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知宜和江燃一人手裏拿著一個糖畫去找其他幾人, 陸鳴和程青青也抱著套到的兩個小花瓶歡欣雀躍地朝他們走來。

許諾也抓到了一個可可愛愛的玩偶兔子,隻有沈時安一個人空手而歸,撇著嘴去搶陸鳴的花瓶, 兩個男孩子很快就打成一團。

快到十點時, 海邊放起了露天電影, 是前陣子正在熱映的青春電影《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

青春期懵懂又傻氣的喜歡, 無論何時回想都是閃閃發光的寶藏。

薑知宜看到中間,眼淚一次一次湧上眼眶,正小聲抽泣,手邊卻突然挨上一個滾燙燙的東西。

她裹挾著淚意轉過頭,江燃把一隻烤紅薯遞到了她的手裏。

薑知宜撕開烤紅薯的皮, 咬了一口到嘴裏, 聽江燃在旁邊低笑:“怎麽這麽愛哭。”

話音才落, 就聽陸鳴在另一邊啜泣。

他哭得聲音大,周圍的人不時朝他投來詫異的目光,他索性也不管了,隻是說:“我們畢業之後也會這樣嗎?”

“怎樣?”

“就是慢慢長成大人的模樣, 漸行漸遠。”

他難得文藝一回,很快就收到沈時安一個暴栗:“除非你不住雲巷了,否則怕是很難漸行漸遠。”

陸鳴鼻音很重:“噢。”

電影結束後,就差不多到了新年倒計時的時刻, 他們從旁邊的小商販那裏買了幾盞孔明燈,學著方才看過的電影裏的男女主角的模樣,兩兩一組,電上火, 放至天際。

純白的孔明燈在黑夜裏慢慢升高, 耳邊開始響起了新年倒計時的聲音。

許諾閉上眼, 興奮地大喊:“朋友們,許個新年願望吧!”

幾人並排而立,雙手合十。

陸鳴率先發聲:“希望我爸媽不要給我生弟弟,讓我可以順利繼承我家的服裝廠!”

……

一陣沉默過後,程青青說:“希望可以考進電影學院。”

沈時安說:“我吧,隨便給我一個大學上就行,我不挑。”

許諾連忙跟上:“我也是我也是!如果可以的話——”她閉上眼,臉上綻開笑顏,後半句話默默說在了心裏。

薑知宜從他們身上收回視線,抬頭望向已經飛得隻剩下一顆顆小光點的孔明燈,軟聲道:“希望可以考上京大文學係,能出一本屬於自己的書。”

“希望——”江燃閉上眼,神色虔誠。

卻和許諾一樣,將願望藏在了心裏。

沈時安在旁邊撞他的肩膀:“神神秘秘的,許了什麽願望?”

江燃低聲笑:“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靠!那我要重新許!”

……

薑知宜回到家時,徐青枝已經睡著了,桌上還給她留了一碗酒釀圓子。

薑知宜把酒釀圓子放進微波爐裏熱了熱,一碗熱湯下肚,在外凍了一整晚的冷氣總算被驅散些許。

等洗完澡準備睡覺時,手機卻忽然響起來,是江燃打來的電話。

她把毛巾裹在濕漉漉的頭發上,盤腿坐在**接起:“怎麽啦?”

聲音裏還夾雜著剛洗完澡的那種夾雜著潮氣的軟綿。

那頭江燃的聲音似乎頓了兩秒,才說:“薑知宜,你看看窗外。”

薑知宜穿上拖鞋,拉開窗簾,如鵝毛一般的雪片在路燈以及室內燈光的照耀下,隨著夜風飄飄揚揚往下落。

她的窗戶玻璃上已經凝結起一陣霧氣,襯得外麵的景更加顯出一種霧裏看花的美來。

她慢吞吞打開窗戶,一陣冷風吹進來,她不由得眯了眯眼,聽江燃在那頭說:“下雪了。”

薑知宜說:“我看到了。”

江燃說:“漁裏很多年沒有下雪了。”

薑知宜說:“是呀。”

她怕冷,隻敢把窗戶開出一條很小很小的縫,風聲與落雪聲越過那條縫隙溜進來,令薑知宜莫名產生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聽筒裏很安靜,好長的一段時間裏,兩個人都沒有出聲,一陣奇怪的氣流似乎沿著電波在悄悄蔓延著。

像隻無形的手,捏住了一根柔軟又輕盈的羽毛,一下又一下撓著薑知宜的呼吸。

直到江燃又說:“不知道下一次下雪會是什麽時候。”

薑知宜說:“下一次下雪,還、還一起看嗎?”

江燃說:“你現在正在窗邊看雪嗎?”

薑知宜囁嚅著:“是呀。”

想了想,又問:“你呢?”

江燃似乎是笑了下:“我也在看。”

雪夜萬物都好安靜,天地間仿似隻剩下了江燃那陣悶在喉腔裏的笑聲,細細密密地砸在薑知宜的心髒上。

她抿起唇,關上窗戶,飛快地往樓下去。

打開門,果然看到少年正站在糖水鋪的門口,仰著頭,如同一座精美的石雕,正望向她窗戶的方向。

聽見聲音,他轉過頭,落雪遮擋住了他們碰撞在一起的視線。

薑知宜還穿著睡衣,江燃往裏走了走,讓她進到屋裏躲雪,自己卻沒進去,隻站在門邊,為她擋住了撲麵而來的風雪,沉聲問:“怎麽下來了?”

應該是怕吵醒徐青枝,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距離她好近,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唇齒邊滾了好幾圈,才發出來的。

薑知宜說:“下來看雪的。”

江燃又笑:“看雪,還是看我啊?”

拖長了尾音,似是揶揄。

薑知宜的心跳聲好似要炸裂,她深吸了口氣,篤定地說:“看雪。”

“噢。”江燃點了點頭,也沒再逼迫她,瞧見她被不小心泄進來的那一點風吹得縮了脖子,不動聲色地往旁邊側了側。

薑知宜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落了滿身的雪花。

頭發、衣服上,都覆了一層白。

薑知宜的聲音都軟了下來:“你沒有打傘嗎?”

“嗯。”江燃又在笑,“帶了,不想打。”

薑知宜這才注意到他的手裏還拎著一柄黑色的雨傘,傘尖戳在地上,很可憐的樣子。

不等薑知宜再說什麽,江燃緊跟著又問:“我是唯一一個有傘卻仍然淋濕的人嗎?”

他半耷著眼,背光的角度瞧不清他眼裏的神色。

薑知宜心髒驀然一顫,這是她以前看過的一部舊電影裏的情節。

當女主角終於意識到自己暗戀了很久的學長也喜歡自己時,飛奔過去找他,雨水將她全身都浸得濕透了。

她仰著臉看他,神情裏滿是歡喜與期待。

她說:“我是唯一一個有傘仍然淋濕的人嗎?”

——傘是她在感情裏的自我保護,但愛上他,她主動放棄了這種自我保護,任他闖入她的心裏。

薑知宜的眼睫不受控製地顫動了幾下,懵懂地看著他,好似未聽懂他話裏的意思。

江燃身子稍傾,捏起她不知何時沾到頭頂的一撮絨毛,在兩指間漫不經心揉搓了下,緊接著說:

“下次漁裏下雪,也一起看吧。”

話題繞來繞去,又繞回了這裏。

“好呀。”薑知宜說,“但是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哦。”

“不管什麽時候——”江燃渾不在意地扯了扯唇角。

“總之,一起看吧。”

-

新年過後,高三學生就徹底進入了高考倒計時。

江燃在訓練室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由於他白天大部分的時候都在訓練,因此薑知宜給他補課的時間徹底定在了晚上。

晚自習放學後,其餘的學生都已經回宿舍,薑知宜則帶著江燃把白天的功課又重新過了一遍。

四月上旬,程青青收到了藝考成績的結果,她在表演這一項專業上,考到了電影學院全國第二十一名。

這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消息。

連程青青的班主任都表示了一番訝異,原本還不想讓她去參加藝考,覺得這不是正途,此時再看,程青青說不定能成為七中之光。

周六晚上,他們幾個又以要給程青青慶祝為名,出去約了一頓飯。

程青青專業課成績顯然已經進入小圈,文化課若是通過,基本上是穩穩能被錄取了。

許諾托住腮,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情:“真好,你已經脫離苦海了,我們還要再掙紮兩個月。”

陸鳴說:“不是聽說下周就要十校聯考了?十校聯考一直被稱為省內的小高考,基本上也能看出一個人高考能考得怎麽樣了。”

他這話倒是讓許諾刮目相看:“沒想到你竟然會關注這個。”

陸鳴也知道自己以前很混,被許諾這樣誤會再正常不過,他無語道:“好歹也高三了,不管怎麽樣也得努力一點吧?”

許諾敷衍地點頭,又轉頭問薑知宜:“吱吱,你覺得你這次能考多少名?”

薑知宜揉了揉臉:“就還跟以前差不多吧。”

許諾說:“也是哦,你本來就一直在年級前五沒下來過,再往前也沒什麽空間可進了。”

程青青說:“那還是不一樣,這次跟別的學校一起考,老師都很重視的,要是能考到省前一百名,肯定會有獎勵的。”

聯考被定在了周五。

為了清理考場,周三下午的時候,學校就給他們放假了。

而考試期間他們都要住在家裏。

好在薑知宜的考場被分在了七中新校區,距離雲巷很近,住在家裏反而比住在學校裏要方便很多。

結果,這晚薑知宜睡到半夜時,卻被外麵一陣陣混雜著挖土機與碎石機以及人聲的龐雜聲音吵醒。

起初她是不想搭理的,結果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睡,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兩點半。

明天八點就要考試。

她輕輕吐了口氣,披上衣服走出去,發現是隔壁不遠的地方有一戶人家在拆遷。

他們這裏是不允許私自拆遷的,所以這戶人家才選擇在晚上做這件事,附近住的都是多年的街坊鄰居,大家雖然覺得煩,大抵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薑知宜在門口站了半天,想了想,終究還是走了過去。

其中一個工人突然看見走來一個小姑娘,抬高了嗓音問:“有什麽事嗎?”

薑知宜軟聲道:“半夜是不允許擾民的,你們能不能不要再拆了呀?”

她有點起床氣,沒睡好加擔心明天的考試,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縱然再好的脾氣,也難免帶了幾分怨意。

其中一個不知是不是工頭的人聽見她的聲音,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稍顯惡劣道:“小姑娘,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不要多管閑事?”

作者有話說:

在寫一些過渡章QWQ

謝謝【bluey0809】【魚淵遠】的營養液,親親!=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