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幹爹

【這麽些個官,個個都倒賣公物發大財,可他們原本的工作是什麽來著?你知道麽?————摘自《昆哥日記》】

眾人笑罷,盧俊義問道:“賢弟,查探遼國奸細一事,你準備從何處著手?”

太史昆道:“我準備了三個入手點,還請眾位兄弟共為參詳一番。其一:我見李士峻一夥皆身穿道袍,想必他們平時走動的身份也是道士,那落腳的地點應是道觀,所以查探真定府各個道觀算是一個著手點。

其二:想必李士峻誤認為我取得的那本‘海船製造術’就是他們尋找的‘火龍丹配方’,因而它們一夥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定會想辦法從我這裏再弄回去。我們一行人大搖大擺進的真定府,李士峻一夥不會看不見,所以說等著他們自己送上門來也是個辦法。

其三:一句話,把張邦昌抓回來打!”

盧俊義聞言,嗬嗬大笑道:“等著別人找上門來不是咱們的作風!不如這樣,打探道觀之事就交給愚兄來做,揍張邦昌的事情麽,就賢弟你來好了!”

太史昆點頭道:“就依盧兄所言好了!我先把孫德旺找來,問問真定府有哪幾家道觀,再問問張邦昌這小子住在何處!”

不一會兒,孫德旺喜滋滋的進了營帳。當他聽到真定府有幾處道觀這個問題時,先是一愣,隨即鬱悶道:“爺!我們真定府全是信佛的,哪來的道觀!嗯……也不能說一座道觀也沒有,我們真定府的道觀,好像也有一個!”

“真定府全是信佛的?”太史昆驚叫道:“這怎麽可能!全大宋上上下下全是信道教的,如今的皇帝都自稱是道君天師,怎麽單單一個真定府全都信佛?”

孫德旺支支吾吾地說道:“俺是個粗人,向來是看見神像倒頭就拜的,所以這佛啊道啊的俺也不甚明白!反正,幾年前俺真定府開了家尼姑庵,一來二去的大家夥就都去尼姑庵上香,不去其它地方了!到了後來其它廟裏觀裏都沒了香火,紛紛倒閉了,就這麽說,現在俺們真定府,單單就信奉這個尼姑開的靜月庵!”

“居然還有這種事!”太史昆聽得嘖嘖稱奇,又問道:“那麽,唯一的那座道觀叫什麽名字?有多少道士住在裏麵?此道觀坐落於何處?”

孫德旺撓頭抓耳道:“這道觀麽,名字很怪,叫做尋情觀,裏麵隻有一個醉鬼道士,它的地方麽,就在靜月庵的對麵兒!”

“尋情觀?隻有一個道士?還是在尼姑庵的對麵兒?”太史昆聽得目怔口呆,鬱悶道:“孫德旺,你是在消遣本官嗎?”

沒料到孫德旺一番話倒是說得盧俊義精神起來。盧俊義沉思片刻,說道:“賢弟,孫德旺還真不是消遣你!說起這個尋情觀的醉鬼道士,應該還是愚兄的一位老朋友呢!”

太史昆疑道:“老朋友?這是怎麽個事兒?盧兄你快點說說!”

盧俊義拈須笑道:“賢弟且由愚兄賣個關子,等我把那道士給你尋來,你自己問他好了!”

太史昆聽得盧俊義這樣說,雖是心裏麵癢癢,但也無可奈何,隻好兀自忍下。於是太史昆又向孫德旺問道:“那我再問你,那個叫張邦昌的家夥,住在哪裏?”

孫德旺道:“張邦昌麽?他此刻就在營外候著大爺您的召見呢!”

“這麽巧!嘿嘿!張邦昌啊張邦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要闖進來呀!”太史昆大笑三聲,吆喝道:“老孫,去把張邦昌給我叫進來!兄弟們,擼好袖子,準備大嘴巴子抽人了!”

不多會兒,孫德旺果然帶了一個人,走進帳中。來的這個人,與太史昆想象中的張邦昌實在太不一樣了!

太史昆心目中,當師爺的人一定是年過四旬,留一把山羊胡子,一幅幹瘦的老學究模樣。可是眼前這人,年紀二十來歲,肥唇闊耳,挺胸腆肚,一米七不到的身高,體重最少一百八十斤,活脫脫一副二世祖的模樣!真的很難想象,這就是那個做過師爺,陷害過馮父的張邦昌!

張邦昌人雖然胖,可身手卻矯健的很!一進門,這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地上一爬,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還沒等太史昆反應過來,這貨就地一滾,團身撲上,一把將太史昆的大腿抱在懷中,張口嚎道:“幹爹!我想死你啦!”

“我擦!滾你的蛋!”太史昆驚叫一聲,抬腳把張邦昌踢了一個大跟頭!

太嚇人了!你說一個大胖小子冷不丁的扯著褲腿子喊爹,放誰身上誰不嚇出一身冷汗?

人家張邦昌順勢一滾,在太史昆眼前繞了圈子,居然又滾回來了!他兩條胖胳膊一伸,又把太史昆的大腿抱住,嚎道:“幹爹!你這是咋滴咧!你咋不認俺了呢?”

“呔!放手!我什麽時候收過你當兒子啊!你把話說清楚!”太史昆驚了一腦門子冷汗,隻好踹開張邦昌,轉身跳到桌案上去躲避。

張邦昌哭喊道:“幹爹!您忘了麽!您剛上任沒三天,俺就找人上您府上去認幹爹了啊!您收下小子俺的禮物,說是孝心可嘉,就認下俺當幹兒子啦!”

我擦!原來高俅這死鬼還做過這等好事!太史昆悻悻說道:“哦,你不說我都忘了這事了!乖兒子啊,你好好站起來坐好,再也不可扯為父的褲腿子了!”

張邦昌果然聽話,他幹淨利索地爬起來,找張椅子用半截屁股坐定了,陪著笑臉說道:“幹爹啊!我上次拜托您的那事兒,有眉目了沒啊?”

“哎?你還拜托我過事?”

“哎呀,幹爹真是貴人多忘事呢!”張邦昌拍了拍手,帳外進來兩個家仆,抬來了兩口好大的箱子。左邊箱子打開,隻見箱內珠光寶氣,皆是拳頭一個大的狗頭金、茶盅一般大的珍珠;右邊箱子打開,隻嗅得箱內藥香撲鼻,皆是胳膊粗細的人參,棕紅的二杠花鹿茸。。

張邦昌喝退了兩名家仆,低頭哈腰地對太史昆說道:“幹爹可是忘了?幹兒子我不是……想弄個狀元當當麽!”

這廝想當狀元?太史昆心裏暗暗吃驚。要知道,張邦昌的這兩箱財寶,可不是一般人能弄來的!其價值,可謂是“連城”也不虛晃!這廝當漢奸若是為錢財,又何苦把這等財寶獻給高俅?若是當漢奸為圖權勢,用這些錢財直接買官來做不是更好?何苦要做個狀元郎?

太史昆麵上不動聲色,心裏麵卻苦苦思索了半天。無奈張邦昌此舉實在詭異,太史昆竟是想不出其中道理。這張邦昌行事如此下作,又是磕頭又是叫幹爹的一點也不知羞恥,難不成還是個心思縝密、城府極深的奸惡之輩?又或者是……這廝就是一個白癡?

太史昆思索至此,準備試探一番,逐開口道:“乖兒子!不是當爹的說你,你有這麽多財產,到哪不能過上神仙般的日子,何苦做什麽狀元!你若是想當官,爹爹我直接給你安排一個兵部的員外郎如何?這個職位掌握兵部武庫,油水大的很哩!”

你道太史昆為何這樣說?隻因兵部武庫管理全大宋所有軍隊的兵刃甲胄、車馬火器,連包括“火龍丹”在內的所有火藥配方、弩箭圖樣,也一並是存放在武庫內的。假若張邦昌是個遼國的奸細,恐怕忙不迭的當場就會應承下來。

可沒曾想,那張邦昌不暇思索,開口就嚷嚷起來:“幹爹!俺不想做什麽員外郎!俺想做士大夫!做翰林大學士!”

一個漢奸,不去做兵部的員外郎,居然吆喝著要做翰林大學士?有這樣沒出息的漢奸麽!太史昆一怒之下,差點沒一個大嘴巴子抽過去。太史昆道:“吾兒!你真個是不識好歹!怎地爹哋給你個實缺你不要,非要能看不能吃的翰林大學士來做?”

張邦昌歎氣道:“幹爹有所不知!從小到大,俺娘就知道逼俺好好讀書,說之長大後考個狀元,去做士大夫,去做翰林!她整天這麽念叨,念叨的俺頭都大了!直到俺娘臨咽氣的那一霎那,她老人家口中都是如此說的!你知道俺娘臨死前幹了啥?幹爹請看!”

張邦昌把身上長衫一脫,露出了兩團白花花的胸肌,那兩團胸肌上,左麵一扇刺著“此生不做士大夫”,右麵一扇刺著“家財億萬也枉然”!兩團胸肌之間,居然還有一行橫批“娘看著你!”

眾人一看,皆捂嘴忍笑。張邦昌哀歎一聲,說道:“唉!俺娘臨終前,安排家中管家給俺刺了這團錦繡!自此後,俺整日飯吃不香,覺睡不著,一閉眼就是俺娘叉腰訓斥俺的模樣!幹爹啊!您就行行好,給俺弄個狀元做做!”

太史昆此時真是哭笑不得!你說這等人,到底是個傻子還是個極會偽裝的漢奸?

當下太史昆隻好應付道:“行了,乖兒子!你就回家等著!待為父回京後,一定用心為你打理此事!你要相信為父的能力!”

張邦昌聞言大喜,規規矩矩地又磕了幾個頭,轉身出帳走了。

帳內幾個人麵麵相窺,半晌,太史昆問道:“諸位說說看,這個張邦昌到底是個傻子,還是個聰明人?”

眾人一口咬定,這張邦昌絕對是個傻比,一等一的傻比!武鬆叫道:“昆哥!就因為他是個傻子,你便放他走了?不是說好打他一頓的麽!”

“莫慌莫慌!”太史昆圍著兩口箱子繞了個圈,尋思著說道:“方才我一直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因而才放他走的。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