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塵煙

廖三撫弄著手裏的紫檀木匣子,眼神悠遠,好似數百年前那一番驚心動魄、馬嘯風塵、刀光劍影的過往猶在眼前。

聽罷他說到這裏,厲丘、陳心心以及小五眼皆是形神入定,思緒起伏。

“從我祖上受髡殘大師臨終托物已來,已然是三百二十來年過去,這三百多年裏,

“我祖上也屢屢是九死一生,厄難不休,一切皆是因為這木匣子裏的花瓶。”廖三說到這裏一聲輕歎,

“髡殘大師言這花瓶上的藏寶圖三百年內無人能參透,果然是,到今天已然過去了三百二十年,不但我祖上無人能看到這幅圖,

“即便廖三我狠心一瞎雙眼,以暗相之術觀悟到了這花瓶上驚絕萬世的《石牛石鼓圖》,可我始終無法參透這畫裏的玄機。

“既然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算出來今日將有一個相師童生渡我劫厄,那麽,我又何不把這已然對我無用的造化之物送給他?”

廖三說罷望著厲丘,“厲丘,你且記住,髡殘大師將這等天機造化托給我廖家人,並非是讓我廖家人去尋寶淘金,

“人有大命天相,富貴財勢方可駕馭交運,你想想看,翻雲覆雨如張獻忠那等人物,他雖然搜刮來金山銀海,卻終是無命消受,

“金銀無言,空自埋歸塵土,誰若有命,一舉占得天緣?髡殘大師神機天算,料得三百年來無人有命可得此福,

“因而,這花瓶上的藏寶圖,便是髡殘大師將機緣留予後人,造化曆練心境,有緣之人可參此畫,有命之人方可得寶,

“緣和命,缺一不可,廖三我便有緣,可我無命。但廖三我參悟了近二十年,也總算通徹了,真正有緣又有命之人,他還會去尋寶麽?”

厲丘聽廖三一陣神叨叨的言辭,心想這畫了藏寶圖不就是讓人去尋寶的麽?看得透藏寶圖就去尋寶,即便看不透也可以試試。

這世上誰不愛財?估計便是那髡殘大師自己也想著要去尋寶吧,不然何故又會畫出一張藏寶圖,而且還故弄玄虛,不讓別人看到?

當即他問道:“髡殘大師為何要把藏寶圖以凝氣咒作在這花瓶上?還不讓別人看到?如果不想讓別人看到,又何必要托付給你家祖上?”

“哈哈哈!你以為這藏寶尋寶是小朋友們過家家、捉迷藏麽?”廖三一陣大笑,

“你可知道,髡殘大師九死一生逃出來後,以天人之術在這瓶子上作畫,

“正是要告訴後人,這張獻忠藏寶之地機關重重、玄機莫測,要想尋寶,你若連這張藏寶圖都不能參破,

“那你即便找到了大西王藏寶地,你也不過是再去添上一副白骨而已!須知,這數百年來,

“大西遺寶早已成為天地玄機,其氣數事關天下氣運龍脈,若阿貓阿狗、流氓阿三都能看懂這幅藏寶圖去尋寶,

“尤其是被別有用心之人得到了那筆金山銀海甚至那部全本《金篆玉函》,這天下勢必大亂,血雨腥風在所難免啊!”

“那麽,髡殘大師自己為什麽不去尋寶?他這麽牛叉!”小五眼在一邊問道。

“他自己去尋寶?虧你問的出來!”陳心心朝他一白眼,

“他一站出去,便是十麵埋伏,還別說張獻忠和孫可望正等著他自投羅網呢,是吧,三爺爺?”

廖三點點頭道:“髡殘大師後半生完全避居在叢林和古刹裏,對大西王寶藏隻字不提,最終在坐化之前,才將這段驚天絕密托付給我祖上。

“別說他對大西遺寶毫無興趣,即便他真想尋寶,在當時他也不敢呀,江湖上多少勢力在尋他?”

厲丘稍一思忖道:“但是有一個疑問,我若是張獻忠或是孫可望,在藏寶天機已經被髡殘知曉逃脫後,

“我定會再行換個地方藏寶的,豈還會把財寶留在原地,等著人手持藏寶圖找上來?”

廖三搖搖頭道:“我的祖上曾探討過這個問題,髡殘大師當年將此藏寶圖托付我廖家先人時,倒也沒提到這一點。

“不過,我祖上認為,大西王張獻忠是不可能再換藏寶地的,因為,根據諸多線索推斷,

“張獻忠藏寶地是請過風水堪輿高人反複堪輿出的地脈和方位,且還要布下重重機關和陣局,根據史料記載以及我祖上的推斷,

“張獻忠從清順治初年便開始選址和構建藏寶地,一直到順治十年髡殘大師為其畫下兩幅《石牛石鼓圖》,

“這期間十年,張獻忠這數千萬兩黃金白銀、珠寶玉器才逐漸妥善封藏,這可不是一件小工程,

“以當時的施工條件以及技術水平,能完成這麽大一宗搬運、物流及倉儲工程,實在是不可想象!

“關鍵是,那時的大西農民軍已經成了流寇,前有滿清鐵騎圍剿,後有川蜀地主武裝以及明朝殘餘勢力的逼襲,

“能有條不紊開掘藏寶、妥善轉移安置這些財寶,簡直是難於上青天!因而,我祖上斷定,

“即便髡殘大師身負藏寶機密而逃脫,張獻忠和孫可望也並未重新選址藏寶,當時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說,

“現實都不允許他們再重頭來做一次,畢竟,當時生存自保、抗擊清軍和其他敵對武裝勢力才是頭等大事。

“我祖上斷定,張獻忠和孫可望隻可能嚴加防範藏寶地,且在天下明察暗訪髡殘蹤跡,伺機撲殺。

“即便後來張獻忠和孫可望都已死去,那藏寶地定然還有人在守護,且一直到今天!

“我料來,張獻忠藏寶地仍然還有一支隱形的勢力在守望,隻是,誰都不知道而已。

“且說我的祖先從髡殘手裏得到這幅藏寶圖後,這三百多年來,多少不明身份的人物和各方勢力前來騷擾,埋伏,甚而下殺手?

“我廖家祖上為避人耳目,這三百年來也屢屢遷宅,甚而隱姓埋名,這隻花瓶能傳到廖三我的手上,也實在是頗不容易!

“想想我廖家人也曾為它灑熱血拋頭顱,實在是數百年辛酸,一言難盡啊!”

厲丘想起了他早前之言,心下便有些奇異,當即問道:

“可按你所說,那髡殘大師不是為張獻忠繪製過兩幅地貌和風物位置完全相反的《石牛石鼓圖》麽?

“按理說,這才應該是正統的藏寶圖,畢竟是在主人手裏掌握著。那麽,這兩幅藏寶圖可有過下落和音訊?

“關鍵是,髡殘大師在這隻花瓶上所畫下的藏寶圖,應該是逃出那張獻忠山洞後才根據記憶重新所作,

“那麽,在髡殘大師不可能主動將這隻畫有藏寶圖的花瓶說出去的情況下,

“其他人又是如何得知這花瓶大有玄機、甚而後來又找到你廖家來索取這花瓶?”

廖三一陣歎息道:“髡殘大師所繪的那兩幅《石牛石鼓圖》,這三百多年來,鮮有其聞,這事我祖上也僅僅隻從髡殘大師口裏得知過,

“但一百多年前,據說滿清皇室得到過一張大西王藏寶圖,後來清廷命川陝總督下轄機構憑著這張藏寶圖去堪尋,倒也有些風聞傳出來,

“不過最終不了了之,我懷疑,是否清廷得到的這張藏寶圖便是張獻忠命髡殘所繪的那張假圖?

“說回來,髡殘逃脫孫可望麾下後,孫可望命人四海尋找他的下落,極力追捕,這是毫無疑問的,

“自然,關於髡殘身負藏寶地秘密的消息也就不脛而走,江湖各方人馬費力尋找髡殘下落也就很是正常了。

“但讓我廖家祖上冥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何會有江湖勢力找上廖家來?我廖家祖上的確和髡殘大師有過交往,

“可幾百年來,這些江湖勢力認定了我廖家掌握著髡殘關於藏寶圖的線索,是而我廖家人往往是出生入死,災厄不斷!

“後來,我祖上認定,有高人在背後搞鬼!定然是這高人算計到了髡殘大師在臨終前對我廖家有遺物之托!”

“有高人搞鬼?”厲丘和陳心心一對視,各自心驚。

“你們還記得髡殘臨終前那句偈語麽?髡殘大師言他祖父早年點化過他‘牛首斷流,八十仙遊’?”廖三神秘地望著他二人。

陳心心搖頭示意不懂。

“髡殘大師當年並未將這句話解釋給我祖上。但我祖上後來揣摩多時,悟出了‘牛首斷流’的一層寓意,當然,隻是推斷,

“牛首,便是牛首山,髡殘大師坐化的寺廟所在之山。‘斷流’,‘流’通‘劉’,劉是髡殘大師俗家之姓,

“斷流,是否便是‘斷’害死‘劉’?是而這個‘斷’,有可能便是一個‘段’姓之人!”

“廖前輩之言,那個搞鬼的高人,可能姓段?”厲丘刹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