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敖漢接到消息,用最快的速度趕來,因為這裏不比圖祿埠主營,所以他和紮貢的營帳相距並不是很遠。

他趕到的時候,紮貢依舊是那副姿勢,身居於虎凳之上,麵帶愁容。

“大汗……你找我?!”

紮貢走進去,外麵的人很自覺在敖漢身後把簾子放下,如此外麵便瞧不見裏麵的光景。

“兄弟,坐吧……確實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是件大事,我一個人拿不定主意,想聽聽你怎麽說。”

紮貢坐直,他和敖漢之間說話的語氣就很隨意了,畢竟是從小長大的兄弟,一舉一動都透著熟稔。

“大汗,什麽事情讓你苦惱?”

敖漢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年輕的時候紮貢雷厲風行,幾乎沒什麽事情能讓他猶豫不決。

“苦惱的事情太多了,比如我們至今都還沒找到合適的商路。

聖山的水草雖然豐美,但它不產鹽。”紮貢抬起頭,瞳孔在細長的眼睛裏轉啊轉,最終停留在敖漢身上。

“如今又有一件棘手的事情。

兄弟……閆碩的人剛才來了,我還沒有答複他,這是大事啊!

如果答應他,我們的對手就不再是以往那些小部落,從人數上就能嚇死對方,戰爭也不是小打小鬧,想要取得勝利,我們埋葬了多年的鎧甲又得挖出來重新穿上。

這還不算,我們的對手會是金甲衛,它們是新的神話,已經在東部擊垮了所有的對手,和他們對上我們又有幾分勝算呢?”

說著說著,紮貢忽的深抽一口氣,把手蓋在額頭上語重心長的說到,“我最近總是心緒不寧,或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吧。

我可不想做罪人,但貌似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敖漢安安靜靜的聽他講完,聽得出紮貢的語氣很疲憊,可能是宿醉之後的疲軟,但敖漢覺得很多的可能是紮貢心累了。

人最怕心累,如果沒有了奔頭,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提不起勁來,會感覺……自己老了。

“大汗和閆碩談到哪一步了?”敖漢壓低聲音問到,他是知道閆碩來意的,當然紮貢收到帖子第一時間就是找他商議,這次避而不見其實也有他的主意在裏麵。

不想冒風險,敖漢覺得以不變應萬變是最穩妥的。

“談到哪一步?哈……算不上談,”紮貢揮揮手,袖口的皮毛再風中**來**去,“隻是講了一些厲害關係,他們也是無路可走了,這是一條線啊……等什麽時候閆碩頂不住壓力,這條線斷了,該來的還是會來。

我的老夥計啊……混亂的時代又將來臨,隻怕圖祿埠如今無法獨善其身了。”

“與碩答仆的談話大汗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聽完紮貢的話,敖漢用很肯定的語氣說到,他太了解紮貢,就像了解自己一樣。

“可我不知道是對是錯。”紮貢沒有否認,隻是用迷茫的語氣小聲說到,“我怕賭輸了,咱們兩個一世英名可就沒了,連帶著部落族人也會死傷無數。

我們好不容易才坐穩這個位置,可不想丟在我手裏。”

“英名有什麽用,那是送給年輕人的謊言,從我十五歲踏上戰場開始,就是衝著一個念頭去的。

我活著打仗是為了我愛的人,保護我想保護的人,如果我死在戰場上,那也是倒在保護她們的路上。

我沒有大汗那麽博愛,考慮的是整個部落。我現在隻想讓女兒活的好而已。

部落好她才能好,所以如果大汗有什麽決定的話,請您記住!”

敖漢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紮貢前麵咚的一聲跪下,右手蓋住心髒,左手四指指向天空,“敖漢永遠追隨您!”

他滿是絡腮胡的臉上是不容褻瀆的神聖,他在對天神發誓,說出的誓言如果不履行,他死後便不能進入神堂,靈魂會被貶入煬銅地獄日夜遭受折磨。

“快起來,你這是作什麽?”

紮貢連忙起來扶他,多少年了,他多少年前就下令敖漢可以不必向他行禮,更別說是這種大禮加誓言。

他之所以把二汗的位置給敖漢坐,也是因為信的過敖漢的為人,他不會像碩答家一樣起壞心思,也不會對權利起貪欲。

這個男人忠誠勇敢,從他認識敖漢那一天起就是如此,他們互相知根知底,在戰場上生死並肩。

敖漢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但臉上還是寫滿認真,“大汗既然決定了,屆時請由我出兵打頭陣!”

紮貢扳著他的金扳指,一圈又一圈的轉著,他來回在地毯上踱步,最終將視線定格在敖漢粗狂的麵容上,“好!”

他走到敖漢身邊,大手落在敖漢肩膀上沉沉拍了幾下,“我會派人去知會碩答仆一聲,具體改做還得等閆碩部一起籌謀。

我們圖祿埠不是吃獨食的人,但如果對方有這個打算,這筆交易不做也罷。

你先回去休息吧,阿依娜離開你身邊,我看你這兩天魂不守舍的。”

紮貢的拳頭在敖漢胸口上錘了一下,半開玩笑的說到。

他又怎麽會不知道阿依娜是敖漢的心頭寶,一點意外都不能有。

“大汗……”敖漢嘴巴動了動,“你知道的,我本不想她來參加這些。”

“我當然知道,”紮貢點頭表示理解,“但你也不能保護她一輩子,雛鷹們總是要在懸崖上起飛,獨自麵對風雨的。

阿依娜是個好孩子,我也很喜歡她。

你不能因為她母親的事情就把她藏起來一輩子不見太陽,這對她不公平。”

紮貢難得和敖漢說這些,當年的事情具體如何,隻有他和敖漢兩個當事人說到,就連產婆都陸陸續續被他下令做掉,為的就是要埋葬這個秘密。

可今天他卻是主動提起!

原因無他,隻因為敖漢這些年過的太辛苦了,什麽都守口如瓶,就連難過的時候也不敢讓阿依娜看見。

那孩子生來就沒有母親,可敖漢何嚐不是失去了最愛的人,有些事情一味的這麽隱瞞下去並不是最好的辦法,如果講出來會不會好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