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強度的風暴潮, 不算很嚴重,這麽多年,漁裏幾乎每年都要經曆那麽一次, 隻要提前最好防範措施就可以了。

薑知宜想了想, 還是給江燃打了通電話, 他那邊大概才剛到醫院, 旁邊有著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薑知宜問:“李叔怎麽樣?”

“還好,廣告牌砸下來的時候,他躲了一下,不算特別嚴重,但傷到了肩膀, 大概要養幾個月才能好。”

薑知宜放下心來, 又問:“醫院那邊還好嗎?”

“等這陣風暴過去, 就能恢複正常了,我問了一下,最多五天。”

“哦。”薑知宜點了點頭,斟酌了片刻, 正想問“你說的有事是什麽”,忽然聽江燃說:“黎國和鄰國突然又開戰了,耿書明和劉岩剛回西城,停兩天就會出發去黎國, 去安排一些撤僑的事宜。”

他點到為止,薑知宜大腦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掛掉電話,薑知宜重新打開微博,才發現網絡上現在已經沸沸揚揚了。

他們這一天一直沒上網, 到此時才發現, 外麵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戰爭離普通人太遙遠了, 況且這些年,黎國和鄰國的局勢雖然一直很緊張,但由於各方的互相掣肘,也算是和平了不少時間。

戰亂倘若發生,苦的還是普通人。

薑知宜打開熱搜,看到很多華裔在現場發來的視頻,真實畫麵的衝擊力遠比文字要震撼很多,戰爭的緊張感瞬間撲麵襲來。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江燃才回來。

外麵的雨已經下得很大,積水漫過一層台階,江燃的鞋子與褲腳已經被沾得濕透,他不知道從哪裏買了一些速食,好大的一個袋子背回來,站在門口,讓薑知宜拿進去。

又讓薑知宜給他拿了條毛巾,擦幹淨身上的水跡,才進屋。

徐青枝已經做好晚飯,她和薑知宜都吃過了,此時給江燃留了一點。

趁江燃去衝澡的時候,薑知宜把飯又放進鍋裏熱了下,才端出來放到桌子上。

江燃從衛生間裏出來時,薑知宜正雙手托腮坐在餐桌邊發呆。

她應該也已經洗完澡,隻穿了一件長袖的睡裙,頭發鬆鬆散散搭在身後。

江燃拿毛巾隨手擦了下頭發上的水跡,走過去,坐下,剛拿起筷子,就看到對麵的女孩在哭。

不是很明顯的那種哭,潮氣剛剛漫過眼睫,就被她用力壓下去了。

但眼眶還是紅了,大概怕被他發現端倪,頭一直低著,但肩膀繃得好緊,很緊張的樣子。

江燃夾了一口麵條進嘴裏,卻覺得有些食不知味。

他歎了聲氣,放下筷子,隔著長長的桌子,就盯著她看。

盯一會兒,女孩終於有所察覺,抬起頭。

昏黃的燈光將她的輪廓照得好溫柔。

江燃說:“飯涼了。”

“不是剛剛才給你熱過……”薑知宜囁嚅了下,在他的注視中,才知曉自己被騙了。

原本隻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但這會兒她整顆心被擔憂與離緒盈滿,心裏無端就覺得委屈起來。

撇過臉,不想理他了,眼眶又湧起一陣一陣的淚意。

她抿了抿唇,心裏那點小脾氣上來了,索性站起來,上樓。

男人卻緊跟在她後麵走了上去,趁她開門的時候,從後麵勾住她的腰,整個人貼上去,嘴唇貼在她耳邊呢喃:“你這樣,我怎麽放心走。”

無奈又寵溺的語氣。

薑知宜說:“那你為什麽非要走……”明明知道原因,知道他的使命,知道他的願景——卻還是出於私心,忍不住質問。

“又不是非要你去不可,那麽多人……”

江燃說:“總要有人去做這些事。”

他抱著她進屋,關上門,將她整個人都嵌進自己的懷裏,低聲笑:“你男朋友,排雷的技術還不錯。”

“比我厲害的沒多少。”

他的尾音上揚,很張狂的樣子。

薑知宜轉過身,眼淚還是沒忍住往下掉:“但是很危險,我看別人發的視頻——”

“特別嚇人。”

靠寫字為生的人,緊張起來,卻也隻能講出這樣簡單又蒼白的字句。

已經無暇去多加修飾,沒有心情去讓自己的句子變得漂亮,所有的心情都是最直白的。

江燃低頭吻掉她眼角的淚珠,緩聲道:“正是因為危險,所以才要去,是為了讓更多人免於這樣的危險。”

薑知宜說:“漁裏也很危險。”

江燃說:“我剛剛去買了一些吃的,我之前看過了,家裏的存糧也夠,你們這幾天不要出門,挺過這幾天就好了。”

“但是我擔心你。”薑知宜吸了吸鼻子,“你答應過我——”

江燃說:“你放心,我會好好活著的。”

他頓了頓,手伸到她腰另一側,拿出她的手機,打開新聞。

新聞裏正是一個士兵從戰火中救走一個黎國小朋友的畫麵。

他說:“這個世上有人,為了能讓每一個人能好好地活著——生活不受影響,能夠自由而舒展地享受著所有的美景和美食,能夠在和平而穩定的環境裏好好地長大——拚盡了自己的生命在努力,我知道那種拚盡全力的辛苦和……和恐懼。”

他低聲笑,並沒有將自己誇得多麽無畏。

沒有誰是無所畏懼的神,守護在前線的每一個士兵,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而非是一個符號,一個數字,一段曆史。

大家都有親人,有愛人,會怕疼,怕死。

但這個世界上也總有比自己活著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們去做。

不是他們,也會是別人——

總有人要來做這些事。

江燃說:“而且,別國的士兵,他們也不會隨便動的,沒有想象中那麽危險。”

他的語氣輕緩而柔和,薑知宜不安的心總算被他撫平一些,她問:“你什麽時候走?”

江燃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薑知宜眼眶裏又沁出淚花來:“你今晚就走,是不是。”

她尾音裏的哭腔壓都壓不住,江燃低歎:“明天天亮了再走。”

薑知宜眨了眨眼,一顆心好像終於安定了下來,她哽咽了一下,抬頭看向他,嗚咽道:“我想親你一下。”

她連這樣的話都講得好乖,江燃低低哼笑一聲,從善如流地閉上眼。

薑知宜卻直接就著他的動作,把他推倒在**,手指順著他腹部的肌肉線條,直接掀開他的衣擺。

她的動作生澀,大抵是今晚情緒起伏過大,又大膽得不像話。

指腹好像帶了火,在他身上到處撩。

江燃眸色漸深,抬起腰,想反客為主抱起她,卻又重新被她壓下去。

薑知宜的聲音軟綿綿仍帶著哭腔:“你不要動。”

“好。”江燃淡笑著看著她。

薑知宜又瞪了他片刻,原本一氣嗬成的動作被打斷,腦袋裏的那根弦好像也突然斷了,完全不知道要如何繼續下去。

床頭的小鬧鍾的走針聲在安靜的氛圍裏變得好明顯,如是靜默了兩秒,江燃忽而輕笑了聲,手臂擋住半張臉,腰身往上挺動了下,啞聲:“我教你。”

他的語氣還是那種一本正經的,就好像在同她討論什麽嚴肅的話題。

薑知宜瞪著他,眼神卻毫無威懾力,看起來更像是嗔怒。

“怎、怎麽教。”

江燃拉起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身體上,自己的手又在外麵將她整個手掌都攏住。

夜漸漸深了,雨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薑知宜被江燃抱在懷裏,她的身後就是她住了很多年的房屋的牆麵,牆上還貼著一張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周傑倫的海報。

那時周傑倫還很瘦,唱不被長輩理解的情歌。

海報已經泛黃,被時光剝落得顏色都已經褪去。

薑知宜緊緊勾住江燃的脖頸,哭聲已經連不成腔調。

閣樓屋頂參差不齊,江燃個子太高,抱著她站起時,便隻能被迫彎下腰。

房間裏的燈開了關,關了又開。

起先是因為薑知宜覺得羞恥,非要關燈才可以。

後來不知怎麽又把燈打開。

兩人的澡都白洗了,身上又浸了好厚好厚的一層汗。

薑知宜額前的頭發都貼到了側臉上,隻剩下喘息聲,別的聲音剛發出來,就會被江燃堵住,他的聲音低低軟軟泛著啞:

“會被聽到。”

然後薑知宜整個人便劇烈地抖起來,她身上的力氣已經被用光了,大腦也已經沒有辦法再思考,隻軟著嗓音好乖好乖地問他:“會吵到媽媽嗎?”

他的手還堵在她的嘴邊,於是她這句話也是說不清楚的,模模糊糊隻能聽出個聲調。

說話時,吐出的熱氣將他的手指也濡濕了。

江燃低頭注視著她,手指順著她的下唇抵進去,撬開她的齒縫。

薑知宜完全反應不過來,舌尖輕輕抵上去。

然後男人便更加瘋起來。

……

一直等到薑知宜睡熟,江燃才起身離開。

床頭那盞台燈始終沒有關,暖橙色的光打在女孩幹淨溫柔的麵龐上,江燃坐在床邊,用眼神細細描摹她的眉毛,她的鼻子,她的眼睛。

她睡覺時也好乖,就真的一動也不動,眼睫上積的那一層潮氣到現在還沒幹,下眼瞼腫得不像話。

嘴唇也腫了,是被他咬的,還有耳朵、鎖骨、脖子。

江燃的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她被咬破的唇瓣,又凝視了她許久,才低下身,嘴唇在她額頭上蜻蜓點水般碰了一下。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走到樓下時,卻突然接到她的電話。

薑知宜站在二樓的窗邊,樓下路燈在暴風雨的襲擊下,仍然在敬業地工作著。

江燃撐了一柄好大的黑傘,就站在那盞路燈的底下,兩人一個在二樓,一個在樓下,隔著一層夜色與重重雨幕對視。

好半晌,誰也沒說話,最後還是薑知宜先問:“你去黎國,是以維和軍的身份去的,對嗎?”

晚上他回來之前,她在微信裏問過耿書明的。

聽筒裏傳來男人很長很長的一聲歎息:“是。”

所以,並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單純地作為別國的士兵去到那裏。

他是要參與到戰爭裏去的。

薑知宜閉了閉眼,胸腔裏淚意翻湧,許久才說:“我知道了。”

頓了頓,又問:“江燃,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們一起看《泰坦尼克號》,你說如果你是Jack,你一定會拉著我跟你一起死?”

說到“死”這個字時,她的聲音低了些,像是不願提起這樣不吉利的字眼。

江燃喉頭微哽,啞聲“嗯”了聲。

薑知宜說:“你最好活著,你知道,你要是敢死,我也不會活下去的。”

作者有話說:

謝謝【可樂】【北梔】【愛意留給桑延】【別動banana】的營養液~

今天這章,你們哭沒哭我不知道,但我在狂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