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男女心裏害怕,倒豆子般的將底細交代了一個清楚。原來郭溪本是在淮南壽春專門做跳的,這婦人則是濠州的一個師婆。兩人在大戶人家作法事時湊到了一塊,借著點酒勁眉來眼去的睡到一處。

這對男女本都是有家業的人,想要長相姘居在一起可沒這麽容易。於是乎,兩人一不做二,索性打包私奔了。郭溪此人文不成武不就,掙錢的手藝一樣也不會,流浪江湖還養活個婦人何談容易?好歹跳大神練就的一張利口不是白給的,待到盤纏花光,郭溪與這婦人便依靠行騙為生。大宋人精明的很,行騙不成反遭毒打的糗事他們遇到了無數次,兩人一番合計,覺得還是遼國人傻呆呆的比較好騙,於是二人偷摸摸遊過黃河,在民風淳樸的武清縣紮住了腳跟。

來曆交代明白,郭溪跪泣於地,隻是說所得舉薦皆是武清縣民自為之,並非有意騙官做。如今之身已被揭破,願受律法懲處,隻是請求念在多年來隻是行騙錢財,並無傷及人命的份上,饒過性命。

“拐個婆姨騙個縣令做,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嘛,我怎麽會怪罪你呢?”太史昆笑道:“知道什麽樣的縣令才是最合格的嗎?能把全縣人都糊弄的團團轉的縣令,才是最合格的!所謂官術,裝腔作勢欺下瞞上哪個也少不了,你是個會跳大神的騙子,做武清縣的縣令不是正合適嗎?所以,我不但不會治你的罪,還會用厚祿聘請你做武清縣的縣令!”

郭溪聞言,大喜過望,連連叩首稱謝。

太史昆搖頭歎息道:“沒做過官終究還是沒做過官的,方才我說官術乃欺下瞞上之道,你居然也點頭應允了!欺下也就罷了,瞞上你居然也敢點頭?丁豪何在,給他點厲害瞧瞧!”

一旁丁豪冷哼一聲,上前就捏住了郭溪的脈門。也不見丁豪手指尖用力,一股難以名狀的痛苦卻頓時將郭溪包圍。這種痛苦,乃是由體內向體外擴散的,郭溪隻覺得周身仿佛從骨髓中散發出一股炙熱,漸漸將全身上下每一絲每一毫都燒得焦糊。明明回身疼痛,可偏偏喉嚨好像是轉了筋,一絲絲聲響都坑不出來。

這一手,乃是近些日子丁豪參研《呂武精粹》學來的。這一招乃是一路指法,名曰“焦陽鎮經指”。拒中介紹,這一指本屬於醫學範疇,乃是平息婦女痛經所用,其原理是用內力緩緩加熱患者血液,達到驅寒暖宮的功效。這一招之所以能夠被記錄下來,也是因為漢時呂後受其恩惠頗多的緣故。

不過這一招到了丁豪的手中,卻生出了許多花樣。他心冷似鐵,哪裏會用這一招治愈病痛?相反,丁豪研究了了月餘,愣是將加熱血液的溫度與速度都提升了數倍。現代的我們都已知道,人類的血液溫度提高四、五攝氏度便可以致人於生命危險之地,其帶來的痛苦十分難忍。若是血液在短時間內被升高十攝氏度,豈不成為了極為痛苦的體驗?於是乎,治病救人的一記指法,硬生生被丁豪改造為了酷刑。

郭溪體驗這種酷刑隻是十息左右的時間,所感受的痛苦卻是從小到大有記憶一來最深刻的一次。此刻雖然丁豪已經放手,不過極熱之後由於血液迅速降溫卻又帶來了一股徹骨極寒。郭溪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卷縮在大帳一角,滿眼充滿了恐懼,連自己為何會遭受這種無妄之災的原因都不明白。

太史昆待到郭溪喘過一口回魂氣,問道:“老騙子,我的手段如何?其實這也不算什麽啦!我手下還有一位名叫巧音小弟的,他最擅長的就是將你經脈一根根抽出來,抹上些鹽巴再塞回去。怎麽,你想嚐試嚐試嗎?”

郭溪被太史昆這句話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搖頭。

太史昆冷笑一聲,道:“知道怕就好!我告訴你,做我的官,欺下可以,瞞上的結局卻隻有一條路,那就是被各種各樣的酷刑折磨而死!高官厚祿我都給你,而你,在享受之餘,也不要忘記為我好好做事!得了,出去吧,到了下午我會將你應當做的事以文的形式告知你。還有,趕緊的把滿臉鼻涕眼淚給我弄幹淨,背上你姘頭,繼續裝出個孝子的模樣!”

郭溪與那婦人連聲謝過不殺之恩,被兩名士兵架出帳去。一對男女前腳出去,記員們立刻發問道:“昆哥,這行騙之人往往是貪婪之輩,眼前的財寶多了,隻怕是性命他也不顧了!您既然已經揭穿郭溪的真麵目,又怎能相信這個奸妄之輩,將縣令交與他去做呢?”

太史昆哈哈一笑,反問道:“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先來問你們一句:如何能最快捷的提高占領地民忠度?”

記員們多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對於民政之道還沒有深入研究過。他們七嘴八舌一番回答,多是說了些減輕賦稅開倉放糧一類的辦法。

太史昆微微搖頭,道:“減輕賦稅,總歸還是有稅收;開倉放糧,不能永遠放下去。非災非難時做這等事,多半是官員為了獲得政績所為,卻不是一個決策者應當考慮的。我認為,在短時間內獲得民心,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掉民眾最憎恨的那個人。”

“民眾最憎恨的人?”記員們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明白昆哥說的是哪個。

“若是郭溪這廝動了貪念,引起了武清縣民眾憎恨,不正好是個提升民忠度的好材料麽?我不怕他貪,就怕他貪的不夠傷天害理呢!哈哈哈!”太史昆自顧自的笑了一陣,完全沒顧慮旁邊一眾小記員們已是滿頭冷汗。他又道:“再者說,眼下武清縣還有許多事情要解決,絕不是一個愚忠愚孝之輩能做得來的。郭溪這廝擅長愚弄百姓,還有小辮子捏在我手中,正好是個做事的材料!”

太史昆說出的這番話,句句實情。要知道一到下午申時,天京城就要接管武清縣了。屆時,將有一大攤子閑雜事務要抓緊處理,其中最為重要的有四點:

一曰接管縣衙;二曰清算田產;三曰安撫民心;四曰製定役稅。

這四樣事務,進則傷民,退則傷君,尺度尤其難以把握。更何況,太史昆還想要利用這些事物來傳達一個理念:官兒,民選的就是比指派的好!

這個理念,並非是源自於現代*思想或是普世精神的影響,而是因為太史昆出於對如何形成統治力的思索。

想要統製一個地區,有許多辦法可供選擇。比如說武力,比如說文治,再比如說宗教、民族等等。可是以上種種統治方法,卻都不適合太史昆目前的情況。

無論是武力還是文治,現在天京城都派出足夠的人手管理武清縣與其它即將要占領的地區;若說是依靠民族,整個析津府漢族、契丹族、女真族、渤海族、室韋族、回鶻族等百姓早已不分彼此的聚居在一起,引發了民族爭端隻能是哪個民族也不好過。至於宗教……抱歉,就連太史昆本人都是個僧、儒、道、共產等每個信仰都有那麽一點點的主兒,你叫他如何在寺院道觀並立一個山頭的析津府推行單一信仰呢?

思索良久,太史昆決定在治下推行一個誘騙了無數現代人的名詞――*選舉製。他要在治下各個地區都建立民選政府,並務必使得治下民眾由衷的認為民選政府比派來的政府好上一萬倍,隻有這樣,天京城治下的民眾百姓們才會從心底將民選政府當做自己的家園,並心甘情願拿起刀槍保衛它。

正是由於這種想法,太史昆才會將所有從君主體製下得到好處的群體全數驅趕,而將在君主體製下的受害者全數保留。太史昆可以預見到,用不了多久,武清縣的百姓們就會產生翻身農奴把歌唱的熱情,如果接下來能給百姓們提供一個隻要努力,就能夠更好的的良性經濟體製、競爭體製,那麽萬眾歸心幾乎就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就算是一個純正的契丹人,生活在這種體製下也絕對不願再回歸耶律氏的統治。

當然,太史昆祭出“*”這個法寶的原因還有一點:在這個,比起在君主體製下玩手段的本領,超越太史昆的人不可計數;但是在這個時代中,懂得在*的外表下動手腳的人,好像還暫時沒有。畢竟經曆了現代的耳熏目染,太史昆有信心在短時間內用什麽黑幕潛規則一切打著*旗號的事與人。

作為生長在紅旗下的人,太史昆從來就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麽*,也從未想過真正的*社會應該是什麽樣子的。所以說,從一開始太史昆準備實施的就是偽*,因此,他找的代言人自然須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才行。而接管武清縣後四件重要的事務,也必須是要按照天京城的安排去做,才能夠實現太史昆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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