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阿伽雷斯!

遠處傳來的聲音在海水中聽起來混沌不堪,在我混亂的腦海中卻宛如爆炸一樣,使我立刻掙紮著蹬開了那些企圖抓住我腳踝的手臂,雙手揮舞著分開海水,竭盡全力的向上遊去。

露出水麵的瞬間,我張大嘴猛吸了一口氣,捂著喉部劇烈的咳嗽了幾下,胡亂扒拉開黏附在臉上的發絲。我看見頭頂上隱隱的透出光亮,斑駁的光斑落在水麵上,陰影裏若隱若現的藏著無數雙虎視眈眈的幽瞳。

我驚恐萬分的撲騰著水花,靠在了身後的岩壁上,大氣也不敢出。然而那些人魚也似乎在忌憚著什麽一樣,並沒有直接圍攏過來,蠢蠢欲動的發出饑渴難耐的吞咽聲,卻陸陸續續的向我被拖拽進來的那個暗窟入口遊去,宛如虔誠的臣子一樣低下了頭顱,仿佛在迎接一個君主的到來。

阿伽雷斯的低鳴聲越來越近了,我的心跳也像被海浪顛簸著一樣愈發劇烈,摸索著身旁的岩壁開始向上爬,人魚們的注意力似乎都被阿伽雷斯的鳴叫吸引,並沒有注意到我的行為。然而,就在阿伽雷斯的聲音漸漸接近了洞口的時候,我感到自己的腳踝猛地一緊,低頭時隻見底下掠過一道暗紅色的影子,還沒來得及驚叫整個人便一下子跌回了水中,緊接著腰間被一隻蛛絲般柔韌有力的手臂緊緊勒住,又將我從水中拔離出來。

我因這猝不及防的變故而大口喘息著,神經猶如被驟然拉緊又鬆開一般顫抖,目光掠到腰間一雙濕淋淋的蒼白蹼爪,我知道把我擒舉在半空中的這個家夥一定是那條妖異的紅發人魚。我驟然發現並不是所有的人魚都作出了忌憚阿伽雷斯的姿態,還有一部分圍繞這條挾製著我的紅發人魚附近,眾星拱月一般的簇擁著他,數量與聚攏在暗窟入口迎接阿伽雷斯的那一波不相上下。

我猛然意識到我很可能被卷進了這個野獸族群裏的首領之爭中,這條紅發人魚想要爭奪我的原因也許並不是因為我讓他感興趣,而是他通過某種途徑而得知我是阿伽雷斯的戰利品,他要通過奪取我的這種方式挑戰阿伽雷斯的地位和權威!

“fuck!放開我!”我奮力的掙紮著,用雙手竭盡全力的摳掰勒著我腰部的手臂,然而人魚的蹼爪就像鋼鉗一般牢靠,並且似乎是為了壓製我的反抗,那蹼爪上尖尖的指甲已經刺透了我的衣衫,劃進了我的皮肉裏,可想而知隻要我的掙紮幅度再大些,被劃穿的也許就是我的腹部。

可惡!我咬了咬牙,尖銳的刺痛使我不得不暫時放棄與紅發人魚較勁,然而我剛一停止掙紮,便被蹼爪一下子剖開了衣服,沿著我的腹部向褲口處探去。

“不!”我大驚失色的大吼著,企圖阻攔那隻襲向我胯部的魔爪,腰間卻立即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血跡順著我的腹部淌下一絲鮮紅的細線,耳邊傳來一串我聽不懂的詛咒式的低語。

我分辨的出那是一種警告的信號,這隻人魚並不在乎我的性命,我絲毫不懷疑他會因為不耐煩而將我開膛破腹給阿伽雷斯看。而我此時更注意到這條紅發人魚露出水麵的尾巴上有一道異常可怕的裂口,一大片鱗片不翼而飛,暴露著底下白森森的肌肉。可想而知這是在與阿伽雷斯的激烈交鋒中受的傷。他想要複仇,他將我視作擊敗阿伽雷斯的破綻。

我強咬牙關,牙關因恐懼和羞辱直打哆嗦。然而在疼痛的威脅下,我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紅發人魚扯開我的褲子,蹼爪肆意的在我的大腿上徘徊,而這樣不堪入目的情景卻馬上要呈現在阿伽雷斯麵前,這時我看見暗窟裏湧進來一大股海水,碩長的身影霎時從陰影裏浮現了出來。

我心驚膽顫的盯著那處,羞恥與恐懼同時猶如海水一般壓迫著我的呼吸道,使我急促淩亂的大喘著氣。

我無法想像阿伽雷斯會有怎樣的反應,因為據我所知,通常在野獸族群裏,首領的地位比配偶或者戰利品要重要的多,人魚不像某些人類一樣擁有愛情至上的概念,他們終歸是獸類。在地位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阿伽雷斯怎麽可能去顧及我的安危,假使我死去,他也不過是再尋覓一個合意的伴侶罷了。

我這樣想著,當阿伽雷斯從水裏露出身體的時候,我不由大吃了一驚——

他的上半身上縱橫著好幾條大大小小的豁口,盡管已經凝結了一層白色的痂膜,卻還是能看出這些傷口多麽的深,而顯然這些是人魚的蹼爪劃開的。這也許就是他這幾天沒有出現的原因,他在廝殺,在為首領的地位而戰,也許是奪回,也許是在競爭。

他高高的擎立在水中,被紅發人魚的追隨者圍堵在幾米開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們。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的臉上,又停留在褻玩著我的蹼爪上,狹長的眼睛眯著,眼底一點幽光也沒有,隻是深不見底的暗色,眼神陰蟄狠戾到了極點,像一隻劇毒的蠍子。

我深吸了一口氣,被他看得渾身冰冷。阿伽雷斯的狀態與他麵對那些海盜的暴烈情緒截然不同,我甚至錯覺他不是我接觸過的那隻野獸,好像他在這幾天裏,已經脫胎換骨化成了一名死神,一台沒有欲求的殺戮機器。

他到底是趕來救我的,或者隻是因為恰巧這裏是爭奪首領地位的必經之地?!

我猶豫而恐慌的心想,因為我實在不敢相信或者奢望阿伽雷斯在意我這個異族存在勝於他的地位。可當咽喉被紅發人魚的蹼爪緊緊扼住,耳側被濕軟的舌頭舔舐起來時,我依然本能地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嘶啞的音節:“阿伽…雷斯!”

紅發人魚的手驟然一僵,突然發出了幾聲輕而冷的笑聲,魚尾向前一弓,將我的雙腿擠了開來,拖長了尾音,戲謔而嘲諷的念著:“agaras…”

我這才意識到我犯了個天大的錯誤,我忘記了這串音節的含義,我竟然在這種時候發出了對人魚來說是求愛含義的呼喊!媽的!

頸項滑動的舌頭因此而更加放肆了,身下的蹼爪更沿著我的褲襠開始摸探著我的□□,我的大腦仿佛即將被羞恥和憤怒漲裂,我歇斯底裏的掙紮起來,已經顧不上腰間被蹼爪刺入了多深,一隻手胡亂的抓摳著在我褲子裏放肆的那隻蹼爪,一隻手在摸索著那把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的軍用匕首,可它該死的插在我的靴子裏!

驟然的,麵前掀起了一道水柱,水花四濺中我看見阿伽雷斯的身軀從水中暴漲出了幾米高度,他長而粗韌的魚尾猶如致命的鞭子一樣狠狠掃過了麵前十幾個向他撲襲的人魚,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就越過了麵前的包圍圈,卻又在咫尺之遙堪堪一頓,一副傾身而下準備隨時蓄勢攻擊的姿態,卻沒有動。

他的目光落在我被扼住的頸部,又迅速滑到我已經血肉模糊的腰部,下頜的線條因咬牙而像刀刃邊緣一樣鋒利。高高舉起的蹼爪就那麽懸在半空中,攥成拳頭收緊了,我甚至聽到了骨節積壓的咯咯聲,那蒼白的手指間溢出了藍色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淌進水裏,明明是輕微的響聲,此時聽來卻讓我覺得無比心悸。

我混亂又矛盾的大睜著眼看著他的神色,心裏升騰起了一絲希望,這希望卻又使我萬箭穿心一樣的難受,除了負罪感之外,還有另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瘋狂的啃噬著我的神經,我想欺騙自己那是生物學家的職業道德在作祟,可我清楚不是。

我攥緊了拳頭,突然看見阿伽雷斯露出尖尖的獠牙,眼神像淬毒的尾椎一樣紮子向我的身後,發出了一聲我全然聽不懂的嘶吼:“fa arensai miya…”

那一定是人魚的語言,紅發人魚立刻做出了回應,他靠在我的耳邊發出了一聲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極快吐出了一串音節。下一刻,阿伽雷斯背後那些殘兵敗將頃刻間又卷土重來,一擁而上壓製住了阿伽雷斯的尾巴,數雙蹼爪撕扯他的鱗片,紛紛將他們的指甲深深的刺進那條渾然一體的黑色兵器上的細小縫隙裏,企圖撕開他的魚尾表皮。

“阿伽雷斯!”

我從被擠壓的喉部裏掙出破碎的叫喊。我看見阿伽雷斯的手臂的肌肉因吃疼在微微抽搐,上半身卻一動也未動,像一尊鋼鐵鑄像。我無法想像被剝開鱗片的感覺有多疼,卻感到那些蹼爪仿佛抓撓在我心髒上,胸腔的疼痛的遠遠超過了腰間皮肉撕裂的痛苦。這種心痛逼迫我猛地一彎腰,任由腰間的蹼爪深深的刺進了我的肌肉裏,我則得以一把拔出了別在小腿處的匕首,狠狠的捅向了身後!

耳邊立式間爆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大吼,我的身體驟然被鬆了開來,撲通一下落進了水裏,霎時間一陣巨浪迎麵襲來,將我整個人一下子拍得撞在了岩壁上,透過被水模糊的視線,我看見阿伽雷斯的魚尾從水麵中翻騰而起,化作一道黑色閃電迅猛的劈開了那些蹼爪的桎梏,重重的將企圖撲襲他的身影拍進了水裏。

那條紅發人魚被我刺傷了左肋,卻還不甘示弱的伺機從背後襲擊阿伽雷斯,卻被他的鐮刀般的尾鰭直劈而下,剛剛掀出水麵的魚尾被霎時間削掉了一大塊鱗片,立時慘叫著縮回了陰影的角落裏,一雙妖瞳裏卻還不死心的攥著阿伽雷斯。

但我此刻再清楚不過,這條人魚已經不是阿伽雷斯的對手了,或者說,他從來就不是。

我捂著腰部,躲在黑暗處望著斑駁的光線下那個黑色的身影。阿伽雷斯很強,強得不可思議,我到底招惹了一條什麽樣的人魚,我遇到的竟然是這個族群中的首領!

老天,德薩羅,該說你的運氣是好還是壞?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兩星期放假,啊…真的好像快點放暑假啊…好忙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