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麵對強勢的梁校長,她與他站在一起;

而今,麵對更多的流言與挑戰, 她依然會與他站在一起。

是安慰, 是承諾, 也是為剛剛的自己扳回一局。

薑知宜說完, 就眉眼一彎,身子退出來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獨留被她驚訝住的男人,有些遲鈍地在車廂裏僵了好半晌, 才低低從牙縫裏擠出一聲:

“操。”

江燃背靠在座椅上, 兩指捏住眉心, 重重咬了下後槽牙,彎腰,拿起中控台下一頂鴨舌帽,扣上, 然後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下車。

於是,薑知宜還沒走出多遠,手就驀然被男人從後麵扯住。

他個子實在高出她太多, 肩寬體長,薑知宜的側臉狠狠撞擊到他的胸膛上,然後又被他的手心妥貼地在中間隔開了。

他的手掌很熱,還帶著一點低燒的燙, 薑知宜本能地抬起臉, 他的手指便順勢往下移了移, 捏住她的下頜骨,迫使她轉過身來。

膝蓋微微往前一頂,將她嚴絲合縫地困在後麵的牆麵上。

然後頭一低,吻了上去。

他吻得好凶,疾風驟雨一般壓下來,心頭好似有萬千情緒,找不到出口,便隻能全然地發泄給她。

愛的,恨的,怕的,遺憾的,動容的,想念的,歡喜的。

七年前的,七年間的,七年後的。

爆裂的,洶湧的,澎湃的。

無處可發的愛意。

手掌壓在她的後腰,用力地將她壓向自己的身體,恨不能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變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薑知宜低低嚶嚀一聲,被他吻得連呼吸都不能,心髒跳得好快,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麽大膽。

畢竟這裏到處都是他們的熟人,再往前去,便是她家。

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看見。

傍晚微醺的風從巷弄的另一端吹拂過來,空氣裏彌漫著潮濕又腥鹹的海的氣息。

於是他們緊貼在一起的身體,也浸出了熱涔涔的汗意。

薑知宜額前的頭發都亂了,被熱氣黏在臉上,皮膚與他寬大的手掌之間亦蔓延開一層熱意,然後又泅開一片濕潤潤的水漬。

危險與悸動的情緒交雜在一起,她覺得自己一顆心仿佛被人吊在了城牆上,一邊害怕,一邊又忍不住跟隨他一起沉淪。

她的脖頸最脆弱處仍舊被他的手掌牢牢掌控著,喉嚨被他按得其實有些疼,然後他溫熱的拇指又良心發現般在上麵輕輕地摩挲起來。

輕慢又溫柔。

似疼似癢的感覺在她皮膚上蔓延,然後那種感覺又轉化為另一種更深層次的曖昧。

她的眼角又溢出生理性的眼淚來,眼眶好紅,手指不安地抓著他的衣領,發出的聲音大半都被他吞進了喉嚨裏。

“江燃。”卻還是不死心地喚他。

聲音像是也一起被浸泡在了濕潤潤的熱水裏,軟得有些曖昧了。

聲音發出來,非但沒能讓江燃停下來,他反而吻得更凶了。

直到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兩人才如夢初醒回過神來。

日頭已經慢慢落到海的那一麵,暮靄沉沉,路燈還沒亮起,但天光已經快要完全被隱沒。

薑知宜緊緊抓著江燃的手臂,整個身子都被他籠罩住,完全不敢動了。

男人鋪天蓋地的吻也終於停了下來,身子卻仍未從她身邊撤開,嘴唇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眼睛,她的鼻尖。

於是她從心底都泛起癢來。

兩人的呼吸都熱得不像話,喘息聲也好重。

身後的腳步聲靠得更近了,伴隨著的,還有細細碎碎的說話聲,薑知宜聽見聲音,甚至能對應上對方的臉。

她緊咬著唇,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正不安,後腦勺忽地被一隻大掌攏住,緊接著她整顆腦袋都被壓進了江燃的胸膛裏。

獨屬於他的氣息湧進她的鼻息間,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聲音很低很沉,帶著清清淺淺的笑意。

“別怕,薑知宜小朋友。”他說。

“別怕,我替你擋著。”

-

一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薑知宜的心跳都仍未能平複下來。

今早徐青枝就給她打過電話了,說她今天會去朋友家裏吃酒席,今晚大概會回來晚一點。

因此薑知宜到家時,徐青枝還沒有回來。

晚飯是靠外賣解決的,很清淡的小餛飩和生煎包。

生煎才吃一個,她就吃不下去了,心裏翻來覆去總冒出江燃的臉來。

她有些苦惱地揉了揉自己的臉,拿出手機,翻出他們兩人的微信對話框。

對話停留在半個小時前,江燃說他已經到酒店了,晚上耿書明和劉岩想出去逛一逛,問她要不要出來一起玩。

薑知宜想到徐青枝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就拒絕了。

她放下手機,又坐在椅子裏發了會兒呆,才收拾起餐桌,然後去衛生間裏洗漱。

照鏡子時才發現,自己的嘴唇腫得厲害,細白的脖頸上也印出幾道淺淺的指印來。

下午兩人親吻時的畫麵陡然又湧進她的腦海,男人的掌控欲好強,每次同她親吻時,都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掌握在他的方寸之間。

力氣也好大,偏他不自知,大約因為常年拿槍,他的虎口被磨出了厚厚的一層繭,每次他用那裏去摩挲她的皮膚時,都帶起一陣顫栗的癢。

薑知宜呼了口氣,低頭掬了一捧冷水撲在自己的臉上。

因為擔心徐青枝回來後看出端倪,因此她沒有特地等她回家,而是早早就洗了澡躺進了被窩裏。

九月漁裏的夜晚有些涼,她將薄被蓋過腦袋,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很快就睡了過去。

大約夜裏十一點的時候,徐青枝來敲她的門。

薑知宜睡得迷迷糊糊,打開燈,光著腳去給她開門。

徐青枝今天化了淡妝,穿著淺綠色的西裝套裙,頭發在腦後鬆鬆散散地挽著,身上有著酒氣與香水味混雜在一起的氣息。

薑知宜愣了愣,陡然想起,媽媽好像很久沒有這樣好好地打扮過自己了。

明明曾經也是有名的美人,卻長久地將自己困囿在雲巷這方小小的天地間。

她應該是有些醉了,興致看起來比平日裏要高昂一些,靠在門邊,很優雅地對薑知宜笑,然後張開雙臂來抱她,附在她耳邊小聲說:“好久沒有見我的吱吱了。”

她的聲音很低,像是喟歎,薑知宜的眼眶無端紅起來。

又聽徐青枝問:“吱吱有沒有想媽媽?”

“有的。”薑知宜說。

徐青枝說:“我也好想你和爸爸。”

徐青枝說完,又抬起手腕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表。

細細的金屬表帶,很老的款式,但樣式很漂亮,是當年爸爸送給她的禮物。

這些年徐青枝一直愛護得很好,手表還嶄新得如同沒有經曆過任何光陰的磋磨。

薑知宜吸了吸鼻子,又聽徐青枝說:“還有半個小時,就是爸爸的生日了。”

薑知宜微微一愣,徐青枝又偏了偏頭,忽然問:“想跳舞嗎?”

她說完,也不等薑知宜回應,就徑直下了樓,打開家裏那台許久未使用過的唱片機,找出一張舊唱片放進去。

很經典的爵士樂。

徐青枝在樓下叫她:“囡囡,下來。”

薑知宜應了聲“好”,轉回去穿上自己的拖鞋,被徐青枝拉著跳了一晚上的舞。

跳到最後,徐青枝終於沒有力氣了,抱住薑知宜,語聲輕緩地同她講:“這支舞還是你爸爸教我的。”

“你爸爸跳舞特別好。”她又補充。

薑知宜點了點頭,說:“小時候見爸爸跳過的。”

徐青枝就笑,默了一會兒,忽然又問:“我們吱吱,是不是戀愛了?”

她這話問得突然,薑知宜身子驀然一僵,徐青枝站直身體,淺笑著點了點她鎖骨邊那一抹紅痕:“我剛看見你時,就發現了。”

她的態度十分坦然,薑知宜整張臉卻倏地紅起來,她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先前和江燃重逢的事情,她還沒有同徐青枝講過。

一是因為她鮮少同徐青枝去分享這類的話題;

二是,當年徐青枝就不讚同她同江燃走得太近,雖然這些年,她的想法明顯有所改變,但薑知宜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同她講這件事。

徐青枝看她的反應,就知曉自己肯定猜對了,她長長歎了口氣,說:“真好啊,我們吱吱長大了。”

她頓了頓,又說:“以前你同江燃的事,我後來回想,總擔心你會怪我,但是作為母親,哪怕重新來一次,我肯定還是會那樣要求你。”

“這些年看你總是悶悶不樂,我也覺得很心疼,如今你能走出來,媽媽很為你感到開心。”

她說著,抬起手,將薑知宜額前的碎發別到耳朵後麵去,又說:“男朋友是哪裏的人,也在漁裏嗎?什麽時候帶回家給媽媽看看?”

……

等薑知宜再回到房裏,已經快到淩晨一點。

她的房間仍舊保持著高中時的裝扮,書架上堆著的全是她高中時買的小說和雜誌,架子旁邊辟開了一片小小的區域,裏麵放著的全都是她當年喜歡的CD和卡帶。

再下麵一層,擺了台收音機,收音機旁邊還有複讀機,以及用舊的MP3等。

薑知宜的目光落在那一枚淺粉色的MP3上,心血**,給MP3充上了電,沒想到竟然還能用。

音質不太好,但還是能聽出來,是周傑倫的《星晴》。

薑知宜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來回翻看MP3裏的曲目,那些熟悉的歌名引入眼簾,有一個瞬間,薑知宜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光。

她將下巴擱進雙肘裏,耳機裏仍舊在陸陸續續播放著那些屬於青春時代的歌。

她抿著唇跟著輕哼了兩句,這幾天,因為一直在路上,心始終不能平靜下來,很多東西都來不得細細去體味。

直到這時,又回到舊日熟悉的環境裏,舊日的旋律入耳,她才後知後覺地對她和江燃談戀愛這件事,有了一些實感。

年少的喜歡,年少的願望,穿越過經年累月的時光,在此時終於得償所願。

那種感覺很奇妙。

好歡喜好歡喜呀。

但是也好想流眼淚。

她吸了吸鼻子,手機裏突然跳出幾條新消息。

【燃】:……

【燃】:下

【燃】:來

作者有話說:

謝謝【迦南】的營養液,猜猜燃哥幹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