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故人歸來
冬天的陽光其實是最美的，夢幻一般的輕曼透徹，可是無論多麽的燦爛，總是透出一股寒意，無論多麽的明亮，也掩飾不了流溢的幽冷。
曉曉怕冷，總包裹得嚴嚴實實像隻粽子，總免不得了讓美須公取笑，現在的年輕人比我這個老頭子還不如；韓雪有時候下班很早，兜路到店裏找曉曉，一摸那小手總是冰冷，韓雪的手很溫暖，捧了曉曉的手湊到嘴邊嗬嗬，歎氣曉曉要是下雪怎麽辦？你會不會變成雪人？隻是這個城市從來不下雪，曉曉倒是很想看看冰天雪地、銀裝素裹的世界怎生的美麗，韓雪就笑，過年的時候我們回家，那邊下雪。。。。。曉曉麵紅耳赤，卻又雀躍期待不已，心情滿複雜。
寧天天打電話來喊無聊，曉曉叫她回來，好想她，寧哭喪著臉，老大說我踏出北京一步就廢了我，曉曉嚇了一跳，什麽家族？黑社會？寧回不來，就拚命的引誘曉曉過來，長城、北京烤鴨、老胡同、故宮、天壇。。。。。。曉曉請了幾天假飛過去，倒不是被那些名勝古跡人間美食打動，隻是因為韓雪那別扭的家夥狀若無事的冷哼那家夥也挺可憐的，曉曉笑嗬嗬的摟著她脖子，那我們是不是要去是不是要去？韓雪被笑得惱羞成怒，要去你去。。。。。結果真是曉曉自己去了。韓雪臨上飛機的時候，卻被急電召回公司，鬱誶得不得了，隻得讓曉曉自己一人飛北京，匆匆走了。
南部的工廠發生爆炸，毀壞了大批的貨物和生產機械，幸虧沒有人員傷忙，韓雪跟幾個高級主管馬不停蹄的趕去處理後繼事務，又要安撫廠家又要跟客商談判協商，三四天下來，吃不好睡不好，個個臉色發青眼睛發光，人人恨不得抱著床睡死了才好；到了第四天下午，終於各方都解決妥當，所有人長舒一口氣，狼一樣嚎著歡呼，自是百米跑的速度閃人了，三七二十一，天再塌下來也讓我們睡一覺吃一頓再說。
韓雪飆車回家。在地下停車場等電梯的時候，剛好遇到管理處的主管，跟韓雪打了招呼，“韓小姐你回來了！蘭小姐等你好久了。”
韓雪頭腦渾渾沉沉，什麽蘭小姐？
就是以前跟你一起住的那個蘭若小姐啊！
韓雪愣了2秒，然後腦袋轟的炸開，終於清醒了。
蘭若！
蘭若！
蘭若！
電梯久久不下，韓雪揚著頭看那數字，有一種想砸了它的衝動。等電梯終於下來了，緩緩上升，韓雪忽然又恐懼了，手一直在發抖，心裏百般滋味的煎熬著，仿佛度日如年又放佛隻是一刹那光陰，說不上是過長了還是太過短暫了，電梯終於在她的樓層停了下來。
韓雪一直呆然的站在電梯裏，直到電梯又再度要合上，才回過神來，伸手擋開，步履艱難的走了出去。
一個美麗的粟發女子，嬌慵的坐在小小的拉箱上，看著外麵的天空，優美悅人的側影，緩緩的回頭，仿佛王家衛鏡頭下的女子，說不出的風情和幽怨，卻是極端的動人。
“阿雪，你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慵懶撒嬌的表情，帶著些微的抱怨，韓雪站在幾步開外，有些恍惚的看著她，明明才幾年的時間，再見卻仿佛過了一世紀般漫長，心裏茫然著，像是做夢，卻又那麽清醒，蘭若像個撒嬌的小孩子那樣的伸出手要她拉她起來，她大腦還沒有指令，身體已經先行動了，就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樣做了，蘭若幸福的撲到她懷裏，美麗如玻璃珠子的眼睛深深的的看著她，帶著欣喜和快樂，長長的睫毛靈動的眨著，曾經那麽心愛。。。。。。。
“阿雪，我回來了。”蘭若把頭埋在胸前，韓雪幾乎要伸手去摟她了，曉曉的臉忽然的躍上腦海，咬著唇，梨花帶雨的哭。。。韓雪一驚，下意識的一推，蘭若毫無預兆的被推開幾步，差點沒跌到，吃驚的看著韓雪，韓雪痛苦的捂著臉，剛才一刹那，她動搖了，她差點。。。。。
“阿雪？”蘭若楚楚可憐的咬著唇，滿腹委屈的看著她，“阿雪，你是不是不想看見我？”
“對不起！”
韓雪深呼吸幾口氣，借著掏鑰匙開門的動作鎮靜自己，可手一直在抖，對不準鎖眼，又插不入去，不是大門的鑰匙。。。。該死的該死的，心裏一直在罵，也不知道是門該死還是自己該死。
門終於“啪”一聲彈開了。過了玄關，還有一道木門，蘭若搶過了韓雪手裏的鑰匙，“阿雪，我來。”熟悉又準確的把木門開了。
門一開，蘭若摟著韓雪的腰，就要吻她，韓雪輕輕的把她推開，“不。”蘭若愣住。說不清是失落還是難過，看見屋裏已非往昔的擺設，換了一番景象，甜美可愛的田園風格，那不是雪一貫的style，女人都是直覺而且敏感的，歡呼著的心緩緩的沉了下去，蘭若緩緩的回頭看韓雪，韓雪靠著門看她，撇開了頭，視線不曾交匯，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像是證明她的疑問。
有那麽幾秒的死寂。
蘭若忽然低低的笑，笑容有著自嘲，“也對，雪一直都很受歡迎，有女孩子喜歡也是正常的事情。”
“雪，我有點口渴。。。。”
“咖啡？對不起，隻有速溶的，可以嗎？”
蘭若又愣住。韓雪。。。從來從來不喝速溶。。這些低級的咖啡。。。
“那。。。給我開水吧！”她也是。
蘭若細細的審視著改變後的房子，那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房子了，她們一起的時候，她曾經想過把房子改變成一個粉紅色的公主城堡，可是韓雪竟然說惡心，堅決反對，反正她也隻是隨便想想，韓雪那簡約優雅的格調也挺好，所以那件事也不了了之了。。。。。。她本來以為一切不變，看來是她想法過於天真了。
窗台上，擺著個漂亮的相框，蘭若走了過去拿起來看，相片是在晚上拍的，很朦朧，看不清楚，可是韓雪很寵愛的抱著那個小女孩，旁邊的是寧，頹廢妖豔的要命，蘭若用力的捏著，忽然有種恨不得把相框摔了的衝動，心裏有著說不清是妒忌還是怨恨的感覺；韓雪忽然出現在背後，“你的水。。。”，蘭若吃了一驚，回過神來，接過，謝謝，又問，“現在的女朋友？”心裏顯然是不承認的，隻是目前，很快，韓雪還是她的。
“很漂亮可愛啊！”
韓雪沒說什麽，隻是笑了笑。蘭若向來自視甚高，認為自己若不是身高限製，拿個世界小姐前三名也不是問題，極少會讚美別人，連敷衍也不屑的，倒是學會了言不由衷的客套手段了！
蘭若抿了一口溫水，緩緩的把相片放回去，一個沒擺好，搖搖欲墜的要倒了下來，韓雪伸手扶住，把支架調好，重新放回原來的位置。
蘭若一言不發的看著韓雪舉動。
“阿雪你女朋友一定是很會做家務的吧，把這裏打掃得很整潔幹淨呢！不像我，總把這裏弄得亂糟糟的，總讓阿雪你罵。”蘭若踱會長椅坐下，故作輕鬆的笑道，拿著杯子的手不易覺察的抖了一下，心屏息著等韓雪回答；可是韓雪沒有作聲，蘭若有些憋不住，“她人呢？不給我瞧瞧？我對她倒是很好奇呢！”
“曉曉她現在在北京。”
“oh，原來叫曉曉啊。。。。哈哈，真是小小呢。。。。”蘭若眼珠一轉，跳起來抱著韓雪，語氣是挑逗的，“那我今夜可以留在這裏羅！”
“不行！”
“為什麽啊？”蘭若嘟著美麗的唇，“我不介意啊！反正也隻是玩玩的吧！？畢竟阿雪也會寂寞啊，找個人玩玩也是正常的啊。我真的一點也不介意。”
“夠了！蘭若，別那麽自以為是。。。。”
阿雪，joe沒有我會死。。。。。。
阿雪，你沒有了我，你也會過得很好。。。。。
阿雪，我知道你好堅強的。。。。
昔日的種種記憶又從遺忘的角落拾起，韓雪心裏有些發冷，卻又忽然覺得不可思議起來，蘭若，在你對我做出那樣的背叛後你怎麽能現在這般若無其事的再出現我麵前，跟我說這樣的話。。。。。。心裏又湧起了一種說不清是憤怒還是恨的感覺。。。。。
這是韓雪第二次推開她。蘭若惶恐不安的看著韓雪，雪忽然發好大的脾氣，自己。。。說錯了什麽麽？
“阿雪。。。。。”
韓雪暗暗吐出一口氣。“對不起，蘭若，你走吧。抱歉，這裏無法讓你住。”
“阿雪，你讓我到哪裏去。。。。回澳大利亞？阿雪，我已經離婚了。。。。”
輪到韓雪吃了一驚。怔忡不定的看著低著頭咬著唇的蘭若。
“他。。。他打我。。。他竟然打我。。。。還出去找別的女人。。。。他明明說過。。。”
蘭若慢慢的蹲了下去，捧著臉嗚嗚的哭著，好不傷心。
韓雪惘然的低著頭看蘭若哭，心仿佛無邊無際的原野，看不到目標和終點，就是空****，不知所措的茫然著。。。。。
“小蘭，那是你自己選擇的。。。。。”
“不是！”蘭若跳了起來，眼裏還含著淚水，“阿雪你從來沒有挽留過我。。。。若是。。。。。”一下子又說不出話來。
韓雪忽然覺得有些發笑。這倒真是莫須有了。“若是我挽留，你會留下來麽?
”就好像唱歌一樣：為什麽分手總是我最後知道？“我們還沒有分手，你已經帶著petter張的大鑽戒滿世界招搖了。。。。。。。”韓雪的聲音安安靜靜，卻刀子一樣的尖銳，蘭若有些害怕的看著她，“阿雪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仿佛做錯了事急切的想得到寬恕的罪人般惶恐急切的哀鳴著，韓雪隻是覺得好累，心累身體累，也什麽都不想說，隻是淡淡的笑，夠了夠了，不要說了。都過去了。蘭若你走吧。
“阿雪，我沒有地方可以去，我隻有你，你讓我到哪裏去？”蘭若一臉楚楚可憐的看著她，那麽美麗的一張臉那麽含淚的一雙眼睛，鐵石心腸的人也要軟化。韓雪疲倦不堪的閉上眼睛，很是無力，“你還有爸爸媽媽，你可以她們那兒。你不會連他們住哪兒也忘記了吧？”
“阿雪，我不想回去，我想跟你一起，我們以前都住一起的。。。。”蘭若咬著唇，可憐兮兮的看著韓雪。
“蘭若，我記得我說過我有女朋友，我們住一起。。。。。”
蘭若看著她，頭慢慢的低了下去，沒有說話，心慌意亂的翻著隨身帶的手袋，拿出化妝包要補妝，手微微的顫抖，補粉擦口紅，鏡子裏的人精美絕倫，她還是很美很美的，她要對自己有信心，雪總會回到她身邊的，她不可以懷疑自己的魅力。。。。。。不可以不可以。。。。
蘭若收拾好化妝包扔到手提袋裏，忽然聞到淡淡的茶香，韓雪趁著蘭若化妝那會兒，給自己泡了一壺茉莉花茶，正拖著造型優雅的茶杯淺淺的綴了一口，也是安靜自己心神。。。。。。
“阿雪，你什麽時候喝中國茶了？”她記得韓雪隻喝英國產的大吉嶺紅茶，而且隻在teatime的時候才會喝。。。。
韓雪淡淡的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蘭若低下頭。“我知道了。阿雪，我回家。你可以送我回去麽？”
韓雪緩緩的點了點頭。
蘭若看到韓雪那輛紅色的蓮花跑車，心裏又黯然了幾分，以前，韓雪開的是她最喜歡的優雅古典的雪佛蘭。
一路沉默。等紅綠燈的時候，有個背著蛇皮袋拿著碗來乞討的老人家，揚著沒有手掌、露出肌肉枯萎的手腕，“小姐行行好，小姐好心。。。。”蘭若看得很是惡心，韓雪卻抽了一張百元鈔票遞給她，蘭若冷眼旁觀，“阿雪你什麽時候對這些騙子變得那麽仁慈？”
韓雪也總笑話曉曉給那些乞丐集團送錢，曉曉笑嗬嗬，有什麽所謂，幾塊錢多了不多少了不少。韓雪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見了伸手討錢的，總會給。
韓雪不理蘭若的諷刺，沉默的開著車。
“阿雪，你變了很多，我都快不敢相信是你了！”
“人總是會變的，不是麽？永恒不變的隻有改變！”韓雪低低的笑，心裏滿是茫然和苦澀。
蘭若茫然無措的看著她，“恩。。啊。。。。是啊！”是不是感情也會改變！阿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對我的感情改變了。。。。。
到了蘭若父母住的那幢高級大廈，蘭若下了車，拖車了下皮箱，見韓雪沒有下車，呐呐的問，“阿雪，你不送我上去麽？”
“不了！再見！”
蘭若側著頭安靜的看著那輛紅色跑車狂飆而去。
阿雪！你是放不開我的。我知道的！
不管你嘴裏說得多麽冷酷，你的行動已經出賣你了！
阿雪，你會很快回到我們身邊，對吧！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