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擂還沒開始,擂下已經風起雲湧,暗潮翻滾,觀看擂台的人雖然對於周圍發生的一切並不知情,但是也感到了那股緊張刺激的強烈氛圍,不由自主地心底也升起一股股的涼意,全身上下因為激動和緊張而瑟瑟發抖。

連台下普通觀眾的感覺都如此強烈,台上第一個上擂的風空寂乃是全場的焦點,處於動**暗潮的核心處,更是感到一陣又一陣洶湧澎湃的肅殺之氣將自己團團圍住,心頭不自禁地生寒。

“嶺南風空寂在此領教高明!”風空寂的臉上沒有因為莫名的恐懼而露出任何表情,隻是在擂台上僵硬地拱了拱手,朗聲道。

他的話音剛落,一聲清越如鶴鳴的長嘯乍然間響起,隨著這悠長的嘯聲,弓天影一身白衣如雪的身影橫空渡過八九丈的距離,從擂台邊最高的四海樓英雄閣雅座窗口一路飛到了擂台上。這一手天山派踏浪而來的輕身功夫立刻搏得了整個南市轟天般的叫好聲。

在滿場彩聲中,弓天影雙手背在身後輕鬆地站到風空寂的麵前,冷笑著高聲道:“風兄,我不用再自我介紹了吧?”

風空寂宛若木雕泥塑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無法察覺的顫抖,那一刹那,他那八尺多高的巨大身架在身材比他矮了一截的弓天影麵前顯得異常渺小。

“你使得是快劍,我使得也是快劍,咱們快劍拚快劍,真要好好親近親近。”弓天影妖冶的臉上露出一絲熟悉的獰笑,就和昨夜抬劍擊殺天山厲中廷時的笑容如出一轍。他仍然保持著雙手背後的姿勢,隻是施施然邁著步子,悠然自得朝著風空寂大踏步而來。

一股深深的寒意在在場所有觀眾們的心中冉冉升起,就仿佛每個人都不小心墜入不斷重複的夢魘之中。昨夜的弓天影踏著同樣輕鬆的步伐,迎麵朝著厲中廷走來,信手一劍,揮灑間便取了這位天山高弟的性命。眾人還記得厲中廷中劍時仍然踏前了兩步才終於喉管破裂,濺出一地鮮血。那是多麽迅捷的一劍!

風空寂呆滯的雙眼漸漸眯成了一條細縫,通過這個動作來小心的掩飾著心頭越來越強的恐懼。他的左手輕輕扶住腰畔的劍鞘,右手輕輕抬起,一隻中指輕輕地搭在此刻的劍柄之上,以此來確定腰中長劍的位置,卻沒有將劍拔出來。身為使用快劍的高手,風空寂深深了解快劍高手出鞘一劍的威力。積蓄良久的氣勢隨著長劍出鞘一瞬間爆發開來,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和無堅不摧的凶悍絕非一般的劍法能夠比擬。快劍手很多時候靠的就是出鞘一劍一舉擊殺對手,或者占得優勢。弓天影殺死厲中廷,靠的就是出鞘一劍。

快劍手很多時候靠的就是一招分勝負,這一招就是出鞘一劍的比拚,誰的劍強,劍快,劍狠,誰就能夠取勝。

風空寂仔細地看著弓天影韻律鮮明的腳步,嘴唇輕輕蠕動著,默默計算著他的腳步和兩人之間的距離。一時之間,整個南市鴉雀無聲,隻有弓天影沙沙的腳步聲,還有台下觀眾緊張沉重的呼吸聲。

“師……師兄,我……我喘不過氣兒來了,怎麽會這麽緊張?”祖悲秋哆哆嗦嗦地小聲說。

“噓,別吵。當然緊張了,這種比試,一招之間就會分出勝負。你看到風空寂的嘴唇沒有,他在算弓天影的步子,計算最佳的出手時間。”鄭東霆低聲道,“這才是高手。”

“那他會贏嗎?”祖悲秋期待地問道。

鄭東霆搖了搖頭:“弓天影比他高明多了,看到沒有,他不知不覺間已經通過自己的步子控製住了風空寂的出手時間。等著瞧吧,風空寂馬上……”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台上的弓天影富有韻律的步子節奏突然一變,變得奇快無比,轉眼就到了風空寂的一丈之地。風空寂雙目精光一閃,右手猛然握緊劍柄,眼看就要拔出長劍,但是突然間情況又是一變。弓天影的身子仿佛一根釘在地上的標槍突如其來地靜止在了一丈之外。風空寂下意識地一挫腕想要重新收劍入鞘,等待進一步的時機,但是他的長劍已經勢不可當地脫鞘而出,如今受到這南轅北轍的剛勁,四尺長的劍身在一瞬間弓成了弧形,隨即“錚”地一聲斷做兩節,一節留在鞘內,另一節顫巍巍地留在了風空寂的手上。

整個南市發出一陣轟天的大嘩聲,離得稍遠的觀眾看不明白擂台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紛紛朝前排的觀眾詢問,一時之間整個會場哄笑聲,議論聲響成一片。

看著風空寂目瞪口呆地傻傻望著手中的斷劍,弓天影嘲諷地朗笑一聲,揚聲道:“風兄,哀牢山劍門原來也和青州彭門一樣創出了斷劍的怪招,我今日倒要好好開開眼界。”

風空寂的臉色立刻被屈辱和憤懣脹得通紅,他飛快地低下頭,竟是不敢去看旁人。

“本來以為哀牢山這麽多年總算出了一個能拿上台麵的劍手,誰知道卻終是見不得人。”弓天影冷笑著說道,“像你這樣的庸手,殺你都會髒了我的手,在這裏賴著幹什麽?還不滾?”

風空寂充滿怨毒地惡狠狠看了弓天影一眼,狠狠將手中斷劍拋到台下,雙足一頓飛一樣地躍離了擂台,在台下眾人的哄笑嘲諷聲中掩麵撒腿飛奔而去。

看著風空寂飛奔遠去的身影,無論是在場的天山弟子,站在天山弟子們身邊的鄭東霆,遠處觀戰的連青顏等人還是躲在暗處的關中掌門都同情地歎了口氣。這些深知江湖人心性的人們都知道,弓天影已經徹底擊碎了風空寂的自信。從此之後,風空寂恐怕終生不敢再碰劍,一個本來前途遠大的少年劍客就這樣被生生毀掉。

弓天影瀟灑地一甩衣袖,仿佛解決掉風空寂就如撣掉身上一片塵埃一般輕而易舉。他雙手一抱拳,朗聲道:“越女宮外閣弓天影,在此領教……”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顫巍巍地聲音忽然從擂台另一頭響起:“我來會會你!”全場上萬道目光齊刷刷聚集到這位新上擂者身上,卻發現正是昨日大放異彩的槍法高手蕭重威。

“好——!”台下數千江湖豪客一起大聲歡呼起來。聲音最響的是那些已經在年幫堂口買定了蕭重威奪冠的江湖客。此刻這些人看到自己押上的大熱門衝上台,無不發了瘋一般狂吼。

“蕭公子百戰百勝!”

“蕭爺所向無敵!”

“蕭家槍天下第一!”

這些賭鬼們不要命地叫囂著,仿佛不斷重複這些漫無邊際的恭維奉承,它們就會變成顛撲不破的真理。

蕭重威似乎也很享受這些溢美之詞,他憨笑著地朝台下打了個招呼,然後轉身對弓天影抬槍抱拳:“弓公子,請賜教。”說罷一拉長槍作了一個蕭家槍第一路九轉雲龍起中原的起手勢。

“哼!”弓天影錚地一聲在第一時間拔劍出鞘,凝劍在胸,嚴陣以待。隨著他的神劍出鞘,台下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呼啦一下子靜了下來,仿佛所有的聲源被人一刀割斷。人們紛紛屏息靜氣,等待著這一對槍劍名家的較量。

就在這時,四海樓頂忽然間一陣**,兩條飄逸的身影在四海樓各個樓層上幾個起落,蜻蜓一般落到樓頂早已為他們空出來的位置上。卻原來是姍姍來遲的歌舒侯爺與歌舒郡主攜手而來。

“咦,風空寂呢?”歌舒郡主往擂台左右看了一眼,好奇地問道。

“稟告郡主,風空寂對敵弓天影時不戰而敗,已經逃離了擂台。”也在四海樓頂觀擂得年幫夏壇首領們躬身齊聲道。

“哈,果然還是弓天影比較厲害。”歌舒慧對於風空寂的慘敗毫無感覺,仿佛這是一場無關痛癢的較量。

“慧兒,看來這位弓公子要做我歌舒家的乘龍快婿了。”歌舒侯爺一邊嗬嗬笑著一邊撫摸自己蜷曲的胡須。

“噢,弓天影倒是一個帥小夥。”歌舒慧聳了聳肩膀,歎了口氣,“可惜看起來陰氣太重,不像個男人,倒像個妖怪。我寧可嫁給蕭重威也不嫁他。”這位開朗豪放的胡族郡主對於自己的終身大事毫不避諱,反而暢所欲言,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女兒家的身份。

“那個蕭重威已經成了親,而且看來還是個怕老婆的,你若嫁給他做小,將來可有的受了。”歌舒侯爺笑著說,“你看那位紫衣服的姑娘沒有,看她的麵向絕非易與之輩。”歌舒侯爺抬手指了指了在擂台邊緊張地觀看蕭重威比武的花紫英。

“我會怕她!?”歌舒慧好勝地說,“不過台上的兩個我都不看好。”說到這裏,這位郡主如花的秀臉上罕見地微微一紅。

“噢——”歌舒侯爺恍然大悟,大笑著連連點頭,“原來我的乖女兒想的是那個使刀的傻小子。”

“你才是傻……老爹。”歌舒慧抗聲道。

“哈哈,還沒出嫁胳膊肘已經拐到青州去了。”

蕭重威的麵相絕對談不上俊朗二字,臉色蒼白不說,一雙鼠目更是細小無神,距離稍遠一點看他,幾乎以為他沒生眼睛。但是當他挺槍作勢之時,平日裏那猥瑣平凡的蕭重威忽然間消失不見,手握銀槍的他一瞬間身化金甲戰神,渾身上下充滿著勢不可擋的凜凜聲威,連他那雙細小的鼠目也放射著動人的神采,就仿佛沉睡在他體內的另一個風神絕代的神槍公子突然間在此刻醒轉。

弓天影正麵對抗著他一往無前的氣勢,隻感到仿佛一座巍巍泰山傾倒在他的眼前,他渾身的白袍無風自動,獵獵後揚,似乎就要撕裂開來,離身而去。他輕輕一擺劍,借助劍鋒的橫掃之勢勉強抗住了這股氣勢的進襲,不甘示弱地踏前了一步。

其實並不是蕭重威本身的氣勢強盛於這位快劍甲天下的夜落星河劍名家,而是槍本身就是百兵之祖,最擅長攻堅破陣,氣勢淩人,而蕭家槍更是首重氣勢,將槍法的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第一路槍法九轉雲龍起中原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氣勢的蓄積,如果讓蕭重威積足了這一槍的氣勢,當一槍出手的時候,風雲慘變,天地低頭,敵手不戰自潰。

弓天影身經百戰,雖然第一次領教蕭家槍的厲害,但是不到片刻已經領悟了其中的關鍵,當機立斷之下暴喝一聲,頂著蕭重威重若千鈞的氣勢,對準他的上三路要害一劍飆來。

淒厲刺目的劍光劃過三丈遠的距離,猶如一道撕破黑暗的流星,轉眼間襲到蕭重威的胸前。劍淩九霄的快劍功力在這一刻顯露無遺。

蕭重威沒想到弓天影剛開戰已經看穿了蕭家槍的要訣,在他如此凶猛的氣勢直下仍然敢大膽進攻。他抬槍的時候已經比弓天影晚了一步,但是他猛然一挫腕,長槍猶如一條靈動的白蛇翹頸而起,繞過弓天影的劍影,槍尖一點,自上而下,蜻蜓點水一般啄向弓天影頭頂的百匯穴。

一寸長,一寸強,雖然蕭重威啟動比弓天影晚了半拍,但是靠著七尺長槍的優勢,他這絕命一槍仍然後發先至。

弓天影眼見銀槍及頂,頭一偏,身子在半空中縮成一團,接著猛然展開,接著一縮一展之勢,不但躲開了銀槍的挑刺,而且前衝之勢更加迅疾如電,手中這一劍的速度越發加快。

蕭重威此刻槍勢已盡,而弓天影連人帶劍也撞進了他的近身之地,一轉眼間他蕭家槍的優勢喪失殆盡。就在爛銀色的劍光就要穿透蕭重威胸膛的時候,他的銀槍接著剛才那猛烈的挑刺之勢在擂台上輕輕一點,整條銀槍的槍杆頓時高高豎立了起來,而他的人也隨著槍杆忽悠悠倒飛上天。弓天影那猛烈的一劍因此而刺到了空處,他的身子因為劍勢所累不由自主地朝前滑行了兩步。

就在這時,蕭重威的身子已經從天到地,站穩了腳跟,手腕一翻,銀槍化作一條旋轉的銀龍疾挑向弓天影的下三路,這正是蕭家槍第七路天雷地火破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