”

我將杯子接回去放好,才坐在床邊靠著他身邊:“我已經想好了,這一次絕對不會被捉回來,隻要等白玉堂安然無恙的回來,浮羽先生的病有了起色之後,我就了無牽掛了……嗯……其他的事情,畢竟還是有展昭在,有包大人在的,哈,清雅,我沒有跟你說過是不是,我有見到包大人哦。”

“是麽……”清雅低聲,說道,“姐姐,你很喜歡展昭吧?”

我一怔,咳嗽說道:“怎麽這麽說?”

清雅瞅我一眼:“最近我經常聽說你跟展昭在一起。”

“他的確是個大好人的。”我忍不住露出笑容,想到展昭種種好處,簡直想狠狠誇獎一番,誇獎他就好像誇獎我自己一樣,然而看著清雅的雙眼,忍不住又將那些話給咽回去,隻說道,“他幫了我很多忙啊,最近為了這邊的事情,忙的開封府跟禦史府兩邊跑,你說我是不是該感激他?”

清雅緩緩點了點頭:“這倒是的。”

我伸手摸摸他的頭:“放心,以後辭官後,就不用這樣了……”想到這裏,懷念又有些惆悵……以後,我就要離開展昭了麽?現在還可以看著他心底大作春夢,等到辭官了之後,連春夢都會做不成了,心底刹那有一陣哀鳴,就是當著清雅不便於顯露出來。

清雅垂著頭,又問道:“我覺得你對他們都很好……展昭,白玉堂,甚至是浮羽先生……你真的舍得離開他們嗎?為了……我?”說到最後,聲音竟微微的顫抖著。

我的心底倒真的是在想這個問題,也真的有點舍不得,但是,聽他這樣的口吻,就算是十萬個舍不得也要全部舍得。

我微笑著說:“當然,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而你是我弟弟埃”

清雅的身子抖了抖:“隻是因為……是你的弟弟?”

我呆了呆,這話問的有些古怪,我一時竟反應不過來,而清雅又說道:“我隻是……很感激,我會有你這樣的姐姐。”他的聲音又低,又有點顫抖,聽的我微微心悸。

“你也是我在這個世上最不能失去的人啊,”我轉過身,望著他,說道,“所以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過了這段日子,我們離開這,找個山明水秀,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像是在定海縣一般,安安穩穩的,就隻有我們兩個,你說好不好?”

“就隻有我們兩個……”清雅喃喃地重複,他緩緩抬起頭,看著我,雙眼晶瑩,在燈光之下,閃著剔透光芒:“好……好的。”

我微微一笑,看著他恍惚的樣子,知道他心底大概是不信那日子會到來,所以又是喜歡又是惶恐吧,我必定會做給他看……忍不住湊過去,在他的額頭上輕輕親了親:“真是乖。等浮羽先生有了起色,能治病了,我就讓他再替你看看,臨逃走之前,讓他弄點靈丹妙藥出來,那就是錦上添花啦。”想得美妙處,忍不住哈哈大笑。

清雅望著我,也便微笑:“嗬……我隻怕他不肯替我看。”

“怎會,那個典型的麵冷心熱,等我說幾句好話,他就妥協了,放心吧,交給我身上。”我伸手拍拍胸口。

清雅看我良久,最終答應一聲,說道:“嗯,好,我相信你。”

清雅讓我留下來同他一起睡,然而我心頭惦念明日要早起,不想吵到他,而且我睡覺的姿態實不咋地,若是再如上次一樣踹到他踢到他或者纏上他,那可就糟糕,於是安慰他睡著了,自己才躡手躡腳出門。

向著自己的房間而去,大概是見過了清雅,且定下了未來目標的緣故,心頭十分的歡喜,倒覺得肩頭的重擔輕了很多,想好好地睡一覺,推開門,邁步進入的瞬間,卻忽然察覺到一股異樣的氣息。

毛骨悚然,令人汗毛倒豎,我本能的想後退出去,卻見眼前刀光雪亮,微微一閃,緊接著一個聲音喝道:“別動!”

我大叫一聲:“做什麽?”然後頭皮一緊:恐怕是刺客!

“想活命就不要動!”

“你是誰,是什麽人?”黑暗裏,那人站在我身後,隻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威懾力十足,若是他一個不如意,刀刃一拖,我可就立刻去見閻王了。

“鳳大人,你在汴京得罪的人還少嗎?別仗著有人護著就肆無忌憚了,有人要殺你,還不是小菜一碟?”

我苦笑:“那你想怎樣?是有人派你來殺我的?”

“我隻是奉命行事而已。”那人哼了一聲,竟然將門打開,將我拖了出去。

我大驚:這是在做什麽,屋內不殺我,卻拉了我出來?正怔,那人長刀一收,我麵前沒了威脅,機不可失,急忙大聲叫:“來人啊,有刺客!”

卻不防腰後被人用力一抓,我隻覺得身子騰空而起,忽忽悠悠,莫非他要生生將我摔死?正在懵懂間,頭頂上有人喝一聲:“接到!”

我居然被人一把抱住了!可惡,他們想幹什麽?

人在空中,我放聲大叫:“來人啊,有刺客,有刺客!”因為在高處,視野也看的清楚,放眼看去,隻見禦史府之中四處**,想必衙役們已經聞訊而來,我目光一轉,看到了院中某一處……那是清雅的房間,隱約有燈光出來,是清雅也驚醒了嗎?

“帶走!”旁邊一人喝道。

屋頂上的人抱著我,轉身而走,我不知要如何是好,大叫:“啊,來人啊!來人啊!”

有人罵罵咧咧說道:“真是聒噪!”我隻覺得腦後頸間一陣疼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這天殺的。

人渾渾噩噩醒來之時,正好聽到耳邊兩個聲音在商議什麽。

“多虧……相助,才能將這惡賊捉來。”

“如此他便成了甕中之鐅,好好地慢慢地折磨他就是了。”

“那當然,我定要為我兒出這口氣!”

“哈哈,隻不要操之過急,我知道他也是有個弟弟的……”

“您的意思是……”

兩個人的對話忽然放低,我隱隱約約聽出他們兩個是在說我的,腦中迅計較,被劫來的時候那人說我在京中樹敵過多,應該就是他們中的一個,另外,我不是有清雅這個“弟弟”?難道說他們劫我來,還想對清雅也不利?

我一驚之下用力咬了咬舌尖,一股疼痛之意散開,整個人清醒三分,我試著睜開眼睛看。

“咦,他醒了。”有個聲音說道。

“醒的正是時候,哈,哈哈。”另一個聲音笑道,一邊笑,一邊轉身,我隻看到一個黑色人影,緩緩消失在眼前,似乎出門去了。

而另一個,則麵帶猙獰的向著我靠過來,我仔細一看,心頭一凜,果然是老熟人。

“莫大人,是你?”張口說道。

此人果然正是莫侍郎的老爹,昔日他同禮部尚書跟太常卿一同到我的禦史府興師問罪的。

“不是我還有誰,鳳大人,真是山不轉水轉埃”老東西一臉不懷好意的惡毒,咬牙切齒說話的樣子,像是會隨時撲上來給我一口。

“你這是做什麽,難道是在劫持朝廷命官麽?”我命自己鎮定下來,皺眉問道。

回答我的是“啪”的一個巴掌,不偏不倚,重重打在我的臉上,我一陣頭暈,聽他說道:“劫持?哪裏有那麽簡單,我恨不得立刻就殺了你!”

我閉著眼睛昏了一下,才又緩緩睜開雙眼:“你敢殺我?”

“鳳寧歡,你不用激老夫,現在你落在老夫手裏,老夫怎麽做都行,你放心,我會慢慢地,一點一點的把你折磨而死……讓你感覺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讓你向老夫跪地求饒……來替我兒報仇!”

我被這種陰森森的語氣震撼到,決定不正麵惹這老變態,他的兒子已經算是變態中的極品,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若惹惱了他,狗急跳牆下真的幹出點什麽來我就哭之晚矣。

“令郎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垂下眼皮,在心頭亂想辦法,一邊沉痛地說,“隻是……令郎也不是我殺的,莫老先生你要報仇,找錯人了……”

“呸,若非是你,慮兒死後還需要受那種折辱?你還讓柳藏川那雜種逃脫罪責,鳳寧歡,你說我該怎麽處置你好?”

“下官那也是身不由己……老先生你要追究仇人的話,恐怕安樂侯才是第一個……”

沒有辦法,我隻好拿小侯爺出來當擋箭牌,誰叫他比我高階,而且看起來比我難啃多了,如果這莫老頭真的鬼迷心竅的去啃安樂侯,恐怕下場就不是隻崩掉他的牙齒完事了。

我恨不得他立刻調轉目標去啃那家夥試試看……不要光撿著軟柿子捏,嗚嗚。

“住口!”莫老頭狠狠罵道,“你不要試圖轉移話題,是你!你將那些事情給查出來的,明明是應該入土為安的事,你抖出來,對大家有什麽好處?你這是自尋死路,就算現在我不捉你來,遲早也不會有你的好,你可知道,同我一樣,禮部尚書跟太常卿早就恨不得你死?他們在朝中的地位舉重若輕,就算有安樂侯護著你,也擋不住那四麵八方來的暗箭,鳳寧歡,死在老夫手中,不過是早一步罷了!”

“莫老先生你何苦如此做呢,就讓我去死在暗箭之中,老先生旁邊看著偷笑不就行了?”他也太心急了些……連多點時間都不給我。不過他說的倒是真的,如我所想,這京城中我樹敵太多,所以我都盤算好了,白玉堂浮羽的事一完,我不再管其他的,就算明著辭官不行暗度陳倉也要走,所以今晚上我曾對清雅說了那些話……不過現在看來,要實現,仿佛……很難。

心頭一愴然,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莫老頭說道:“老夫跟他們不同,老夫不想再等下去了,而且老夫喜歡折磨人……你不知道吧,鳳禦史?一想到能夠親手折磨你聽到你的慘叫聲,老夫就興奮難耐……”

他是想給兒子報仇,還是滿足自己的私欲?不過他倒是真的嚇倒我。

“那你想……怎麽樣?”我的鎮定已經緩緩有些動搖,尤其是看到他輕輕地拍了拍手,旁邊有人走過來,捧著一個盤子放下。

莫老頭嘿嘿陰笑,伸手向著旁邊摸過去,我目光一轉,頓時看的眼睛都直了。

旁邊的盤子裏放著琳琅滿目的小工具,件件鋒利件件非凡,有小錘子,有小刀子,有小鉗子,還有些尖尖的針一樣的東西,鋸齒狀的長條,我完全認不出是什麽的種種,隻是,他們有一樣共同點,就是散著凜凜的殺意寒氣。

莫老頭愛不釋手般的摸過那些,說道:“老夫告訴你,老夫在供職戶部之前,曾經在刑部當過差,老夫最喜歡的,就是看給人行刑。”

這個變態,我已經被成功嚇得魂不附體:“你想幹什麽?”他總不會是想用這些東西在我身上試驗吧?

我的想法成真。莫老頭挑來撿去,仿佛在看自己親切的孩子們,最終他終於拿了一把小小剪刀出來,“哢嚓”一對,嚇得我眼睛一眨,而他說道:“老夫說過,要好好地折磨你一番礙…”他笑著,將剪刀湊近我的臉,寒氣逼近過來,陰測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