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射!射!射!

【有時候胡亂收留流浪人員,是要付出代價滴!————摘自《昆哥日記》】

“轟隆隆!”崔道成失血加上醉酒,這卯足了力氣的一杖終究還是沒能打準。他這一杖打中了一根懸在空中、晃晃悠悠的斜梁。這等斜梁哪還能經得起崔道成一悶棍?隻見那斜梁連帶著一大塊土坯,向太史昆、崔道成二人墜落。

太史昆見勢不妙,兩腿一抬便跳了開來,隻可憐那崔道成兩腿滿是鮮血,根本難以移動,隻好被一大堆土坯不偏不倚地蓋在了禿腦門上。崔道成慘叫一聲,直挺挺地倒在了廢墟之中。

看著崔道成肥碩的身軀緩緩倒下,太史昆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可就在這個當口,他忽然聽到了身後穀樹皮的一聲尖叫:“東家!小心!”

一股冷氣自太史昆的腳底竄到了腦門上!他隻覺得汗毛倒聳,一股極其危險的感覺油然而生,伴隨著的,是背後傳來的衣袂破空之聲!

時間飛快,形勢根本容不得太史昆多想!他把手中長劍一丟,雙手連彈,背著身子將腰間的九柄飛刀連貫射出!

飛刀方一離手,太史昆心裏卻“咯噔”一下,苦叫了一聲:壞了!

原來這危急時刻丟出的飛刀,太史昆是完全按照本能來的!平時太史昆這家夥練習飛刀時練得可不是射殺敵人,他練得是馬戲團壓軸好戲:背身蒙眼飛刀怒射比基尼美女!

太史昆所練就的飛刀竅門就是讓飛刀擦著美女的嬌軀釘入木板中,方才太史昆射出飛刀時,正是按照這個竅門出手的!

果然,九柄飛刀依次發出了釘入土牆的“噗噗”聲,這說明,九柄飛刀果然是擦著敵人的身子射偏了!太史昆長劍已經離手,飛刀已經射空,竟是一點防身的手段也沒有了。一時間,太史昆萬念俱灰,心如冰窖,連頭也不敢回了,隻是矗在原地,閉目等死了。

片刻時間彈指而過,太史昆沒有等到冰冷的刀鋒,反而聽到了身後一聲感激涕零的言語!

“英雄高義!我邱小乙,服了!”

服了???太史昆仿佛是做了一場春夢!他哆哆嗦嗦的回過頭去,瞧見了那個縮頭縮腦的道士邱小乙。

邱小乙的臉色,竟然比太史昆的還要難看。他持著一雙鴛鴦刀,靠在土牆上擺了個“大”字型,九柄飛刀緊貼著他的麵、喉、肋、雀等部位釘在了他的身側。他麵如土色,兩條腿不停地打著擺子,左腮上一顆豆大的紅痣抽搐不已,明顯是被這驚險萬分的九刀嚇掉了魂。

邱小乙見太史昆轉過了身子,趕緊丟了雙刀,撲通一聲跪伏在地,說道:“英雄!大哥!邱小乙拜謝您老人家手下留情了!您射術過人,想取貧道的性命易如反掌!這一仗,俺邱小乙輸的心服口服!”

額考!多虧了這孩子心眼實啊!太史昆抹了一把冷汗,心髒顫悠悠地恢複了跳動。

你道剛才這會兒都發生了些什麽?原來這邱小乙酒量淺薄,因而並不曾多飲燒酒。當太史昆方一現身時,邱小乙這廝著實是頭暈眼花了一陣,但是隨後這廝摳了摳喉頭,頓將腹中一團醃臢嘔吐出來。

肚中酒水清空,加上山風一吹,邱小乙頓時清醒過來。這邱小乙善使一雙鴛鴦刀,又曾習得縱身跳躍之法,因而他提著雙刀,悄悄摸到太史昆身後時,太史昆竟是一點也沒有發覺!若不是穀樹皮一聲尖叫,恐怕太史昆好大一枚頭顱如今就提在邱小乙手中了!

也虧得太史昆飛刀射的麻利,九柄飛刀擦著邱小乙的肉皮劃過,把這廝嚇了個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還以為是太史昆藝高人膽大,故意恐嚇他呢!因而這廝跪拜在地,誠心誠意降了太史昆。

太史昆見了邱小乙這副模樣,料想他不是作假,太史昆此番來道明寺是為了求財,倒也不想多造殺孽,於是就假惺惺的扶了邱小乙起身,說道:“邱道長不必多禮!有道是不打不相識,咱們兄弟若不交交手,又怎能興平氣和地坐下來聊聊?”

邱小乙看著腳下兩具少年的屍體,不遠處倒在血泊中的崔道成,對於太史昆“交交手”的說辭是一肚子酸楚。不過心裏酸歸酸,邱小乙口頭上卻不敢說出來,這廝幹笑了幾聲,說道:“想必英雄大哥你帶了這些林戶來,是為了昨日晌午那三百貫錢的事而來!”

“邱道長幹嘛叫的這樣生疏!你喚我一聲太史昆便可!”太史昆笑盈盈地看著邱小乙,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根本不理三百貫錢這個茬。

邱小乙聽了這話,隻好硬著頭皮解釋道:“昆哥在上!請聽貧道解釋!昨日俺們幾個劫了三百貫錢來,卻因一時疏忽,被一個新入夥的少年給偷偷卷跑了!”

“啥?卷跑了?”太史昆聽到此處,不禁變色。他抽了抽嘴角,耐住性子說道:“邱道長,你這話說得也輕巧!那少年為何不卷跑你的財產,卻偏偏將我那三百貫卷跑了?難道你還想嚐嚐我飛刀的滋味?”

“別!別介!”邱小乙一慌,咕咚一聲又跪下了。他顫悠悠地說道:“昆哥明鑒!貧道和崔道成兩個流浪江湖多年,身上哪有什麽財產!昨個劫了林戶們的三百貫,俺們哥倆還想著找個正經地方從良哪!俺實在是窮啊!”

“窮!!!”太史昆眼前一黑,差點沒一頭栽了。他為了算計邱小乙和崔道成,把身上最後幾貫錢都買酒了,如今好容易捉住了強盜,卻沒想到強盜是倆窮光蛋!這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太史昆看了看邱小乙一身破爛道袍,看了看道明寺的殘磚亂瓦,心裏麵也知道了這倆強盜是貨真價實的窮光蛋。他又轉念一想,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得和這倆窮鬼一樣,落個衣衫縷爛,居無定所的下場,真是悲從心生,欲哭無淚!。

太史昆一把揪住邱小乙的胸口,啪啪就是兩耳光扇在了他的臉上,口中怒斥道:“搶!搶!你丫搶了根本就留不住,你說你搶個啥勁?你個傻丫倒是搶得爽了,可我的錢呢?我的錢咋辦?”

挨了兩巴掌,邱小乙心裏麵那個冤屈喲!沒想到太史昆一臉相貌堂堂的英雄相,骨子裏竟然是個摳門的守財奴!邱小乙捂著臉頰,情急叫道:“肉償!肉償!昆哥我肉償還不行嗎?”

“肉償?我太史昆對男人沒興趣!”

“昆哥,你理解錯了!”邱小乙哭喪著臉說道:“昆哥,你瞧貧道和崔道成二人都有著一身武藝,大不了俺們和你簽個賣身契,在你府上為奴還不可以嗎?說實話,一般的護院、莊客哪有俺們兄弟倆的武力值高哇!”

奴隸?太史昆聽了這兩個字,緩緩的鬆開了邱小乙。錢已經丟了,這會兒就算是把邱小乙打死也沒用了。如果是收了邱小乙、崔道成兩人的賣身契,哪天找個機會把這兩人倒手一賣,說不定還可以追回點本錢來。所以說,盡管太史昆心裏的火氣還沒消,也隻好同意了邱小乙的提議,並讓幾個林戶取了清水繃帶,去救崔道成。

崔道成這個家夥腦門還真是夠硬,幾個林戶往他臉上潑了點涼水,他就悠悠轉醒了。崔道成這家夥平日裏行事便以邱小乙馬首是瞻,所以對於賣身為奴的提議倒也沒什麽意見。他拖著兩條傷腿,大咧咧地給太史昆磕了兩個頭,就算是拜入太史昆門下了。

太史昆招邱小乙、崔道成兩人來到身邊,問起了兩人的出身。兩人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就把自己從小到大的人生軌跡給太史昆這位新老爺講述了一遍。

不聽不要緊,聽完了邱小乙、崔道成兩人的個人簡曆,太史昆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這倆人窮成這個樣子,原來這倆人竟是兩個傻貨。

先說這崔道成,崔道成此人祖上十輩子以前也是大戶人家,這大戶不是別家,正是屹立中華數千年的大家族——清河崔家。可自從唐末戰亂後,這清河崔家也就慢慢的湮滅在曆史長河中了。

崔道成這一家子也說不上實在什麽年代流落到了汝州府的一座小鎮上。崔道成原先並不叫崔道成,而是因為生了一對怪眉毛,讓他爹給起了個“崔倒眉”的破名字。他長到十六七歲的時候,一副壯碩的身子骨算是長成了,還擁有了一身蠻牛似的力氣,他爹覺得他待在鎮上幹農活可惜了,於是就給了他點銅錢,要他到嵩山少林寺去學習武功。

那時候的崔倒眉倒也不算是真傻,他曉得少林寺那地方花錢拜師的人多,因此吸引了一群不法分子蓋了些偽寺,掛上“小林寺”“五林寺”一類的招牌,還故意將“小、五”等字寫模糊了,騙那些學武之人的錢財來花,於是崔倒眉便留了個心眼,將那個“少”字來來回回看了許多遍,記得滾瓜爛熟。

果然,崔倒眉一到了登封縣,就被一夥招生的給圍住了。崔倒眉微微一笑,立刻就將那夥騙子招生簡章上的“小”“五”“妙”“尖”等字一一識破,把那夥不法分子羞了個滿臉通紅。最終,在一位慈眉善目老和尚的手中,崔倒眉終於見到了“少林寺”這三個字,於是乎崔倒眉就跟著老和尚上山學藝了。

山上已經住了不少學徒了,老和尚為學徒們講了一套杖法,並且語重心長的告訴學徒們:真正的少林寺是絕對不會收學費的!隻是為了不讓學徒們下山受了花花世界的困擾,將父母們的血汗錢亂花了,所以老和尚代表少林寺將各位學徒的錢財先行保管,待到學徒們藝滿下山之時,再一一發還。而且老和尚還好心的給崔倒眉起了個法號——道成。

話說崔道成在山中安心學藝,可沒曾想到,這武藝練了才三天,老和尚便不見了蹤影,又過了兩天,山上連口吃食都尋不到了,崔道成和他的師兄弟們這才覺出了不妙。

崔道成和他的師兄弟們連忙拿出前些日子的招生簡章,細心研讀一番,他們終於發現,這簡章上“少林寺”三個字中,“少”字是沒錯的,“寺”字也是沒錯的,但偏偏是這個“林”字少了一捺,竟是個“材”字!原來,這老和尚開辦的是“少材寺”!

太侮辱人了!遇到騙子了!崔道成自認聰明絕頂,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受了騙!這廝一時火起,操著禪杖將少材寺幾間廂房砸了個稀爛,又放了一把油火,將少材寺大門燒了個精光!

可更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發生了,那個老和尚偏偏在這個時候,領著幾名差役回來了!

人家這老和尚,辦的少材寺可是在官府注冊了的,受大宋法律保護的!崔道成一把火將人家寺廟燒了個幹淨,不吃官司怎麽能行!

無奈啊無奈!崔道成這廝隻好連夜逃跑,自此流落江湖,這腦子,也一天比一天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