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 埋名二十年的偶像

偌大的寶靈塔上,轉眼便隻剩下了耶律淳與幾個貼身侍衛。

“耶律乙辛,二十餘年彈指而過,你得麵容,我都有些記不清楚了呢!”耶律淳凝視著火光衝天的大惕隱府,喃喃自言道:“又有誰能想到,當年一手遮天,富可敵國的耶律乙辛,如今竟然還活在這個世上呢?”

耶律淳永遠也忘不了他第一次登上朝堂的情景。開皇殿盡頭的龍椅上的皇帝,早已是昏昏欲睡,而站在龍椅前侃侃而談,發布朝令的正是那個身材修長、儀表堂堂的耶律乙辛!與其相比,站在群臣末班,連頭都不敢抬一下的耶律淳顯得多麽卑微!

“當年的你,位極人臣啊!那時候的你,便是我耶律淳膜拜的神靈嗬!若不是見識過你得風光,如今的我又哪能生出不臣之心呢?”

勇猛的士兵,已衝進大惕隱府內院!想到再過上些時辰,昔日偶像的頭顱便可捧在自己手中,耶律淳竟是啞然失笑。

他斟滿一盞產自波斯羅刹海的葡萄美酒,低聲吟道:“大康二年禦花園酒會時,你是怎麽說的來著?

‘波斯的陳年葡萄酒,啟封後須靜置片刻方可飲用,隻有這樣,唇舌間才能品味到美酒的醇香,此曰醒酒!你們這群小崽子懂了麽?’

哈哈哈!乙辛大人的教誨,終生難忘啊!此盞美酒,就先放這兒醒著,待到您老人頭獻上後,再享用也不遲啊!嗬嗬嗬!”

一聲慘叫,忽而從門外傳進!聽得此聲,耶律淳不禁暗暗叫了聲苦!聖尼寺駐紮的士兵方才都已被盡數派遣而出,自己所在的寶靈塔,卻是無人防衛了!

思索間,房門已然被人一腳踹開!進來的這人身影雖是肥胖,身手卻矯健過人!

隻見這肥胖之人手腕輕鬥,一柄長劍翻出兩朵劍花,門內兩個侍衛腰間兵刃還未來得及出手,已被此人盡數刺死!室內幾個侍奉茶水、發送信號的雜兵慌亂間想要奪路而逃,卻也被肥胖之人兜了個圈子,一個個刺死於堂內!

“趙……趙士敬!”耶律淳驚呼出口!身材肥胖還能做到劍術過人的,除了全陰七子中的趙老二之外還能有誰呢?耶律淳貼著桌沿,再也不敢妄自動彈!

趙士敬收起長劍,冷冷瞥了一眼耶律淳,卻也不上前理會他,而是恭敬垂下雙手,侍立與門旁。門外傳來一聲冷哼,一道高大的身影,隨即緩緩步入房中!

銀發白袍,黑檀麵具!此人,竟然是名震大遼的“烏麵惕隱”!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名白須老僧,一名銀發老道!

“耶律淳,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驅兵攻打本座府邸!”烏麵惕隱的嗓音,依然陰森!

“耶律……耶律乙辛!”耶律淳腦袋中嗡的一響!他忍住喉頭的幹澀,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麽來到此處的!”

“你……叫我什麽!?”烏麵惕隱聽聞到乙辛二字,身子不由一抖!

耶律淳把牙一咬,喝道:“我叫的自然是你的本名,耶律乙辛!聖上傳給我的密旨,要我將你拿下!你若是還當自己是個契丹人,便速速就擒,屆時,我自會在聖上麵前替你美言,留你一條性命!”

耶律淳這番話出口,烏麵惕隱與那老僧老道居然是紋絲不動,半天沒有言語!隻有那趙士敬,滿目中皆是迷茫之色。

終於,烏麵惕隱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沉聲說道:“好,好得很!老夫隱姓埋名二十年,居然還是被戳破了!趙士敬,去將耶律淳拿下!”

瞬間發生的事情,顯然已經超出了趙士敬的理解範圍。不過他自幼便在全陰教學藝,烏麵惕隱的話聽到他耳中自是比聖旨還要響亮。所以他也未曾多想,隻是挽了一個劍花,挺劍便要去捉拿耶律淳。

“哈哈哈!你當我越王府中,就沒有會武的好手麽?”耶律淳哂笑一聲,絲毫沒有畏懼之意。他身後一直侍立在牆角的兩個青衫仆從,緩緩走上前來,擋在了耶律淳的身前。。

兩個青衫仆從年紀在五十歲上下,一雙麵孔麵生的緊,趙士敬對他二人卻是聞所未聞。不過有此二人在身旁護衛,耶律淳在名震遼國的趙士敬麵前能夠表現得有恃無恐,這至少說明了此二人的武藝絕非尋常。

趙士敬不敢托大,起手便用上了全陰教絕學“金猿吟”。一柄長劍在趙士敬手中頓時化作了九柄,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劍幕,真當是遍體光華!趙士敬“嘿”了一聲,劍幕驟然散去,化作九點寒星,向兩名青衫仆從兜頭罩去!

兩名青衫仆從絲毫慌忙的意思也沒有。左邊一人,自袖中抖出一根銀燦燦的鎖鏈憑空一舞,將九點寒星如數接下;右邊一人,自背後解下一對金燦燦的銅鈸揚手一斬,反倒把趙士敬逼出三步開外!

兩名青衫仆從搶得先機,也不客氣,頓時一左一右向趙士敬夾攻。一條鎖鏈上下翻飛,將趙士敬手中長劍封得個嚴嚴實實;一對銅鈸圓口鋒利,招招不離趙士敬周身要害!

三五個回合過去,趙士敬竟是一點還手的餘力都沒有,反倒被銅鈸劃了幾道血淋淋的傷口!立在烏麵惕隱身後的老道見狀,怒哼一聲,道:“沒用的東西,滾回來!”

老道這句話,自然是喝令趙士敬退下。可惜兩名青衫仆從得勢不饒人,步步緊逼,那容得趙士敬脫身?可憐趙士敬,戰又戰不過,退也退不下,恍惚之間,竟是又被青衫仆從割了一鈸,肥胖的身形搖搖欲墜,一副隨時就要喪命的模樣!

老道士又是一哼,抬腳便跨了一步。輕巧的一步,老道的身形居然是移到了一丈開外,硬生生的擠入了戰團中。

青衫仆從見到老道如此詭異的身法,心中也是吃了一驚。使銅鈸的仆從反應奇快,頓時將銅鈸圓口一轉,拋下趙士敬,回腕削向老道的臂膀。

老道身形未動,一隻臂膀卻忽然發出“哢哢”的聲響,憑空就縮短了一截,使那銅鈸撲了個空。這一招,居然是將“朱鶴吟”使在了一條胳膊上!

老道讓過銅鈸,縮短了的胳膊瞬間彈回,如同鷹隼撲食般疾速點出,不偏不倚地擊中使銅鈸的青衫仆從顱上太陽穴,頓時爆出好大一團血花!這一招,分明是單手使出了“烈鷹吟”!

太陽穴被擊爆,自是再無活命的道理。使銅鈸的青衫仆從跌了幾步,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說來話長,老道徒手殺死一名仆從,實則隻是幾秒鍾的時間。直到此時,那使鎖鏈的仆從才來得及調轉鏈頭,向老道脖頸繞去。

老道嘿嘿一笑,左手食指輕輕一點,輕飄飄的食指仿佛化作了一柄鐵錘,將鏈頭遠遠**開;右手中指輕輕一彈,輕飄飄的中指仿佛化作了一杆長槍,穩穩地點中了青衫仆從的眉心!

青衫仆從眼中的神采頓時變得暗淡,一股血箭自他眉心射出,整個人直挺挺的向後栽去。

“烏禾申,烏禾亥!”耶律淳大叫一聲,再看向老道的眼神,已是充滿了恐懼!

“姓烏禾的?”老道看了看兩具屍首,鼻孔中不屑一哼。“原來是中京鹿鳴山上那兩個魔頭!我說怎麽十餘年未曾聽說過他二人的影蹤,原來是投靠了越王大人!”

“你……你究竟是哪個?”耶律淳顫聲道:“他二人聯手,其武藝還在全陰教掌教尹士平之上!你是哪個教派的道士,怎會有這般高明的武功?”

老道咧嘴一笑,道:“回稟越王爺,尹士平正是老朽座下不成器的徒兒!”

“你……你便是那個大理人……”

“沒錯。”老道麵色一寒,道:“我便是段鐵玀!”

耶律淳聽聞到這個消失多年的名號,雙腿一軟,咕咚一聲跌坐在地!

段鐵玀,全陰教上一代執法長老!他本為大理國皇室子弟,但他不愛王公貴族的安逸生活,偏偏喜愛江湖上的腥風血雨。

十四歲,他離開大理國闖**江湖,十七歲,他拜入全陰教學到了上乘的武功,十年藝成,他殘忍的天性,頓時畢露無遺!

他嗜殺!大盜他殺,魔頭他也殺,俠客他殺,武藝好的捕快他仍是殺!大宋人他殺,夏國人他殺,大理人他殺,遼國人他依然是殺!十年歲月,他手底下竟然積攢了數百條武功高手的性命,在耶律淳年輕的時代,段鐵玀這個名字便代表了死亡!

遇上這個消聲滅跡了近二十年地殺神,你叫耶律淳如何不驚慌!

耶律淳哆哆嗦嗦地掙紮道:“耶律乙……不,惕隱大人!有話好說!我三萬大軍駐在城中,你殺了我你也絕對不會好過!不如,你留我一條性命,我放你出城如何?”

烏黑的麵具下,看不清楚耶律乙辛麵上的表情。隻聽他冷冷說道:“先叫你的皮室軍停手,我還有話要問你。”

耶律淳那還敢說個“不”字?他連忙爬到窗前,提起燈籠一陣揮舞。片刻之後,果然聽得城中喊殺聲漸漸平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