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中原權柄 一百三十八 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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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是他們!”金三順揪著自己的頭發,痛苦的叫道:“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啊!他們可是我的兄弟呀!女兒啊!你沒有看錯吧!事情都是怎樣發生的呢?”

“爹爹啊!一開始,我們娘倆是被天京城的軍人接來的!那些軍人人很好,也很帥,還非常靦腆呢!”女兒講述道:“軍人把我們娘倆送到水晶宮門口,就告辭回去了!我們娘倆走進水晶宮,就看見樸大、李二兩位蜀黍正在飲酒!”

“啊!”金三順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兩位蜀黍也看見了我們娘倆,就撲過來了!”

“然後呢?”

“然後我們娘倆就是各種求饒各種反抗啊!兩位蜀黍就是各種用力各種強迫啊!”

“啊!然後呢?”

“然後就是各種花樣啊!”

“啊!再然後呢?”

“再然後……兩位蜀黍提上褲子就逃跑了!”

“啊!沒臉見人了呢!”金三順麵對牆角,絕望的蹲了下去。現在他的心裏好恨!樸大、李二兩人侮辱了他的家人,從此他在人家兩位麵前就再也抬不起頭來了!這樣下去,在造反成功後,金三順他又有什麽臉麵再與人家爭奪大頭領的位置呢?進一步說,如果這件事情在高麗人之間傳播開來,他金三順就會成為一個大大的笑柄,如此下去,很可能連三頭領的位子都保不住了!

金三順悲傷的以淚洗麵,但是他心中同時還有一個聲音在嘶吼著:三順君!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什麽也不做的話!事情就真的要向那個方向發展了喲!振作起來,三順君!一定還有辦法的!

片刻之後,金三順停止了抽泣。緩緩站起身來的金三順,眼神中的哀傷與絕望換做了堅毅。他用幹燥的大手撫摸了一下女兒的頭發,深沉的說道:“照顧好你的母親大人!爹爹,去給你們討回公道!”

金三順昂首挺胸的走出了水晶宮,他步履沉穩,整個人看上去充滿了信心。其實他不應該如此有信心的,若是講理,五個金三順也說不過一個詩人樸大;若是動手,十個金三順也打不過一個武狀元李二。但是,金三順他偏偏的就是理直氣壯。一位,他的心目中有一個仰仗,有一位貴人。

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他們根本搞不清楚心目中的貴人是個什麽成色。形形色色遇見貴人改變命運的傳說忽悠著他們,誘使他們擺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不知滿足了許多人的虛榮心。比那些念叨著“我外甥在北京做it”的鄉下老農好一點點,金三順屬於“我與副省長說過話”的貨色。

說句題外話,在這個年代,卑躬屈膝的奉承絕對比不上器宇軒昂的行賄。如果你認為他們本應該視金錢如糞土——在他們是土狗的前提下他們會這樣看的。讓權力在陽光下進行這個夢想很美好,可惜在這個體製中,紅太陽代表什麽你應該明白的。好吧,就算是陽光的含義是人民的監督權,但是擁有這個權利的也不過是幾千名唯唯諾諾的指派代表而已。反正,絕對不是你。

金三順心目中的貴人,是朱大貴。他應該明白,他自己是個叛亂者,而負責平叛的朱大貴應當是他的頭號大敵才對。可是,已經深陷棋局的金三順,卻下意識的將朱大貴當做了救星。現在金三順又重新回到了那間茶葉鋪,不過,茶葉鋪門口的守衛卻禮貌的將他攔了下來。原因很簡單,大祭酒朱大貴正在與西門慶、段景住二位商定給高麗人的最終條件,這個時候金三順應當回避。

三順用懇求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護衛看,他那滿是溝壑的老臉與渾濁不堪的眼神構成了一副難民受虐肖像畫。這是他的老手段了,如今他家中那些遠遠超出高麗人消費水平的家具廚具,就都是用這一套從天京人那兒討要來的淘汰貨。年輕、善良、有理想的守衛當然頂不住這種老油條的算計,所以,守衛隻好硬著頭皮返身走進茶葉鋪,去為金三順通傳了。

門口變得安靜下來,金三順靠著茶葉鋪的窗戶台,想要歇歇腳,不料,一陣談話聲卻不小心溜進他的耳朵。

“大貴,拿主意的是你沒有錯,但是你也得聽聽我們兩個人的意見啊!”

說著話的,應該是那個傳說中昆哥的狗腿子西門慶,他的嗓音又細又尖銳,很容易分辨的。西門慶話音剛落,擁有一腔西北口音的昆哥禦用訓狗師段景住也接口說道:

“朱小哥,樸大和李二給出的建議的確不錯!讓高麗人分成高低兩個人等,低等人被高等人管製,而高等人向咱們天京人負責!這樣,咱們天京城隻拿出一點人力,就可以將所有高麗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再也不會有叛亂發生了!”

朱大貴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兩位,這種建議不現實!高麗人怎麽會幫著咱們天京城整治高麗自己人呢?他們是同一個民族,隻會同仇敵愾來對抗我們!”

西門慶立刻反駁道:“此言差矣!同一個民族的人相互整起來,那才是往死裏整呢!我們可以相應的給予高等高麗人一些特權,比如說給他們高薪、住房、甚至允許他們攜帶槍械;而低等人則要削減收入,軍事化管理,男女分住,隻保留基本的生活資料。這樣,高麗人之間的等級觀念就會森嚴起來,低等的對高等的痛恨,而高等的為了保住位置,隻能死忠與我們!”

朱大貴仍然是沉吟著說:“這是奴隸製度了!不行,昆哥不會允許的!”

段景住嚷嚷道:“他們高麗人奴役高麗人,管咱們啥子事兒呢?對了,咱可以讓高等高麗人成立勞務公司,然後將天京城的各種苦役承包給他們不就行了!所有的壞名聲,一股腦推到承包商身上就是了!大不了,中間多建立幾層承包關係!經過層層轉包的活,出了問題盡管踢皮球就是咯!我打賭,如果昆哥在這裏,一定會這樣做的!”

“這……”朱大貴終於啞口無言了,半晌,隻聽他從口中擠出了幾句話:“這……可是……樸大、李二兩個要的錢太多了!他們一開口就是十萬貫!而金三這個老實漢子,隻要一萬貫……”

“大貴,這不是心疼錢的時候!”“朱小哥,花多大錢辦多大事兒不是?”西門、段二人一陣好勸,無奈朱大貴就是不鬆口。這個時候,想要通傳的守衛終於找到了開口的機會,告知了金三順在門外等候的消息。頓時,屋子裏的爭吵停息了,再過了幾息時間,守衛急匆匆的跑了出來,示意金三順可以進去了。

如今金三順的心情已無需過多描述了。這是生活與事業的雙毀啊!什麽五味雜陳什麽哇涼哇涼的感覺與金三順腦袋裏麵的東西毫不相幹,此刻他的腦子裏完全就是一鍋開水。他渾身上下的毛細血管急速充血,整個人看起來比平常大了一圈。造反叛亂的事兒早就沒影子了,金三順又變成了那個為謀生活可以犧牲尊嚴的拾糞半大老頭。

金三順是跑進茶葉鋪的,剛剛看見朱大貴的麵貌,他就咕咚一聲跪下了。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下,金三順保持著跪姿向前滑動一丈,恰巧到達了朱大貴的麵前。不僅如此,在滑動的過程中,他還電光火石間抽冷子磕了三個響頭,並且在朱大貴的腳丫子出現在他眼簾中的那一瞬,嚎啕大叫:“朱老爺!您要給俺做主啊!”

這麽驚世駭俗的一跪,將朱大貴幾個人震得不輕。正所謂術有專攻,能將磕頭練就的這般眼花繚亂也是一門藝術。錯愕間,又聽得金三順大聲吆喝道:“朱大老爺啊!俺的妻女被人侮辱啦!”

“什麽!竟有此事!”朱大貴大吃一驚,憤怒的將一副茶盞扣在桌子上摔得粉碎。他玉麵紅漲,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是哪個士兵幹的!我絕不袒護!”

但是段景住卻嚷嚷道:“小老兒,胡說八道什麽!士兵將你妻女送到情人粥,連門都沒進就撤回了!那個時候,另外兩個首領樸大、李二都在,都可以作證的!你怎敢如此誣賴我軍將士!”

“不是的,不是貴軍幹的!”金三順嚎哭道:“是我那兩個該死的兄弟,樸大和李二幹的呀!老爺,他們沒有人性啊!人妻人女他們一窩踹了呀!”

“太惡劣了!太惡劣了!”朱大貴憤怒的連聲音都發顫了,他怒氣衝衝的說道:“人,怎麽能這樣無恥呢?我要絞死他們!絞死他們!”

不料,西門慶卻輕咳一聲,低聲道:“大貴,我認為,既然是高壓統治,那麽就必須允許一定程度的……嗯,高等人對於低等人的侮辱。大貴,你看看金三這個不成器的樣子,你再想想,如果將樸大、李二這個線再斷了……嗯,你懂得,凡事要留一手麽。”

“唔……”朱大貴仿佛是恍然大悟,臉上的憤憤之色慢慢的就消褪了。他沉吟一聲,語氣又恢複了那種淡淡的優雅,溫和說道:“金三啊,你反應的這個情況我知道啦!嗯,你瞧,如果做下這個事的是我們天京城的人,我一定會從嚴處置,說什麽也要給你一個交代!可是,不曾想做下這等罪孽的是你們叛亂者陣營裏麵的人!你也知道的,嗯,我曾經保證過你們的人身安全嘛!所以……哎呀,發生這樣的事我也很遺憾嘛!要不,你帶著家人先回科學協會吧!回去後,好好安慰一下她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