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大課堂

如果可能的話,李教授恨不得把陳可逸的舌頭給割下來:你個兔崽子,說話都不分個場合,不會說就給老夫裝啞巴,讓老夫幫你說!

“老朱,你別聽這小子胡言亂語,估計是受刺激了,神經有點錯亂。”李教授搶著說了一句,卻被朱校長一句話給擋住了:“你別插嘴,我在問這個小夥子。”

“我問你,你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麽錯?”

“犯錯?哦,我遲到過幾次,還有次去食堂吃飯,順手摸了雙筷子回去。”陳可逸檢討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

“別打馬虎眼,說說校慶上,你那演講有沒有什麽錯誤?”朱校長直接問道。

“應該沒錯別字吧,我的普通話也還可以,字正腔圓的。”陳可逸的話,讓李教授恨不得給他一個耳光。

這是要找死啊,不就是認個錯嘛,有什麽難的。你學學師傅我,能屈能伸!

呃,似乎李教授忽略了一個事實,他老人家要是“能屈能伸”,那全天下都是識時務的俊傑了。

朱校長的表情,越發地嚴肅:“不要再東拉西扯了,我就問你,當日你為什麽要在校慶上,說那樣一番話?”

麵對朱校長淩厲的眼神,陳可逸坦然與之對視,道:“如鯁在喉,不得不發。”

朱校長聞言,竟然有一瞬間的錯愕,旋即又板起了臉:

“好個如鯁在喉,不得不發,你可知道,在校慶的大喜時刻,你這番話,會對學校的形象,造成多大的影響?”

李教授實在是忍不住,插嘴說道:“至於這個,我就要說句公道話了。就算這小子再不靠譜,學校的形象,也不可能因為他幾句話,就給抹黑了。況且,他說的也不是全沒道理。”

“現在的學校,一切向錢看,弄得像個自由市場,哪裏還有半點學風可言。”李教授原本是為陳可逸求情而來,結果三句話下來,直接變成為陳可逸鳴不平了:

“以前我們上大學的時候,大師們是怎麽教的?他們說大學就是一座精神的堡壘,思想的聖地。大學需要不同的思潮,需要批判和自省,要廣納百家,兼容並包。最重要的,要有自由之精神!看看現在,大學都被弄成什麽烏煙瘴氣的地方了。要思想沒思想,要成果沒成果,除了錢和權,什麽都不認,逐漸成為一個大醬缸。

我這學生,哪裏說錯了?他站出來,振臂高呼,震聾發聵,更應該警醒我們這些傳道解惑的人,不要迷失在浮躁之中。這樣的年輕老師,讓哪去找?

老朱,我的脾氣你也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今天就發句話,放在這裏。你要是不讓陳可逸留校,那就先把我開除了!”

陳可逸心裏一震,趕緊說道:“老頭子,可不能這樣,你在這裏都幾十年了,眼看就要退休了,千萬別因為我的事而衝動。”

朱校長聞言,沒有任何表情,沉思了片刻之後,突然對陳可逸說道:“你也知道,為人師,傳道授業解惑也。我不管你有什麽精神和思想,但我要確定,你是不是有真才實學。”

一聽這話,李教授心裏的石頭算是落了地:老朱這是要考校陳可逸了。

根據他對這個幾十年老夥計的了解,老朱應該也是欣賞陳可逸的,但作為一校之長,他考慮事情的角度不同。他需要給學校裏所有人一個交代,不能僅僅是他自己的一個想法,或者單單一句話。

“你下堂課,我會來旁聽。”朱校長說道:“希望到時候,我聽到的不再是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是純粹的專業。”

“好的好的,就這麽說定了。”李教授生怕夜長夢多,拉著陳可逸,立即就告辭了:“拭目以待吧,到時候他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一出門,李教授又板起臉,對陳可逸說道:“你個兔崽子這次可得好好表現,別給老夫掉鏈子,省得別人說我教出來的學生沒本事。你丟得起那個臉,我老頭子還要麵子呢!”

陳可逸這次沒有再開玩笑,而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其實說句實話,留不留校,當不當老師,對他而言都不是那麽重要,無非就是那點可憐的工資而已,這種冷門專業,能拿幾個錢?一個月的收入,買個廁所都要按揭。

但是他更明白:這個機會,是老學究放棄了一貫的驕傲和堅持,放下了身段,為他爭取來的。不為別的,就為老頭子的努力不白費,他也必定全力以赴。

就像老頭子所說的:這個臉,丟不起!

……

兩天後,《古典文學賞析》這門選修課,如期進行。陳可逸早早地就準備好了,提前到了階梯教室。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上次還門可羅雀的教室,現在已經是爆滿了,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這離上課還有近半個小時的時間呢,教室裏居然已經坐滿了,外麵還圍著裏三層外三層的。

“哇,老濕來了啊!”不知道是誰眼尖,一下子見到陳可逸,便喊了一句,頓時人情洶湧,險些沒造成騷亂。

不帶這麽誇張的吧,這是上課呢,還是追星的節奏……

“你們都是來上課的?”陳可逸疑惑地問道:“報了這門選修課的,總共才十來個人吧?”

“不能等報了名才學習。”

“對於一個好學的人而言,處處都是學問,何必報名?”

一群人振振有詞道,個個都以勤學好問自居,全然忘了整個學年,自己都逃了多少課了?呃,準確點說,應該是忘了自己上過多少課……

這時,以朱校長為首的幾個學校高層領導,本來是準備來聽課的,現在見這架勢,都有些不敢相信:這真的是一門冷門的選修課麽?這麽多的學生,這麽強的積極性,出勤率遠遠高於任何一堂必修課。

當然,除了考試的時候……

“人太多,教室裝不下,換個大課堂。”朱校長沉吟了半晌,突然說道:“不行就把禮堂的舞台給他。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溜溜。”

幾個人聞言,都是一怔:用禮堂來講課,而且是一門選修課,由一個根本沒有編製的代課老師主講,這種奇葩的事件,在容大七十年的曆史上,真是絕無僅有。

這個離經叛道的家夥,配得上這個資格麽?

幾個領導心裏狐疑,不過既然校長都這麽說了,誰也不會反對,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很快,接到通知的童鞋們,都興致勃勃地轉移到了大禮堂。

陳可逸站在了禮堂的舞台上,看著台下的人頭攢動,迎來了自己老濕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個考驗……

(上午的總決賽,看得心驚膽戰,恭喜熱火奪冠,最遺憾的是場邊那個守望了16年的,一度距離夢想隻有5秒鍾的老將。他用盡整個職業生涯的時間,來等候這一刻,最終還是沒能再次感動上帝。再見,麥迪;再見,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