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新客不多,酒保直接拉著凳子坐到了薑知宜對麵。

“他是我們老板的弟弟,不叫江小少爺叫什麽?”

他回答得太過於理所應當,薑知宜默了默,還從來沒聽說過江燃還有個哥哥,她印象裏江家一直就隻有江燃和江爺爺兩個人啊。

薑知宜又問:“他哥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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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樓上是一間私人休息室。

江燃上來的時候,沈雋正要下樓。

抬頭看見他,他顯得有些詫異:“江燃?怎麽這個點過來?”

樓道偏黑,樓梯旁邊的燈前兩天壞掉了,還沒來得及更換。

江燃見他下來,順勢也停了腳步,他一隻手搭在樓梯扶手上,側頭,還能看見薑知宜捧著一杯飲料,小心翼翼喝進嘴裏的模樣。

小姑娘看似很警惕,但對人毫無防備,像一隻誤闖進人類世界的幼兔,看起來懵懂又無辜。

他微眯了下眼,轉回頭,從口袋裏摸根煙銜進嘴裏,抬起下頜指了指樓上:“休息室你今天不用吧?”

樓上休息室是酒吧剛剛開始裝修時,沈雋給自己準備的,隻是他平日裏多在魔都,很少來這邊,因此休息室也幾乎沒用過。

“不用。”他說,“等會兒還要回魔都。”

“行。”江燃點了點頭,轉身準備下樓。

沈雋在他身後又說:“你舅舅前幾天還說要問問你,高考完要不要來魔都定居,城西那棟聯排還給你留著,或者你想出國念書嗎……”

“沈雋。”話未說完,卻被江燃打斷,他輕輕側過頭,眉眼在黑暗裏顯得有些冷峻,“你現在怎麽變得和那些人一樣了?你聽聽你現在說的話,自己覺得惡心麽?”

他講話從來不顧及旁人,對外還好一些,對自己人,更是紅刀子進紅刀子處,不往人心口上剜出一塊肉是絕對不肯罷休的。

沈雋愣了愣,江燃把那根尚未來得及點著的煙又從嘴裏拿了出來,手指碾出一點煙絲來,他說:“你是整個沈家我唯一不討厭的人,別讓我以後見你也繞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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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不是特別了解。”樓下,酒保和薑知宜正八卦得興起,估計是怕旁人聽見,他將椅子又往前拉了拉,頭挨薑知宜很近。

“隻知道兩個人好像是表兄弟,我們老板他爹,是江小少爺的舅舅。”

“不過,我悄悄跟你說啊,據我觀察,他們之間肯定是有點什麽豪門恩怨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我們老板有點怕——不是,是特別縱容江小少爺。”

“但是也可以理解,畢竟江小少爺父母都去世了,家裏就留他一個,我們老板和大老板……欸欸欸、疼!”

酒保話說一半,耳朵突然被人擰住,他尖叫著回過頭,一眼就對上江燃那雙略顯冷淡的眼。

方才上樓時,他臉上那點吊兒郎當的笑已經全被斂去了,這會兒整個人透著股難以接近的凶。

酒保原本滾到嘴邊的髒話,瞬間又咽回了喉嚨裏,他哭喪著臉求饒:“我錯了,我不應該瞎八卦,江小少爺您能不能先鬆手?我耳朵都要腫了。”

薑知宜也被突然出現的江燃驚了一下,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覺得有點心虛,也不知道他剛剛聽了多少。

貿然打聽別人的家事,總歸是不禮貌的。

但也不能讓別人替自己受罪,她把手裏的玻璃杯放到吧台上,軟聲道:“你別怪他,是我自己要問他的。”

“哦?”江燃鬆了酒保的耳朵,隨手端起旁邊先前酒保給他送來的藍方,透明的冰塊與杯壁撞擊在一起,發出一陣叮當的響聲。

他說:“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替他受罰?”

也不知道方才在樓上發生了什麽,薑知宜饒是再後知後覺,也察覺到了江燃情緒不對。

她咬了咬唇,又悄悄看了一眼酒保的耳朵,雖然很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將自己的頭發往耳後夾了夾。

她閉上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你捏吧。”

黑暗裏,有身影靠近,少年的衣料輕輕擦過她的鼻尖。

她再一次被他的氣息籠罩住。

薑知宜摒住呼吸,聽到頭頂發出一聲輕笑,緊接著,她的耳垂就被人捏住。

他手上還浸潤著方才那杯威士忌的涼意,帶了一點濕汽,冰得薑知宜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那兩根手指停留在她耳垂上久久沒有行動,她悄悄睜開眼,仰頭。

正在這時,酒吧裏陡然一暗。

“草。”是酒保的聲音,“光顧著跟你們說話,差點忘了,今天酒吧還有活動。”

是VENUS的老活動,每個周六都會舉行,這裏的熟客顯然正在等待此刻,方才還較為安靜的酒吧裏這會兒充斥了各種蠢蠢欲動的低喊聲。

薑知宜的心髒往下一沉,有些緊張地捏住麵前人的衣角。

身邊好像突然湧過來好多人,她被人擠開,身子不斷往後退。

“江燃?”

她有些茫然地在黑暗中尋找江燃的身影。

好奇怪,她明明那麽怕他,但當危險襲來的時候,他卻成為了她心裏唯一可以停泊的遊船。

她被人潮推攘著來回,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擴大。

素來乖巧的女孩子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麵,她壓根不知道這個遊戲的規則是什麽。

“倒計時十秒鍾!”黑暗中,她聽到了酒保的聲音,經過麥克風的傳遞,顯得有些失真。

“十、九、八、七……”

她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握住,那隻手從她的手肘滑到手腕處,又捏了捏她的腕骨。

“六、五、四……”

那人指腹上帶了輕微的繭,衣服上有著很濃烈的古龍水的氣息,不是江燃。

她本能地想要掙開,聽見對方壓低了嗓音略顯輕浮地說:“你好瘦啊。”

薑知宜拿另一隻手去推他,那人攥得愈發緊,薑知宜聽著倒計時的數字越來越小,心髒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

她輕輕呼了口氣,眼淚快要從眼角飛出來。

“三、二……”

忽然,熟悉的皂角的氣息隱隱約約從身側飄過來,她很緊張地轉頭看過去,想要叫江燃的名字。

腰窩突然被人握住,那陣清新的皂角氣半包裹著她的身體。

她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他聽到方才抓著她的男人先是痛呼了一聲,然後便是一陣破口大罵。

酒吧裏人聲熙攘,沒人會在意這一點插曲。

她的心髒怦怦直跳,被他拉著快速離開了這一片小小的角落,她根本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裏,也許他隻是怕亮燈後那個人來繼續找她麻煩。

“一!”

他的後背重重撞到一堵牆上,她的額頭也因為慣性磕到了他的胸膛上。

少年的悶哼與燈光一起亮起來。

沒有亮完,隻亮了一盞射燈,燈光在整間屋裏來來回回晃了不知多少遍,終於定格。

最後停在了他們身上。

薑知宜還沒反應過來,抬頭,看到少年眉微蹙,額上有細細的汗。

他一隻手搭在她後腰上,另隻手扶在自己的後腰,她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什麽,抬頭看了看他,正要開口,突然聽到酒保說:

“被燈光選中的這兩位幸運兒,大家決定怎麽‘懲罰’他們呢?”

他顯然還記著剛才的仇,現在看到能折騰江燃,臉上躍躍欲試的興奮擋都擋不住。

江燃鬆開薑知宜,嘴唇崩成了一條線,抬頭看向酒保的方向。

目光如刺刀。

還是很凶。

酒保立馬往後縮了縮,有人嘻嘻哈哈地說:“看你們年紀蠻小吧?就不為難你們了,做十個俯臥撐不為過吧?”

他們說的俯臥撐絕不是單純的俯臥撐,是要求女孩子躺在地上,男生要在她身上做。

薑知宜雖然沒見過,但是之前許諾給她科普過這種“遊戲”。

她的臉登時漲得通紅,有些無措地抬頭看向江燃。

江燃後背依然靠在身後的牆麵上,手指握住薑知宜的手腕,拇指漫不經心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下。

他用另隻手的骨指節蹭了下自己的鼻頭,聲音懶洋洋地說道:“讓高中生做這種遊戲,不太合適吧?”

作者有話說:

燃哥,彈性高中生。

謝謝【歲歲咚】的地雷、【愛意留給桑延】的營養液,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