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王的女人

皇後道:“朱愛卿,莫不是昔日太史昆兵亂大遼國,用的就是你這支打不垮的軍隊?”

朱大貴淡淡一笑,道:“昔日朱某落魄,多虧昆哥接濟,因而幫他訓練了年許軍隊而已。”

“隻年許,便可破遼?”皇後吃了一驚,問道:“如今,這支軍隊可是到我大夏來了?”

大貴道:“並無。那軍隊的首領名曰玉麒麟盧俊義,如今在大宋與遼國的邊境駐紮,庇護於信安軍知軍王進麾下,卻是沒有來大夏。”

朱大貴這番說辭,與皇後近日來打探的情報差不多。皇後暗暗點頭,道:“朱愛卿,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太史昆攛弄乾順退位到底意欲何為?”

大貴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本來,這些事我是不能夠說的。可是我見乾順退位一事讓娘娘您添了許多煩惱,我也就隻好說出實情了。實際上,太史昆攛弄乾順皇帝退位,與什麽功名利祿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太史昆這樣做,隻是……為了滿足他的一些惡趣味。”

“惡趣味……”皇後聽得大汗淋漓,道:“什麽樣的惡趣味?莫非那個太史昆他……有龍陽……”

“非也非也!”朱大貴連忙解釋道:“太史昆的惡趣味,乃是收集皇室成員,也就是什麽皇子啊公主啊之類的。”

“收集……”皇後一陣膽寒。

朱大貴解釋道:“嗯,就是收集。比方說太史昆身邊的那個叫做巧音的小後生,就是南唐李氏的後代,前些日子去遼國,他還梳弄了一對雙胞胎小公主,如今呢,他隻是想拐帶著乾順小皇帝開溜罷了。”

“隻是……為了拐帶著乾順走?”皇後琢磨過李乾順宣稱退位的無數個理由,可千想萬想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個一個原因,不由得驚呆了。再有主見的人,碰上這種事也迷糊了,皇後喃喃問道:“這……朱郎你怎麽看待這事兒?”

“我?”朱大貴莞爾一笑,道:“太史昆是沒有辦法強行拐帶乾順小皇帝走的,所以說,事情如何發展,取決於你怎麽看待這件事。”

皇後詫異道:“取決於我?”

“沒錯。”朱大貴道:“如果你想要皇帝退位,你便任由太史昆將他帶走;若是你不想讓乾順走,那就接他回宮,時不常的讓他上次朝便是了。乾順皇帝想要上朝的願望滿足了,那他就不會被太史昆說動了。”

“不可,萬萬不可。”皇後凝眉道:“朝中之事,絕對不可以讓乾順插手!”

朱大貴朗聲笑道:“娘娘,您聰明絕頂,怎的就鑽了牛角尖了呢?上朝是上朝,權利是權利,不可混為一談。”

皇後一愣,忽而又拍額笑道:“是了,是了!他想要的上朝,隻不過是一間大殿,幾十個老臣;而臥所謂的上朝,乃是天下權柄。唉!朱郎一語點醒夢中人啊!我要是早點想通這點,給乾順一間大殿,幾十個老眼昏花的老頭子,每日裏哄他演演戲就好了!也不至於為了垂簾聽政一事將他逐出宮去。”

朱大貴頷首道:“娘娘既然能想得通,從現在開始做起也不晚啊!”

皇後搖頭道:“唉,朱郎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卻不知道昨夜乾順已經將他要退位的消息公布了。他說七月初七,就要在興慶府南門前禪讓皇位。”

“哦?竟有此事?”朱大貴歎了口氣,道:“也無所謂了,反正他也沒什麽君主的樣子,朝令夕改放在他身上也沒什麽影響,你再將他勸回來就是了。”

皇後緩緩起身,負手沉吟道:“其實他要退位,倒也不是什麽壞事。他年歲大了,漸漸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是那麽聽話了。隻是這新皇帝的人選,著實是件麻煩事。唉!可惜我與他無子,否則……”

話說到此,皇後忽然醒悟,連忙止住話頭,偷眼瞧向朱大貴。之見朱大貴麵色慘白,目光中皆是失落之意。皇後忽然間就想起了那陣淡淡的苦橙花香,那陣濕熱而又粗獷的氣息。她心中一顫,連忙柔聲說道:“朱郎,我……我與他生子,以維護梁氏對朝政的掌握,這是我的責任。我們梁氏每一代的皇後都是這樣做的,所以我……你要相信我,我並不是不愛惜我的孩兒,隻是因為……因為……”。

“因為你不愛他。”朱大貴眼神憂鬱中透著幾分憐愛,道:“因而,你與他生下的孩兒會淪為工具。這樣的孩子,一出生就注定了命運的悲慘。乾順的爺爺、爹爹都是早早的憂鬱而死,而乾順這個為權勢出生的孩子,更是十七歲的豆蔻年華便嚐盡了世間的冰冷與無情。梁氏的女人掌握了權利,卻喪失了天倫之樂,你,真的也想這樣終其一生麽?”

皇後聞言,默不作聲。

朱大貴探出手,輕撫皇後秀發,呢喃道:“你為什麽不想想你自己呢?你果敢,你聰慧,你善權謀、會通變,難道還有比你更適合做皇帝的人選麽?”

“我?”皇後驚叫道:“你讓我,學那武……”

朱大貴眼神純淨,嗓音低柔,緩緩道來:“你做了皇帝,梁氏所有族人都會以皇室成員的身份而自喜,你將來的孩兒更會因為有個英明神武的母皇而感到自豪。你做了皇帝,便不會有人再為此遭受痛苦,你自己說說看,你為什麽就不能做這個皇帝呢?”

皇後緊緊捏住朱大貴的手,顫抖說道:“我……我怕……”

“眾望所歸的事,沒理由害怕的,你隻是有些緊張。”朱大貴指尖溫柔的滑過紫金麵具,神情道:“我希望,當你有一天在我麵前摘下麵具時,展現出的是一張洋溢著快樂幸福的臉龐。能夠給你帶來快樂的事,你就放心去做,我會一直默默祝福你的。”

“朱郎,朱郎!”皇後感受著指尖透過麵具傳來的溫熱,喃喃道:“可你的憂傷呢?在你歡笑的背後,我總是能感受道你從內心傳來的一絲憂傷!朱郎,你處處為我著想,可我到底怎樣才能令你解憂呢?我不要做皇帝,我還要做皇後,做你的皇後!大夏的皇位,我要你來做!”

“不要,我不要做你的王。”朱大貴的嗓音中帶了幾分沙啞,“蝶花,沒有人可以做你的王!我能夠看著你快樂,就足夠了!”

“不!我就要你做我的王!”皇後癡癡說道:“朱郎,我要你快樂!我要你忘卻憂傷!我要你綻放出王者的燦爛笑容!”

“不!不可以的!”朱大貴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果斷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他慘烈嚎叫道:“蝶花!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莫非我以死明誌,你才可以明白我的心麽?我是士,士子!我不可以被功名利祿沾汙的!沒有了功利,我的內心才可以不沾染塵埃,一片明淨!沒有了功利,我才能坦然與你相處!蝶花,請你萬萬再不要說什麽王位!請你成全我的士子之心!”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朱郎,你千萬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皇後哭泣著撲上前來,奪走了朱大貴手中的利刃,悲戚道:“朱郎,我聽你的,我來做皇帝!我這就傳下令去,令梁氏一族七月初三召開部族大會,宣布我要成為新皇的事宜,令嵬名阿吳帶兵進京,維持皇位交替時期的穩定!”

………

“講不講義氣?”

“講!”

“挺不挺乾順!”

“挺!”

“好樣的!昆哥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豪爽漢子!來,代表你的家族簽下血書,再喝了這碗血酒,站我身後去!”

“好!”少年傻乎乎的簽下血書,喝了血酒,一臉豪氣的站在太史昆身後。崔道成邱小乙兩個趕忙上前,伸出一對大拇指,連聲稱讚:“小兄弟果然有英雄氣質啊!”“江湖上成名好漢也比不過小兄弟你豪氣足呀!”少年聽了誇獎,頓時得意洋洋。

“下一個,小兄弟怎樣稱呼啊?”

“昆師,我是拓跋思明呀!”

“嗯,講不講義氣?”

“講!不過……”

“什麽過不過的,挺不挺乾順?”

“挺,我挺,不過昆師,我年紀還小,做不了家族的主,我……”

“廢話少說,虧了你還是姓拓跋的呢!沒聽嵬名丙蘇長老說麽,拓跋和嵬名是一族的!趕快把血書給我簽了!”

“昆師,姓拓跋的多了去了,我們這一支,早不知道是那一輩子的分支了,我……”

“不簽是不是?你知道了我們的秘密,還不入夥!”太史昆捏了個響指,道:“那對不住了,丁豪~~!”

“別!昆師千萬別!我簽,我這就簽!”拓跋思明一臉苦楚,哆哆嗦嗦的將食指咬破,簽了血書。

“乖~~這才是好孩子嘛!以後崩叫昆師了,直接叫昆哥!後麵站著去!下一個!”

等人的空,李乾順撇著嘴,低聲道:“昆哥,這就是你收買人心的法子?太下作了!我都覺得丟得慌!”

“就這麽幾天的空,收複這十八名學子,你還有什麽好辦法麽?”太史昆老神在在,道:“夏國的律法,謀逆什麽罪名?”

李乾順歎氣道:“滅九族。”

“所以說麽,”太史昆道:“這夥小孩都是世子,簽了與你生死與共的血書,他們的家族就綁在你身上了。我這個法子,看著俗,卻好使。對了,你也別嫌這丟人,還有更丟人的事兒等著你呢!看到那邊的白衣白鞋了麽?”

李乾順一轉眼,果然就看見了旁邊一張白床單外加一雙服喪靴。乾順詫異道:“你讓我看那個幹嘛?”

太史昆把眼一瞪,道:“當然是穿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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