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軍政治工作會議上,小平同誌就對待思想的態度問題講到了三種人:第一種人是按照倡導的實事求是的根本觀點、根本方法辦事的。這是很好的。第二種人盡管口頭上也講馬列主義、思想,實際上卻往往忘記、背棄甚至反對的實事求是的根本觀點、根本方法。第三種人比較少。他們不但自己背棄和反對實事求是,而且反對別人實事求是。他們認為,隻要不是照抄照轉照搬,當“收發室”,就是犯了彌天大罪。我們搞哲學研究工作的同誌,應該支持、遵循哪一種態度呢?我想在座的同誌都會讚成小平同誌的意見。我們的一切研究工作,都應該遵照實事求是的根本觀點、根本方法。如果這個問題不解決,如果這個問題上有動搖,我們很多事情就無法前進。

接著,鄧力群講述了自己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的認識經過:

《光明日報》發表《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以後,引起了一些議論。後來《解放軍報》又發表了長篇文章,對前一篇文章的觀點進行進一步闡述,對不讚成這篇文章的看法進行了商討和批評。我個人是完全同意這兩篇文章的。說實在話,第一篇文章見報後,在沒有聽到不同意見時,我認為是一篇很普通的文章,並沒有覺得發表了什麽誰也沒有講過的新意見。聽到不同意見以後,我才覺得,這篇文章的確起了好作用。理論界、學術界由此展開了熱烈的討論。這個討論還在繼續深入,它對於我們各方麵的工作,都會有很好的影響。

鄧力群著重指出、“四人幫”“打著旗號打擊的力量”所造成的複雜局麵,指出撥亂反正的艱難性:

、“四人幫”打著的旗號打擊的力量。這個非常惡毒的策略,使我們的理論工作和各項工作,對新的問題的探討,遇到很複雜的情況。現在撥亂反正,肅清、“四人幫”的流毒,批判他們歪曲、篡改、攻擊馬列主義和思想的罪行,必須完整、準確地學習和掌握思想體係。一定要好好地研究他們是怎樣打著旗號,又是怎樣歪曲、篡改、反對思想,怎樣反對的革命路線,怎樣反對黨和社會主義製度的。不能夠粗枝大葉,不要以為反正是歪曲、篡改,就不去進行科學的分析和批判,放鬆在理論戰線上同“四人幫”鬥爭的任務。我們是要維護旗幟的。批判“四人幫”的歪曲、篡改,正是為了恢複旗幟的真麵目。如果不嚴肅對待,就會由於疏忽輕率而犯一些自己不想犯的錯誤。所以,有了自信以後,還建議同誌們采取嚴肅的、科學的態度。

當然,我們的自信本身,也是采取嚴肅的、科學的態度的表現。我們要負起責任,在完整地、準確地維護思想問題上,做得越來越好。

鄧力群的報告,對於理論界投入“真理標準”問題的討論,起了很好的發動作用。哲學家馮定、《光明日報》編輯部馬沛文、《人民日報》編輯部汪子嵩、《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作者胡福明等,都在會上作了發言,使會議的“氣溫”不斷上升。

內中,《人民日報》編輯部汪子嵩的講話,聲明隻“代表我自己”,“完全是個人意見”。他在發言中指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正是說到了“兩個凡是”派們的“根子”上去了,所以才會引起他們那麽強烈的反對:

《光明日報》特約評論員的文章(引者注:即《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本來並沒有太新的論點,可是為什麽它一發表,立即引起強烈的反對,引起這樣大的反響呢?……我覺得現在提出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的問題,是說到這種思潮的根子上麵去了。

因為這種思潮,認為“句句是真理”,凡是革命導師講過的話,句句都要辦。

周揚尖銳批判“兩個凡是”

如果說,鄧力群的報告是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哲學研究》編輯部召開理論和實踐問題的討論會的“鳳頭”,那麽這個討論會閉幕式上周揚的講話則是“豹尾”。

周揚是以中國社會科學院顧問的身份發表講話的。

周揚,原名周起應,1908年生於湖南益陽縣,是中國著名的文藝理論家。他在1927年蔣介石發動“四一二”政變的日子裏,加入中國。此後,他曾在上海擔任左翼作家聯盟黨團書記、上海局文委書記,“左聯”機關刊物《文學月報》主編。

周揚在1937年秋到延安,擔任陝甘寧邊區教育廳長、陝甘寧邊區文協主任、魯迅藝術學院院長。

1949年後,周揚是中國文藝界的主要領導人,先後擔任文化部副部長、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央宣傳部副部長。

在“文革”中,周揚遭到“四人幫”的嚴重迫害。《同誌委托同誌召開的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聲稱中國文藝界被一條“黑線”專了政,周揚被指斥為這條“黑線”的頭目。追溯這條“黑線”,一直“追”到30年代所謂的“四條漢子”——周揚、田漢、夏衍、陽瀚笙。

姚文元在1967年第1期《紅旗》雜誌上發表長文《評反革命兩麵派周揚》,把對周揚的“批判”推向了“”。周揚在“文革”中被投入監獄達9年之久,粉碎“四人幫”之後得以複出。

周揚在擔任中國文藝界聯合會主要領導時,曾做過許多有益的工作。但是,平心而論,他也曾受“左”的深刻影響,做了不少錯事。例如,在把丁玲、陳企霞打成“丁陳反黨集團”等事上,周揚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周揚的可貴在於複出之後,進行了認真的反思,對於“左”的一套進行深刻的批判。他主動地、誠懇地向過去被他錯整過的人進行道歉。也正因為這樣,在批判“兩個凡是”時,周揚始終站在第一線。

周揚的講話很直率,態度很鮮明。周揚講話的“核心句”,乃是很明確地說“真理標準”問題是“思想政治問題”:

因為這個問題不單單是個哲學問題,而且是個思想政治問題。這個問題的討論,關係到我們的思想路線、政治路線,也關係到我們黨和國家的前途。如果我們放棄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這一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那麽我們就會離開馬克思主義的軌道。所以這次討論很有必要。

周揚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有一位負相當責任的人士強調說,“真理標準討論”是純學術問題,不是政治問題。於是,在會上有人專門出了一些“純學術”問題讓大家討論,以求把這場討論納入學術軌道。

周揚之所以這麽說,還因為有一位負相當責任的人士向大家保證說,對於“真理標準”問題,中央主要領導同誌的意見是一致的,沒有分歧。也就是說,“真理標準討論”絕不涉及政治問題,涉及中央主要領導的思想分歧、政治分歧。

周揚難能可貴的是說真話,指出了“真理標準討論”的真實情況:這是一場政治鬥爭!周揚還很鮮明地批判了所謂的“砍旗論”:

但是至今還沒有看到持反對意見的同誌的文章。聽說有的同誌認為這篇文章理論上和政治上是錯誤的,是“砍旗”的。這樣,問題就嚴重了,這就關係到對思想是舉旗還是砍旗的問題。事關重大,這樣重大的問題必須搞清楚,對它作出明確的回答。當前確實存在著不承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的這樣一種觀點、一種思潮,所以值得我們來討論。

如果說堅持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是砍旗,那是砍、“四人幫”的旗。

周揚在講話中,尖銳地稱“兩個凡是”派們是“反馬克思主義”、“假馬克思主義”:

如果你對馬克思主義、思想隻是背誦個別詞句,而不是領會它的精神實質,它的立場、觀點和方法,也就是說,不是完整地準確地理解它的整個思想體係,那你的這種“馬克思主義”,正如早在延安整風時說過的,就是反馬克思主義。對於這種反馬克思主義或者假馬克思主義的東西,就是要否定它,要削弱它。隻有徹底否定這種反馬克思主義或假馬克思主義的東西,真正的馬克思列寧主義、思想才能夠得到鞏固和加強。

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哲學研究》編輯部召開理論和實踐問題的討論會,

在首都、在全國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不過,誠如周揚在講話中所說:“至今還沒有看到持反對意見的同誌的文章。”這確實是一種奇怪的現象:自從《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發表以來,

那些“持反對意見的同誌”,從中央主席華國鋒、中央副主席汪東興、中央宣傳部部長張平化等,都隻是發表內部指示、講話,盡管這些內部指示、講話非常尖銳,但是在報刊上卻見不到一篇“持反對意見的同誌的文章”。

“持反對意見的同誌”真的不寫文章嗎?

不,不!一篇“大文章”,從1978年7月底開始,正在“保持沉默”的《紅旗》雜誌編輯部一次又一次地起草、修改著……此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