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真正的高人
“別磨磨蹭蹭的，來幹了！”唐一珊脖子一仰，轉眼之間，三杯酒又下肚了，看的旁邊的人都呆了：連續九杯，氣都不帶歇一口，這可是女中豪傑的作風。
但豪俠的風采，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唔”唐一珊突然捂住了嘴，然後急匆匆往洗手間去了，腳步還有些飄忽。
明顯是到了極限，差點當場出醜了。
幾個女同事見狀，趕緊跟了上去，要幫忙照應下。
這桌的氣氛本來很高漲，但經過這麽一個插曲，稍稍冷卻了點。
“喝酒還是要點到即止啊。”乘著這些人愣神的當口，陳可逸說道：“喝酒就是為了高興，而不是為了傷害自己的身體，單純的為了應酬而應酬，沒意思。”
這麽一來，那些嚷嚷著要不醉不休的聲音，頓時弱了不少。
“來，咱們一起碰一下，希望媒體的朋友們以後能多宣傳一下我們的桃源村。”陳可逸舉杯，說道：“點到即止，不用幹杯啊。”
然後他還真就是蜻蜓點水地沾了一下，也沒人起哄讓他多喝了。
過了一會，唐一珊回來了，氣色比先前差了些，看樣子是稍稍補了一下妝，但還是難掩酒精帶來的副作用，比往常的狀態要憔悴一些。
“感覺怎麽樣？”陳可逸問了一句。
“還行吧。”唐一珊客套地說了句：“謝謝關心。”
這樣的客套，還真是讓陳可逸有些不習慣，總覺得有那麽一點距離。
“以後少喝點，先吃點東西吧，要不要喝點粥？”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會愛惜，感謝提醒，我自己會注意。”
呃。這麽說下去，還越來越客氣了。算了，哥也別白費表情了，她願意怎樣就怎樣吧。土豪朋友雖然值得擁有，但也不能強求。
“大家吃好喝好啊。”陳可逸也沒再對唐一珊說什麽，轉而招呼了一下眾人，然後轉身離開了這一席，轉戰下一張桌子。作為主人，這尼瑪還真大。
唐一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失神，盡管很快恢複了常態。但隱隱的也有那麽一絲錯愕，餘光瞄了陳可逸的背影一眼，心裏有些黯然。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出決定，能夠很坦然地麵對，但到了這一刻，心裏多少還是有那麽一些不舒服呢？是因為不服氣，抑或是不甘心？不過不管怎樣，都成定局了，還是要向前看才是。
唐一珊很聰明。什麽都明白，但就是與陳可逸麵對麵的時候，容易較真；過後很快就冷靜了。
“到了咱們這桌，就什麽都不用說了。自己拿起杯子，按照規矩來整。”
接下來的一桌，全都是年紀相近的人，白雲飛。唐天笑，還有杜少這些家夥，有個年紀稍微大點的。宋軍，心態也還年輕，屬於是能尿到一個壺裏的。
一般來說，一個宴席幾十桌，總有一張最活躍的，而且基本上都是由這種年輕酒鬼們為主體組成的陣容，這次也不例外。
“酒是好東西，但是喝多了也沒意思，咱們好好說會話得了。”陳可逸招呼服務員，加了一張椅子，坐了下去。
這桌的氣氛，跟領導們的桌子全然不同，話題天南地北，什麽都敢說。
“今天的菜品怎麽樣，還湊合著能吃吧？”陳可逸笑著說道：“哥幾個都是吃遍天下菜的吃貨，眼界高的很。為了伺候好你們，我們這菜譜可是費盡了心思。”
“太有特色了，很不錯。”白雲飛讚不絕口：“而且菜品的搭配很好，也很健康。”
一直在默默吃吃喝喝，沒有說話的冉冬辰，明顯就是跟白雲飛過不去，一聽他開口，自己也按捺不住，陰陽怪氣地來了句：“切，你們這些所謂的專家，不是說炒菜為pm2.5的升高做出了很多貢獻麽，那就不要吃啊。”
“那又不是我說的。”白雲飛當即就心裏不爽了，心說這家夥是不是神經病啊，不管自己說什麽，他都咬。
“反正是專家說的，你也是所謂的專家，都一個尿性。”冉冬辰越說還越起勁了：“我看網上都在議論，咬給pm2.5取個中文名字，嚴肅點就叫“公霧源”，高端點就叫“京塵”，霸氣點就叫“塵疾思汗”，樂觀點就叫“塵世美”，娛樂點就叫“塵慣吸”……直到那五個字映入眼簾，我才徹底明白了中文的強大，為人民服霧！”
冉冬辰滔滔不絕地講著，自鳴得意，但驀然現場的氣氛都不怎麽好，沒人附和著他大笑；更糟糕的是，四周很多目光都望了過來，陰測測的。
靠，當著這麽多領導的麵，居然敢說這種段子，你還真是個漢子！
“咳咳，其實也沒什麽，說著玩的。”冉冬辰幹笑了兩句，想緩解一下尷尬氣氛，同時也要向領導們稍微解釋一下，自己絕對不是刁民。
“其實隻要科技到了位，我們的生態環境不會受到影響的。比如最近我看新聞，說隔壁縣市，前一陣子鬧地沸沸揚揚的鉬銅項目，還引發了群眾散步的活動，出動了人民子弟兵和天下無敵的城管部隊才把刁民搞定。
這個項目，現在可能又要開建了，幹部們都在為民眾做宣講，是不會造成任何汙染的。”冉冬辰為了證明自己堅決擁護黨和zf的領導，還高喊了一句：“這種一心一意為民眾謀福利的領導，還上哪裏去找？”
陳可逸聽得瀑布汗：這家夥比哥還更高端黑啊，炒個回鍋肉，都說pm2.5重，搞這麽大一個化工項目，說沒汙染，特麽地要摧毀我的三觀麽？
尤其是最後一句話，當麵打領導們的臉，難道你小子還想謀反不成？
還好你小子沒有v，要不當場就要被警察叔叔抓走了……看你這鳥樣，嫖娼之類的事情肯定沒少做吧，不關個十年二十年的，都對不起你這張臉。
“嗬嗬，小夥子發點牢騷很正常，我們的黨和zf，我們的年輕幹部，要經得起群眾監督。”在凝固的氣氛中，夏老倒是開口了：“有意見很好，就是要大膽提，我們的有些同誌就是聽不得別人說難聽的，這點很不好。”
“這點倒是說到了點子上，現在的幹部隊伍，是越來越霸氣了，老虎屁股摸不得。”唐老也開口了：“別以為老頭子我退休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我經常關注著時事，看到的一些現象，讓我越來越寒心。在座的大都是人民公仆，按照以前的說法，是容城人民的父母官；但是很多時候，群眾根本看不到公仆，隻看到父母。”
話音剛落，陳可逸有些驚訝了：夏老和唐老，這兩個鬥了一輩子的敵人，現在居然站在統一戰線了。
不過別的人，卻無暇顧及這個，都低著頭挨訓。
“夏老和唐老說得對，我們的幹部隊伍，太高高在上，缺乏批評和自我批評了。”容城市委書記當即說道：“在這裏，我要先檢討下自己，有些時候比較急於求成，總想一步到位。”
書記一開口，後麵的人自然就跟上了。
“我也有一些問題，工作方式過於簡單，不太考慮同誌們的感受。”
“我有些時候聽不進意見。”
……
現場的場景，酷似於最近很流行的民主生活會。自我批評的聲音，挨個響起，而且很奇妙的是，仿佛是約定好的，按照職務大小，一個個說下去，有條不紊的，沒一個人搶戲。這等默契的配合，完爆巴薩足球隊。
記者們又開始忙碌了，紛紛在腦子裏打底稿。不出意外的話，這次報道的重心將發生轉移，焦點由桃源村開業，轉化為領導們開展民主生活會，積極地批評和自我批評，為創建服務型政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走出了一大步。
看著這一幕，陳可逸想笑又不方便笑，有點類似於看國足，你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麽，但你還是每每被他們變幻的花樣所震驚。
話說回來，能孕育出國足這樣的奇葩果實，咱們大天朝的土壤也絕非凡品。仔細想想，這塊土壤上結出的其他果實，醫療，教育，住房，食品……哪一個不是有特色的？
最終，宴席在這樣的氣氛下落幕，嘉賓們也逐漸離去。
夏老盯著陳可逸，半晌後突然說了一句：“我真是越發覺得，我有點佩服你小子了。”
“不是吧，我哪裏受得起？想罵我就罵吧，不用拐彎抹角。”
“罵個屁啊，我真是覺得，你才是最聰明的人。”夏老說道：“年紀輕輕的，就看透了那個名利場，找了這麽個遠離喧囂的地方，逍遙度日。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可沒有這種覺悟。”
唐老突然插了一句話：“我是到老了，都還沒徹底看透，直到剛才，看到那一幕，突然覺得沒意思透了。奮鬥了一輩子，刀光劍影，沉沉浮浮，自以為還是建功立業了。但現在回頭一看，就像是在醬缸裏掙紮了一輩子，也沒什麽成就感。
以前我雖然不說，但心裏多少有些嘀咕，覺得你胸無大誌。但現在看來，還是你小子聰明，早早就超脫了，真正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