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打定主意,便泰然與眾人看著吳天德在儀賓指引下祭祖、供奉風清揚祖師神位、上香、接受劍宗弟子禮拜,諸般禮儀一一行來,隻與眾人微笑觀看。供上風清揚牌位之時,嶽不群還肅然立於一旁,執禮甚恭,便是許多黑道好漢,見了也不禁對他大生好感。

因為這是門派成立和掌門登門合而為一,所以一套繁瑣的禮儀下來,耗時甚久,比嶽不群昔日登上掌門之日還要隆重三分。那位路易莎姑娘,從未見過公司董事長上任慶典如此隆重,擠在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

待一切禮畢,吳天德接過風清揚遺下的那柄長劍掛在腰間,諸般禮儀結束,華山劍宗正式開山門,吳天德也登上了掌門之位。院落中群雄歡呼不已,酒席流水般上來,一時杯籌交錯。

吳天德與五位師兄滿麵帶笑,逐桌舉杯稱謝,吳天德酒量甚淺,輪到衝風道人、黃伯流、藍鳳凰等人桌上時,這些人自重身份,與他隻是抿了抿唇便罷,可是院落中那些三山五嶽的好漢就不是那麽好相與的了,雖然有趙不凡、孫不庸等人搶著幹了幾杯,多多少少也灌了些酒下去,吳天德此時瞧來已有些麵紅耳赤。

今日吳天德開宗立派的風光,也隻有少林、武當兩派掌門繼位時可以比擬,封不平等人與人榮蔫,喝得比他更多,眼看今日已可算是圓圓滿滿、盡歡而散的結局,門外忽有人喝道:“五嶽劍派、嵩山左盟主令諭到!”

話音未落,已有幾人大步走進門來,當先一人腰懸寶劍、手舉一麵寶光燦爛的小旗,正是嵩山十三太保中的‘托塔手’丁勉。後邊魚貫而入,絡繹不絕接連走進幾個威風凜凜的大漢,院落中人見了都吃驚地站起身來,已有人顫聲道:“嵩山十三太保都到齊了麽?”

隻見“托塔手”丁勉身後,“仙鶴手”陸柏、“大嵩陽手”費彬、“大陰陽手”樂厚、“九曲劍”鍾鎮、“神鞭”鄧八公、“錦毛獅”高克新、還有湯英鄂、段飛,十三太保同時出現九人,實是武林中前所未有之事。

門口影影幢幢,似乎還有不少弟子門人。這一次嵩山十三太保除了三人遠去塞外辦事,一個死於蕪湖城外、尚未得回報的展翅大鵬,其餘九人盡皆到了,嵩山派名列五嶽劍派之冠,十三太保中有幾人武功不在其他各派掌門之下,實力恐怕還在五嶽其他四派聯手之上,此次派了如此龐大的人馬隆而重之來到朝陽峰,到底意欲何為?

吳天德微眯雙眼,瞧著這九人在門口一字排開,一副睥睨天下、舍我其誰的狂妄表情,微微發愣道:“他們來做什麽?怎麽這殺氣騰騰的樣子不象是來道賀的啊?”

今日是劍宗成立的大喜之日,封不平等人均未佩劍在身,見嵩山派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其中“仙鶴手”陸柏曾去河南尋訪他們,在他們露出一手功夫,掌法、劍法均飄逸靈動、出手不凡,論武功實在三人之上。雖然幾人現在學了古壁上各派的劍法,未必便弱於對方,心中可是不敢大意。

這時見他還站在陸柏身後,與其餘幾人一字排開,以此推測,那幾人武功定不在他之下,所以忙喚門下弟子去取了劍來,吳天德一手舉杯,若無其事地迎向丁勉。

場中肅然無聲,隻見吳天德神態自若,直走到托塔手丁勉麵前,嘻皮笑臉地道:“衡山一別,好久不見了,諸位也是來朝陽峰祝賀我劍宗成立的麽?呃左盟主令箭到了?”他搖搖晃晃地轉過身來,向後問道:“華山劍宗入了五嶽劍派了麽?我怎麽不知道?”

嵩山九大高手傲立當地,氣湧如山,九個人站在那兒所湧發的殺氣如同千軍萬馬,吳天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醉了,搖搖晃晃走上前來恍若未覺,腰間那柄劍被他身子晃得左右搖擺,狀甚可笑。

這時回過身來,背對著嵩山九大高手,直瞧得場中眾人心驚若跳,看此刻情形,若是嵩山九太保不顧身份,猝然拔劍突襲,就算他武功再如何了得,恐怕也要被人家立斃當場了。

封不平五人匆匆提了佩劍奔了過來,也往吳天德身後一站,氣勢勉強敵住嵩山派九人。嶽不群早立起身來,走到廳門口望著嵩山派來人,眼中又妒又羨。

左冷禪在他身邊安插了奸細他早已知道,卻不敢揭露,更不敢聲張,平時在門人弟子麵前不獨不敢對嵩山派行為稍有微詞,還要時時裝作無限崇仰地大讚特讚,行事說話處處小心在意,對師妹也不敢提起。以心高氣傲的嶽不群來說,實是奇恥大辱。這時見了嵩山門下的氣派,難怪左冷禪如此威風,如果我華山門下也有這樣皆出的弟子

嶽不群想到這裏,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吳天德等人身上,若是能將本門劍宗的這些高手收伏下來,憑自已神乎其神的絕妙劍術,未必不能和左冷禪一較長短,嶽不群想到此處,似乎又看到華山派高手如雲、令武林各派高山仰止的全盛之時,心中一陣激動。

吳天德醉眼朦朧地回過頭來,見五位師兄都已站到身後小心戒備,眸間閃過一絲讚許的精芒,忽地返身一把拉住丁勉手臂,麵帶醉意道:“來來來,諸位嵩山派的師兄們遠來是客,請到堂上喝杯水酒”。

托塔手丁勉原本一手持著五嶽盟主令旗,一手按在劍柄上小心戒備,怎容得人近身?何況吳天德還距他站處三大步遠,也不知吳天德醉貓兒似的,怎麽忽然一轉身就鬼魂兒似的到了跟前,居然被他一把抓住了持著令旗的手腕。

這二人對麵而站,方位交錯,站在身後廳門口的諸位掌門隻見到他似乎上前跨了一步,隨隨便便拉住了丁勉手臂,好象極親熱地要邀他進來喝酒。隻有兩側那些武林豪傑,才看清兩人之間的距離,見吳掌門晃晃悠悠一轉身,好似漫不經心,手法卻是極快地擒住了托塔手丁勉的手臂,都嚇了一跳。

丁勉被他一把摁住脈門,拉著他嘻嘻哈哈直奔大廳,不禁心中大駭,這是什麽可怕的身法?若是他有心要殺自已,趁人不備,這麽突然近身,自已如何來得及反應?

托塔手丁勉掌力雄厚,下盤功夫極穩,傳說昔年洛陽白馬寺寄住了一個武功極高的獨行大盜,四處為惡,將白馬寺當成了他的賊窩,白馬寺方丈與丁勉素有深交,便去求他相助。

丁勉趕到白馬寺,將那大盜追到白馬寺塔林之中,那大盜被他追得急了,隱在暗處弄斷了一處舍利塔,趁其不備將塔推倒,丁勉本可避開,但那鎦金寶塔是白馬寺一寶,丁勉吐氣開聲,竟然雙手托塔,力舉千鈞,免致那寶塔跌得粉碎。

托塔手美名這才傳譽江湖,倒不象別人綽號隻是隨便讚譽之詞。可是就是這樣神力的鐵掌,被吳天德握住了竟似鐵鉗一般掙脫不開,吳天德向前大步流星,丁勉竟不得不隨之大步行來,瞧在旁人眼中,倒好似他迫不及待要來叼擾一杯水酒。

隻是那五彩斑斕、珠光寶氣的五嶽盟主令旗,這一來竟變成了倒提於手中,看起來有些不太象話。丁勉強提內家真氣,用盡全身力氣向上掙脫,吳天德神色自若,恍若未覺。

二人直走到門口,吳天德卻突然放開他手,笑吟吟地道:“丁兄請進!”

丁勉正用盡全身力氣向上舉手,突失阻力,眾人隻見他突然一揚左手小旗兒,高舉過頂,腳下蹬噔蹬連退幾步,好象就要仰麵跌倒。虧得他下盤功夫沉穩,大喝一聲,腳下使力,將一塊漢白玉的方磚踏得粉碎,這才止住了跌勢。

四周好漢見了情知是吳天德暗中動了手腳,不禁哄堂大笑,丁勉老臉一紅,狠狠地四下一瞪,喘著粗氣喝道:“左盟主令諭,有事關五嶽劍派生死存亡的大事要和四派掌門商議,請嶽掌門接此令諭於四月二十八到嵩山劍派議事”。

嶽不群聽了忙跨出一步,拱手道:“華山嶽不群聽令”。四下哄笑的人聽他說的慎重,也都止住了笑聲。丁勉看了衡山劉正風、恒山定逸師太一言,緩聲道:“劉師弟,定逸師太,貴派掌門那裏,本派也已派人前去通知了”,二人聽了忙拱手道:“是,謹遵盟主令諭”。

丁勉四下一望,臉色陰沉地又道:“丁某離山之時,聽說有人在華山嶽掌門這裏再立華山派,謀奪華山基業。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左盟主十分關心此事,特令我兄弟九人趕赴華山,聽候嶽掌門差遣。嶽掌門,我們兄弟還帶了許多門下得力弟子,嶽兄要是想清理門戶,隻需一聲令下,我等兄弟必聽命從事,請嶽掌門示下!”

聽了這一句話,現場群雄都又驚又怒,轟地一聲炸了窩,媽的,說穿了,嵩山左冷禪又要玩衡山劉正風府上的滅門計了。想不到左冷禪敢冒天下之大諱,華山劍宗怎麽說也算是名門正派,人家嶽不群都沒說什麽,他又來生事了。

其實這麽說倒真冤枉了左冷禪。左大盟主原本計劃的好好的五派合並計劃,一一被吳天德搗亂,衡山、華山、泰山這計一一破產,雖然論實力嵩山派一家獨大,蓋過其餘四派的總和,但要五嶽合派,總不好給人留下一個武功脅迫的名聲。

現在泰山派幾位耆老已經默許,算是有些名正言順了。恒山、衡山現在無隙可擊,隻有華山一派才可利用,劍宗落到吳天德手中已無法拉攏,想必劍宗也是嶽不群的眼中刺、肉中釘,而且對劍宗的忌憚和妒恨猶勝於他,一定極想將劍宗斬盡殺絕。若是助他滅了劍宗,他還有什麽臉麵反對並派?因此左冷禪才不得不大下血本,派了九太保來助他清理門戶。

丁勉方才先去華山派見嶽不群,卻撲了個空,聽說他也來道賀,心中隻道這家夥眼見人家劍宗勢大,不得不委曲求全、前來虛與委蛇,逢迎吳天德。

他篤定自已帶了大批人馬來幫忙,嶽不群一定驚喜莫名,馬上便要與劍宗撒破臉麵,大打出手了,因此話音一落,已把手一揮,八位師弟一齊抽劍出鞘,飛身躍在身旁,但聞牆外腳步跑動之聲,也不知嵩山劍派來了多少人,顯然已將此處團團圍住。

劍宗弟子又驚又怒,紛紛拔劍出鞘,一時雙方劍拔弩張,氣氛緊張之極。黃伯流與嵩山派夙有舊怨、老頭子已將吳天德視作過命的交情,此時都走了上來,站在吳天德身邊。

藍鳳凰雖不想惹嵩山派,可是這位吳大哥、甥女婿有了事可不能不幫忙,也緩緩踱了出來,暗暗準備出手。

方生、衝風、劉正風等人左右為難,一方是同氣連枝的五嶽劍派,一方是對本派有恩的劍宗掌門,若真的打起來,自已如何自處?

一時間,這些人的眼睛都集中到嶽不群身上,戰與不戰,都隻在這位華山‘君子劍’一念之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