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些講課的內容, 有什麽不能聽的……
薑知宜眨了眨眼,軟聲說:“好呀。”
話音落,江燃又是一聲輕笑, 很快就找到那段錄音, 播放。
前麵還是正常講課的內容, 薑知宜記得, 自己那天在給他講各種從句的句式和用法。
高中英語裏麵,從句可以說是最複雜的語法之一了,沒有基礎的人很快就會被繞暈。
薑知宜講得細,江燃聽得頭點地,很快就昏昏欲睡。
薑知宜看他腦袋快要磕到桌子上, 伸手想去把他拍醒, 結果手肘不小心撞到桌角上, 她立時就是一聲低呼,緊接著便是抽氣聲,很小很小的呻/吟聲。
薑知宜聽到這裏,耳朵驀地一紅。
淅淅瀝瀝的雨水中, 那些聲音透著股甜軟的黏。
連房屋裏那陣因年代久遠而泛起的陳舊腐朽味都變得曖昧了起來,室內光線越來越暗,烏雲快要遮擋住最後一抹天光。
薑知宜伸手,想要關掉他手機裏仍在持續播放著的錄音, 後腰卻被江燃扣得更緊。
江燃雙腿交疊,懶散靠在書桌上,隨手將手機擱到身後的桌麵上。
呻/吟聲過後,便是兩個人細細碎碎的說話聲了, 少年聲線清越, 與雨聲搭配在一起, 有一種恰如其分的動聽。
但兩人的對話卻又那樣曖昧,小的時候不覺得,沉浸在那種似是而非的繾綣情愫裏,絲毫不覺得自己已然踩在了關係變質的邊緣線上。
此時再聽,便覺得格外羞恥。
薑知宜咬住唇,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她低低嚶嚀了聲,想要從床架上跳下來逃走,腳尖落地後,卻與他貼得更近。
小小的空間擠進兩個人,江燃身後的書桌被撞得往旁邊一偏,他沒提防,身子也不由得跟著往後一個趔趄,連帶著薑知宜也沒站穩,膝蓋軟下去,腦袋撞到他的小腹上。
他常年訓練,腹部的肌肉緊實而漂亮。
她的鼻尖全是他衣服上的洗衣液的味道,手臂在剛剛的慌張之中,正抱在他的大腿上。
男人似是也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身子微微一僵,低頭,瞧見女孩半蹲在他的身前,耳朵紅得更厲害了。
細白的後脖頸上也泛起一片粉。
江燃無意識吞咽了一下喉嚨,手指向下,捏住她後脖頸上那塊軟肉,長著繭的指腹在上麵輕輕摩挲了下。
薑知宜身子顫了顫,更加想找個地洞躲進去了。
頭也不敢抬,身子往旁邊扭了扭,想從旁邊的縫隙間逃跑。
才剛剛有所行動,就被男人察覺,他視線下瞥,扣住她一隻手腕,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低笑:“不負責啊?”
調子拖得很長,開玩笑似的。
薑知宜轉頭看向他,視線剛碰上,就被燙到似地,連忙轉開。
頓了頓,許是覺得自己轉開目光的動作太過於欲蓋彌彰,又鼓起勇氣轉回來,軟聲問:“負、負什麽責?”
話說出口,又換來男人一陣低低沉沉的笑。
他拉起她的手,慢慢往上,後腰靠在後麵的桌沿上,漫不經心往前一送,很小幅度的,但動作實在曖昧。
薑知宜眼睛睜得好大,眼裏暈著水光,聽江燃一本正經道:“這麽負責。”
薑知宜咬住下唇,手指僵得動也不敢動,大腦也沒辦法再思考了,停了半晌,才好乖好乖地說:“我不會呀。”
“呀”字咬得很重,顯然也是有些惱的,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發作,整顆心都被羞恥填滿。
江燃說:“沒看過啊?”
“什麽……”
“小電影。”江燃說得理直氣壯,但聲音壓得好低,震在薑知宜耳膜上,都透著一股癢。
倒也不是完全沒看過。
以前許諾還是拉著她和程青青看過一點的。
還是她特地找的那種,所謂的適合女生來看的視頻。
結果,沒看幾分鍾,她就倒在**,呼呼睡著了。
那些旖旎的聲響全變成了她夢境的背景音。
但是,偷偷看是一回事,被江燃這麽大剌剌地問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本來隻是在逗她玩,但看她這樣欲言又止的反應,顯然是看過的了。
江燃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偏偏薑知宜完全不知隱藏,老老實實地交待:“一點點。”
“哦。”江燃抬起她的下頜,笑問,“什麽樣兒的?”
他越問尺度越大,薑知宜終於忍無可忍了,咬住唇,睨他一眼:“你沒看過啊?”
她那一眼,三分凶,七分嗔。
江燃眉眼低垂,眼裏神色更深,喉結不由得又滾動了下,將薑知宜從地上拉起來,抱住,托著她坐到床沿上,一本正經道:“我沒看過。”
他說:“你給我講講?”
薑知宜撇過頭,明顯是不信他:“你沒看過才有鬼。”
手指推拒在他的胸膛上,掙紮著想從他腿上下來,身子才剛扭動兩下,就被江燃按住手腕:“別亂動。”
外頭光線已經徹底暗下來,暴雨將至。
他這一聲帶著警告,薑知宜下意識就不敢動了,她的睫毛顫了顫,身下的感覺太過於清晰,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假裝不知道,還是直接麵對。
想了一會兒,還是鼓起勇氣問:“你……要我……要我幫忙嗎?”
聲音好低,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聲來。
話講完,自己先羞恥起來,身子往前一傾,雙臂環住他的脖子,整個腦袋都埋進他的頸窩裏。
耳畔很快傳來男人低沉的笑聲。
“不用。”他的聲音愈發啞了,淡聲,“你抱我一會兒就行。”
“哦。”薑知宜甕著聲音,很乖很乖地應了聲。
旋即又聽江燃道:“衛生間還沒收拾,不好洗澡。”
“……”
江燃家房子太大了,一天下來,他們連二樓都沒收拾完。
傍晚時雨停了,徐青枝來叫他們兩個回家吃飯。
第二天過來,江燃已經十分遊刃有餘了,完全像出入自己家裏一樣自然。
薑知宜看他和徐青枝相處得如同親生母子,還有些目瞪口呆,趁徐青枝沒注意,小聲問他:“你昨天在廚房裏,跟我媽媽說了什麽呀?”
江燃戴著一次性手套,漫不經心把一隻剛剝好的蝦肉放在她的碗裏,淡聲道:“沒說什麽。”
“我不信。”薑知宜說,“你快和我說。”
江燃背靠在椅子上,懶散地睨她一眼,笑道:“真想知道啊?”
“嗯嗯。”
江燃說:“就是跟她說我會好好保護你。”
“嘁。”薑知宜說,“沒你保護的那麽多年,我不是也活得很好。”
她隻是隨口一說,男人的動作卻驀地一頓,薑知宜轉過眼,也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錯話了,又說:“不好的,我這些年過得一點也不好的。”
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江燃哭笑不得:“你那些書,怎麽寫紅的?”
薑知宜沒反應過來他故意在揶揄她,還很正經地答:“就……我也不知道,就好像賣得還行?”
提及自己專業的部分,她難得顯出幾分年輕人的恣意來。
“哦。”江燃說,“天賦異稟。”
頓了頓,江燃又問:“你新書,那邊給你定期限了嗎?”
“定了,明年三月之前要寫完,之後劇本應該也要我參與改編的。”
江燃說:“行,等月底我們就去西城。”
結果,在月底之前,他們又去了趟魔都,因為江燃的舅舅生病了。
江燃與這位舅舅一向不算親近,當年離開漁裏之後,他曾短暫地在沈家住過一段時間,緊接著就提交了入伍申請,這麽多年也從沒回來過。
後來他在部隊裏立了功,被送去念軍校,沈雋和舅舅曾去看過他。
人年輕時做的糊塗事,等到年紀大一些之後,總祈求著自己心裏能獲得寧靜。
這種寧靜通常需要從別人的原諒裏獲得。
江燃知道這些年沈青山一直希望他能夠同他親近,所以他一直在無所不用其極地補償他。
江燃小時候確實是恨沈家的,倘若當年他們願意幫助沈韻如哪怕一點,也許她後來也不會落得那樣的結果。
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連著血緣關係的愛恨,糾糾纏纏,也從來都理不清楚。
在部隊裏呆了這麽多年,見了許多生死之後,江燃反而能原諒沈家人了。
或者說,也不是原諒,就隻是不想計較了。
人生無常,沒必要跟自己較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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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漁裏開車去魔都,隻要兩個多小時就能到。
昨天下完一場雨,今天空氣裏還仍舊浸潤著濕漉漉的涼氣。
車載電台裏正在放一首The Beatles的老歌,江燃靠在座椅上,手臂懶散地搭著方向盤,有一下沒一下地跟著輕哼。
薑知宜靠在副駕駛位上,正低頭玩手機。
今天上午,他們在七中上學那會兒的班主任突然給薑知宜發了條微信,說他們前些天籌建新的教學樓時,突然挖出一個鐵皮箱子,箱子裏麵塞的全都是學生們往學校的廣播站裏投的“小紙條”。
看上麵的人名,全都是薑知宜在廣播站做廣播員那兩年的學生名字。
學校領導覺得有趣,詢問了一圈,其他的廣播員都說不是他們埋的,所以想來想去,就隻有薑知宜一個人還沒問了。
薑知宜湊近屏幕,放大照片,一行行熟悉的字跡引入眼簾。
【吱吱吱】:確實是我埋的。
班主任很快打了個微信電話過來:“果然是你!是這樣,學校裏想請埋這些心願的同學回來再給大家做一期節目,主要是鼓勵鼓勵高三的學生,正好你當年高考又考得那麽好……”
班主任說到這裏,大抵是想到薑知宜當年並不是從七中畢業的,有些尷尬地幹笑了兩聲,薑知宜適時接道:“可以呀,具體是要做什麽呢?”
班主任說:“具體的還要再商量,就想先提前跟你定一下這個事情。”
薑知宜說:“好的呀,那您到時候提前跟我講一下。”
“好的好的。”班主任又停頓了一會兒,歎氣道,“當年的事,是學校對不住你。”
車子行至中途,一場雨過後,路邊的樹葉上的水跡還沒幹,瀝青的地麵上也積著一層重重的潮氣。
薑知宜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轉頭看了一眼江燃。
男人開車時,很安靜,薄唇緊抿,目視前方,感受到她的注視,他頭也沒轉,淡聲問:“怎麽了?”
“沒事。”薑知宜搖了搖頭。
給班主任回:“都過去了。”
不是“沒關係”,也不是“我原諒你”,而是“都過去了”。
既定的傷害已經形成,她不會去代替十七歲的她和江燃去原諒。
隻是對於二十四歲的薑知宜來講,那些拚盡一切追逐夢想卻莫名遭人非議的時刻,那些明明沒有做過卻無端被人冤枉的時刻,那些破釜沉舟鼓起勇氣與當時十七歲的他們眼裏的“天頂”叫板的時刻——
都過去了。
時光會治愈一切傷口。
但不代表那些傷痕從不存在。
她掛掉電話,手指無意識地扯了下安全帶,轉頭看向江燃,忽然說:“什麽時候,一起回一趟七中吧?”
“幹什麽?”江燃問。
薑知宜說:“去見一見十七歲的我們。”
作者有話說:
感覺自從燃哥和吱吱在一起之後,看文的人都變少了,你們不想看甜甜的戀愛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