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陰倌

我看瞎子說的那股狠勁,頓時不寒而栗,這丫以後誰嫁給他,還不得被虐死?

夜色中,一身白色連衣裙的田甜走下了車,打開後備箱,從裏麵取出一條白色的車罩,一點一點,將她那輛紅色的奔馳罩了進去。

我隱約記得,那個車罩的前麵還有一個大大的“靈”字。

“靈車借道?”瞎子低低的嘀咕了一聲。

“你說啥?借什麽?”司機沒聽清,還以為是在跟他說話。

“哦,沒什麽沒什麽,哥們兒,她要開車了,趕緊跟上去吧。”瞎子連忙改口。

他不傻,這大半夜的要是說點什麽神啊鬼啊的,再把那司機嚇的不肯拉我們倆,那可就麻煩了,要知道那天給晚上那個司機可是拉到解放路就死活不肯往前拉我了。

奔馳車再次發動,過了西門橋,直接往右邊的那條路上開去,這一下,可真的是讓我和瞎子的心提了起來。

西門橋外,有兩條路,左麵的那一條,直通老廣播大樓,也就是田甜上班的地方,而右麵那條路則是通往烏山的。

“唉,我說兄弟,你們這妞兒不是吧,大半夜出來幽會,還往烏山那邊去?她到底找誰去?不是招鬼吧,烏山那邊除了個火葬場就沒什麽了吧。”司機的聲音裏滿是疑惑,我和瞎子隻好胡亂的應付了幾句,說可能是在烏山附近的民家什麽的,這年代就流行農家樂,夠刺激。

最後,出租車開到了烏山腳下,司機說什麽都不走了。

要說烏山附近,確實是還有幾個小村子,可是那輛紅色的奔馳卻是徑直上了烏山。烏山上有什麽?江東市三歲的孩子都能告訴你,烏山上唯一的建築物就是火葬場!

趕時間要緊,我和瞎子沒有多廢話,遠遠的望著山上的車燈,沿著山上的小路追了上去。烏山上的路,是盤山路,所以那輛奔馳其實就是在我們的前上方不停地饒來繞去,在這黑夜中也算是醒目。

爬了兩三裏山路,瞎子突然一把拽住了我,“蛤蟆,有點不對勁。”

“當然不對勁了,我他媽的腿肚子都要轉筋了,早知道這樣,找人借輛車來不就好了。草他妹的。”雖然平時我也有鍛煉身體,可是體質跟瞎子那種五大三粗的家夥沒法比,此時已經是開始喘粗氣了。

“我他媽說的不是這個!”瞎子揚起手來在我的腦門上就是一個爆栗。“你在仔細聽聽這山上有什麽響動。”

我向來也是個不吃虧的主,被敲了那是肯定要還回去的,不過聽到瞎子這麽說,終究是正經事要緊。

我側過耳朵,集中精神聽了足足有半分鍾,可是直到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聽到。皺皺眉,晃晃腦袋,不解的問:“瞎子,你都聽到什麽了?別賣關子,趕緊說。”

“我?我什麽都沒聽到。”瞎子一句話,差點把握噎死,“我操!你沒聽到你讓我聽個幾把啊!”

“說你傻你還不承認,現在可他媽是夏天,這又是在山裏,這大半夜的,沒有鳥叫,沒有蟲子叫,就他媽咱倆的喘氣聲,說這裏沒問題,哄小孩子都沒人信!”瞎子低低的罵了一聲,抬頭看向山路的方向,月光下,我能看到他那滿是大胡子的臉上,神色愈發的凝重。

“瞎子,怎麽了?附近有不幹淨的東西?”瞎子都把話說到這麽明白了,再聽不懂我就是傻子了。

我有些心虛的朝四下裏張望了一下,剛剛光顧著爬山趕路,沒覺得什麽。現在看起來,四周樹林裏樹影綽綽,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個鬼影。尤其是那些經年的老樹,枝幹橫斜,映出的影子格外的詭異駭人。我心中一寒,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往瞎子身邊湊了湊。

我雖然也曾見過一個鬼,可是我畢竟不是瞎子那樣的陰陽眼,這裏沒有任何生物的聲音,說不定,我的身邊早已經圍滿了鬼魂,隻是我自己看不到罷了。

“那輛車,沒有開出來。”瞎子根本沒有看我們身邊有什麽,隻是伸出手來,指了指上麵大約兩裏地左右的地方。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隻見他所指的地方是個小山包,盤山公路圍著那個山包繞了一下,有一小段路被山包擋住了。我和瞎子交換了一下眼色,同時點點頭,向著上麵快速的爬去。

上山容易下山難,有了明確的目標,爬上兩三裏的上山路,其實也不需要多長時間。十幾分鍾後,我和瞎子兩個人就爬到了那座擋住了視線的小山包。

如果說田甜的車停在了小山包的那一邊的話,從上麵來觀察無疑是最好的。可是,當我們走到了小山包另外一邊的時候,卻沒有發現田甜的車。

“瞎子,你是不是看錯了?”我疑惑的問道。

“不可能,我親眼看到她繞進這個山包就沒出去過。”瞎子說著,從隨身的背包裏取出一個羅盤,托在手上看了起來。“老實跟你說,蛤蟆,剛剛過西門橋的時候,那娘們兒用了靈車借道,要麽是車,要麽是人,絕對有問題。”

回想起車罩上那大大的“靈”字,回想起我還曾經坐在過裏麵,我的心裏也是不由得一陣發毛,“我說瞎子,靈車借道究竟是什麽東西?”

瞎子沒有抬頭,隻是一邊看著羅盤測算,一邊給我隨口講解。

借道,是陰倌們常用的一種說法。人死了以後,抬棺材出殯的時候,每次到了路口,橋頭之類的地方,都會撒一些紙錢,作為給職守鬼神的買路錢。尤其是橋,按照規模不同,有的橋上有橋神,有的橋上則是有守橋的小鬼。如果不給買路錢,就會攔住你,不讓你過去。棺材什麽的,掉到地上怎麽抬都抬不起來。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而這買路錢的例外就是孤身卻穿著壽衣的鬼魂。這類鬼魂多半都是新死,卻沒有人送葬,也還沒有到陰間去享受供奉,可以說就是窮的叮當響的窮鬼。守橋的無論是鬼還是神,雖然貪小便宜,卻也是保一橋平安的善良鬼神,對於這些窮鬼,他們會放行的。

“有了!”瞎子低低的說了一聲,招呼我下了小山包,穿過公路,走到了另外一邊,撥開路邊茂密的草木,借著月光隱約能看到草木間有那麽一條若隱若現的小路。

瞎子蹲下去,在小路上看了看,摸了摸,又掏出手機來,用手機屏幕的光照著旁邊的雜草看了看,“我說,蛤蟆,你那娘們兒很可能剛剛就是從這裏離開的。”

“瞎子你他媽別搞笑了。”看著剛才瞎子那混充福爾摩斯的樣子,我就想笑,“田甜開著一輛奔馳,奔馳要是從這裏開下去,那還用你那麽看?真瞎子都能看出來痕跡吧。”

瞎子看看我,略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卻沒有說什麽。揮揮手,示意我跟上他。

不管瞎子的判斷對不對,我都必須跟上他,雖然我也是個大老爺們兒,可是在這陰森的烏山上,我還當真是有些發毛,隻有跟在瞎子身邊,才能覺得安全一些。

這一路,都是下坡路,烏山我來的不多,剛剛上山那條路還是六七年前偶然間發現的。現在這條路則是從來沒有走過,根本就不知道會延伸到哪裏。

就這麽摸著黑,小心翼翼的走了足足有兩裏地,我和瞎子下到了一個小小的山穀之中,而這山穀中竟然還有一個二三十平方米的小木屋。

我和瞎子躡手躡腳的湊到了小木屋外邊,這屋子搭建的有些粗糙,很多地方都露著一條條或寬或窄的縫隙,我小心翼翼的湊到一個大一點的縫隙處往裏看,卻見小木屋裏黑乎乎一片,比外麵還要黑暗。隱約能看到有一個半米左右的方形東西正對著我偷看的縫隙。而且,那個方形的東西上似乎還寫著什麽字。

我努力的讓自己的眼睛去適應屋內的黑暗,足足過了半分鍾,那個字的輪廓才逐漸在我的眼前清晰了起來。可也就是看清那個字的同時,我整個身子都不由得往後一仰,一屁股坐在了草叢裏,一隻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叫出聲來。

那個字,相信沒有人會覺得陌生,那是一個“奠”字,鐫刻在棺材頭上的“奠”字!

“蛤蟆,怎麽了?”看到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瞎子連忙過來把我拽起來,低低的問道。

“棺,棺材,這屋子裏有一口大棺材……”我同樣低低的回應著瞎子。

瞎子疑惑的側了下頭,似乎是思考了什麽,然後輕輕拽了拽我的衣服,“走,咱們去裏麵看看。”

所謂事出無常必有妖,這烏山上有火葬場,卻從來沒聽說過有停棺材的地方。江東市推行火葬已經很多年了,就算一些土豪喜歡即使火葬也帶著棺材一起燒,或者周圍的村落中還有人偷偷的進行土葬,也不可能把棺材運到這烏山裏來停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