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廚房一時間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徐青枝往旁邊站了站, 拿了兩根山藥給他:“幫我削削山藥的皮就可以。”

她準備給他們做一盤白糖山藥糕。

江燃點了點頭,很熟練地拿起刀,開始在水池邊行動。

徐青枝餘光瞥見他的動作, 不由得讚道:“刀工不錯。”

江燃笑了笑:“在黎國的時候, 有時候會自己做點飯。”

徐青枝點了點頭, 兩人一時無言。

停了會兒, 江燃忽然說:“我明白您的擔心,之前那些來尋仇的人,前幾年已經落網了,我親自抓的人。”

他說得漫不經心,隻字不提抓人時的艱難, 徐青枝動作一頓, 轉過頭, 這才拿正眼去看江燃。

雖然以前她常常照應他和江爺爺,但其實她和他們交集並不深,尤其是江燃,他年紀小, 同她更是沒話可說。

但記憶裏是個很難管教的孩子,有時在巷口和大家聊天時,總能聽見那些人講江燃的不好。

無父無母的小孩子,沒有人替他講好話。

徐青枝歎了聲氣, 問:“很辛苦吧?”

江燃一愣,徐青枝說:“我看電視,辦這種案子,都會受傷, 九死一生的, 你那時候, 是不是也很辛苦?”

她低著頭,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過了好久,江燃才搖了搖頭:“還好。”

徐青枝說:“你變了很多。”

比以前穩重了,氣質也更溫和了一些,刀尖舔血的日子,總讓人成長得很快。

江燃說:“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

“是啊。”徐青枝無意義地呢喃了一句,又說,“之前那麽說,我很抱歉。”

江燃削完一根山藥的皮,放在水龍頭邊衝洗幹淨,語氣很是隨意:“您不要自責,我和您的想法是一樣的。”

徐青枝終於停下動作,轉過頭去看江燃,江燃卻側頭看了一眼廚房外的薑知宜。

隔著一道玻璃門,她正在和耿書明、劉岩一起玩撲克牌,大概是贏了,開心得整個人都倒進了沙發裏。

抬頭時,目光不經意與他的對上,她臉上的笑意還未褪去,溫暖得像是四月融融春光。

江燃低頭笑了笑,說道:“我也不願讓她陷入那樣危險的境遇裏。”

他點到為止,兩個人卻都聽懂了。

那時十八歲的少年尚無自保的能力,更加沒有辦法去保護喜歡的人。

所以即便沒有徐青枝那些話,那個時候的江燃也無法同薑知宜好好地在一起。

他這樣豁達,反叫徐青枝不知如何接話,江燃將山藥放到菜板上,有條不紊地切成塊,又說:“我現在已經能夠保護她了。”

“在我心裏,她是比我自己更重要的人。”

他的語氣好平淡,就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

愛薑知宜這件事,在他的世界裏,本就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

就像吃飯、喝水、呼吸一樣平常。

-

徐青枝做飯時,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看著。

切完山藥後,江燃就被她“趕”了出去。

薑知宜和耿書明、劉岩依舊在膠著地切磋牌技。

這一場薑知宜的狀況顯然不好,她直挺挺坐在沙發裏,表情嚴肅得可以在嘴唇上掛上一隻油瓶。

江燃剛出來,就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可愛到了。

他走過去,坐到她旁邊,目光在底下的牌麵上淡淡一掃,然後隨手從薑知宜手裏抽出幾張牌扔下去。

薑知宜瞬間睜大了眼,轉過身,抱怨:“你幹什麽呀?不能那麽出的!”

連抱怨的句子都是軟軟黏黏的。

江燃下巴搭上她的肩膀,低沉的笑聲入耳:“放心,讓你贏。”

然後幾分鍾後,薑知宜果然贏了。

耿書明在一旁抗議:“怎麽還帶請外援的!”

江燃漫不經心道:“你也可以請。”

耿書明:“……”

欺負誰沒有對象似的!

薑知宜很乖地坐在一邊看他們鬥嘴,眼睛一瞥,卻看見江燃手臂上好大一片紅色的點點。

她連忙抓起他的手臂,問:“這裏怎麽了?”

江燃的眼睛低瞥下去,劉岩默了默,問:“你碰山藥了?”

不等薑知宜說話,劉岩又解釋:“他對山藥那個粘液過敏。”

他之所以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為之前他們追蹤那群毒/販的時候,有一天晚上,他們借住在當地的一戶居民家裏。

吃飯時,江燃幫著主人家處理山藥,不小心過敏了,那次比現在嚴重多了,他不僅手臂是紅的,脖子、臉,甚至頭皮上都冒出了那種又痛又癢的小紅點。

很癢,卻不能撓,越撓越癢。

薑知宜有些責怪地瞪他一眼:“你知道自己山藥過敏怎麽還亂碰的呀?”

她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電視櫃下翻出藥箱來,說:“我給你塗點薄荷腦軟膏吧?”

她以前過敏的時候,徐青枝都是用這個給她止癢的。

因為除了手臂,身上也起了紅點點,薑知宜想了想,還是把江燃帶進了她自己的房間裏。

這還是江燃第一次進她的房間。

房間並不算小,但屋頂的形狀很不規則,時高時低,江燃個子高,一不小心就會撞到頭。

薑知宜進門時就囑咐他小心了,結果往裏轉的時候,他的額頭還是“砰”一下撞到一塊凸起的磚塊上。

那一下撞得太狠了,江燃的額角瞬間鼓起一個包來,薑知宜又覺得心疼,又忍不住想笑。

將他按到**坐下,她彎下腰,眼裏沁著亮晶晶的笑意,手指軟軟地碰了一下他鼓包的地方,問:“疼不疼呀?”

下一秒,腰窩就被男人掐住,她重心不穩,趴到了他的身上,然後兩個人又一起倒在了她的**。

江燃曲起手指重重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沉聲問:“你試試疼不疼?”

……疼死了。

是不是有毛病呀?

薑知宜抬起手背,碰了下自己被彈的地方,猜測那裏一定紅了。

她的眼裏也沁出了淚花,撐著身子從江燃身上坐起來,又覺得不服,兩隻手往他的腰間伸過去,想報仇。

兩個人很快在房間裏亂作一團。

薑知宜正撓得開心,江燃卻突然一挺腰,將她往上顛了顛,旋即手掌漫不經心拍了拍她尾椎骨的位置,淡聲:“別亂動。”

薑知宜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此時正岔著腿跪坐在他的身上,腿側好似被什麽東西突然硌到。

轟地一下,她整個大腦都燒著了,手忙腳亂從他身上爬下來,爬到另一邊,扯過被子擋住自己。

也不知道在擋什麽,就是覺得好羞恥,好丟臉,想藏起來。

然後就看到男人抬起一隻手臂擋住眼,抖著肩膀一顫一顫低笑出聲來。

薑知宜鼓了鼓嘴,心裏更羞恥了,又見他轉過頭來,朝她勾了勾手,啞聲道:“過來。”

“不過。”薑知宜的聲音裏又帶上了軟軟的泣音,尾音拖得好長。

江燃半眯著眼,又睨了她片刻,坐起身,薑知宜還以為他要來抓她,被子連忙往上一扯,蓋過頭頂。

下一秒,卻被男人連著被子一起抱進了懷裏。

薑知宜身子僵了僵,從被子裏露出一個腦袋來,卻正好與等在外麵的江燃的目光撞上,男人瞳孔裏蓄起一抹淡笑,沉著嗓子問:“光撩不負責?”

他這話意有所指,薑知宜的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了,軟聲問:“你想要……想要我怎麽負責呀?”

好乖好軟。

江燃對上她認真的目光,唇角不由得又往上勾了勾,故意臊她:“不是寫過書?不知道啊?”

拖長了音調,有股漫不經心的撩。

薑知宜說:“寫過書又不是什麽都會的。”

想了想,又陡然意識到什麽,抬起頭:“你、你什麽時候看過我的書呀?!”

江燃的嘴唇在她被彈紅的那片皮膚上蹭了蹭,薑知宜輕輕“嘶”了聲,想往後躲。

江燃說:“那次跟你重逢之後。”

薑知宜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思考了:“你看了《是我的海》嗎?”

“嗯。”

薑知宜咬了咬唇,眼眶又要紅起來。

“我寫的不是你。”她強調。

“噢。”江燃低聲笑。

薑知宜說:“隻是寫了漁裏而已,漁裏的所有人都是這麽長大的。”

“嗯嗯,懂。”他開始敷衍。

薑知宜說:“你不要自戀。”

話講完,自己卻先哽咽起來,喉嚨裏好似梗了一團棉花,她說:“你看過,後來還那樣,你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我還喜歡你。

她撇過臉,久違的委屈又湧進胸腔。

江燃卻問:“後來怎樣?”

這話更加讓薑知宜炸毛,她深吸了一口氣,大抵是覺得此時再計較這些未免矯情,卻還是忍不住控訴。

“我現在覺得後來的事情,我們重逢以後經曆的一切,都是在你的預料之中的,你早就知道我拒絕不了你。”

她一邊控訴他,一邊又如此坦**地將自己的軟肋**在他麵前。

江燃覺得自己整個心都軟塌塌地陷了下去。

他捏住她的臉,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這樣,會被別人欺負的。”

薑知宜說:“隻會被你欺負。”

江燃就笑:“我不舍得欺負你。”

薑知宜回頭瞪他,眼眶還紅著,顯然是不信他這話。

江燃抱著她的手臂又收緊了些,低歎:“不是吃準你,是因為除此之外,我沒有給自己準備別的路了,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走向你。”

“就算你恨我,我也不會放過你的。”他輕輕笑了聲。

他這一生,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但他想要的,想愛的,無法放下的,始終就隻有薑知宜而已。

她愛他最好,但哪怕她恨他,哪怕她不願意,不擇手段也好,耍弄心機也好,他要的是結果。

隻要她愛他,怎麽樣都好。

作者有話說:

謝謝【搬磚去了】的手榴彈,今天早點更~周五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