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德聽了叫聲,向儀琳招了招手,道:“儀琳妹妹,本將軍先去抓賊,一會兒再來攀談”。眾人聽了驚奇,不知這恒山派什麽時候認識了朝廷大官。這些人對官兵服飾並不熟悉,不知吳天德這件錦衣衛的飛魚服是什麽玩意兒,反正從沒見過,又帶了這麽多兵,一定是個大官便是。

又想這軍官叫一個女尼做妹妹,太也不倫不類。不過朝廷既然也派人來拿人,想來劉正風的事並非捕風捉影,果然暗中做了許多壞事。

吳天德帶了一班衙役衝進花廳。這班衙役本來就是一群凶神惡煞、欺壓良善的人物,這回跟了這麽大的官兒,自家老爺見了他亮出來的也不知是什麽物事兒,都跪下磕頭,跟在他後邊當然神氣活現,雖然心中對武林中高來高去的人物有些畏懼,看看大家都喊中毒,這位有本事的老爺又調了整整一衛的官兵守在外麵,膽氣頓壯。

曲非煙被押在一邊,猛然見衝進一隊官兵,口中大叫抓捕魔教賊子,見是吳天德來了,眼中不由一亮,這妮子冰雪聰明,卻不吱聲,隻拿眼望著他。

嵩山派上下互相看了一眼,都是莫名其妙,心想怎麽朝廷也來捉拿劉正風了?不是剛剛還封了他一個什麽官兒?

這些人都已失去內力,雖然普通拳腳功夫仍在,手腳都有些發虛,卻比不得這些生龍活虎的衙役。吳天德把手一揮,指著舉著刀子,還抓著劉府家人的一眾嵩山弟子道:“把這些魔教妖人都給我拿了”。

一眾差役喏了一聲,衝上去鐵鏈一抖,抓雙肩攏二臂,綁人的手法麻利之極。費彬還當這昏官兒拿錯了人,哭笑不得地道:“這位大人,你們抓錯人了。我等是嵩山劍派的弟子,那個才是魔教妖人”,說著一指劉正風。

吳天德黑著一張臉,牛眼一瞪,怒道:“你***,放的什麽臭屁,竟敢指官為匪,想造反麽?”,說著看了劉正風一眼,心想:這劉正風看來並不老呀,才四十上下,瞧那模樣倒象個土財主兒,比起午馬扮的劉正風,賣相差遠了。

心中想著,臉上卻堆著笑兒,走過去向劉正風一拱手,笑嘻嘻地道:“劉參將,這些匪人擅闖貴府,綁架行凶,本官來遲,恕罪恕罪啊”。

扭頭對差役們道:“還愣著做什麽,把這三名魔教匪首一起綁了”。丁勉自知現在狀況奈何不了這些人,心想:我嵩山派和東廠多少有些瓜葛,這狗官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暫且看他鬧些什麽,於是不言不動,和陸柏一起被衙役們嘩啦一聲,套了一條鐵鏈,綁得緊緊的。

費彬還在猶豫要不要說出自已在官府的爵位,隻是他在官府的身份江湖中人本不知道,身上又沒帶了證明身份的物件兒,若是說出來,不但對自已和嵩山派的名聲不利,這些衙役也未必肯信。隻猶豫了一下,被衙差一腳踏在腿彎處,掀翻在地,捆了個結實。

吳天德眯著笑眼望著三人被綁,心想:“他***,上次在周王府,老子被你們追得鑽地洞,這回叫你們也好好吃吃苦頭”。

劉正風心中納悶,卻也有些欣喜,他本以為此次全家都要被嵩山派鏟除,雖說為了全朋友之義,抱了必死之心,見能不死,如何不喜。他原本捐了個有名無實的虛職,為的就是盼望五嶽劍派顧忌朝廷,多一道護身法寶。

當下向吳天德拱手施禮,道:“卑職劉正風見過千戶大人”,他見多識廣,認得吳天德的官服是正五品的錦衣衛千戶。

吳天德擺了擺手,笑道:“免禮免禮”,扭頭瞅見案上的金盆,口中嘖嘖地道:“不錯,不錯,知道本官風塵仆仆,捉拿歹人辛苦,這裏還備了一盆清水”,走過去洗了洗手,俯下身子嘩啦嘩啦洗起臉來。

天門道人、恒山定逸、嶽不群等人瞧得目瞪口呆,隻見這官兒洗完了臉,端起臉盆嘩地一盆水潑將出去,濺到被按倒在地的費彬臉上,曲非煙見了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費彬大怒,掙紮著道:“你……你這狗官……”。

吳天德眯眼兒一笑,望著他道:“你說甚麽?”,費彬抬頭欲罵,望見他目光,忽然心中一寒,這官兒雖然臉上帶笑,目光卻寒冷如冰,隱隱透出殺意,一時竟罵不出口。

吳天德在他麵前蹲下,伸出一個手指勾了一下,叫過一個衙差,道:“把他解開”,衙差聽了忙鬆開費彬的捆綁,費彬手腳自由,活動一下,暗想:他鬆開我綁,是想我反抗借口殺我麽?有此計較,反而更加不敢妄動。

他在周王府見過吳天德一麵,那時吳天蹬打扮與現在不同,又是夜晚殿內光線昏暗,加上注意力都放在黃公公身上,此刻見了這捅過自已一刀的人竟未認出。

吳天德冷笑道:“你們這些賊人闖入官員居處,執刀持劍,意圖行凶,罪該萬死,想要造反麽?”

費彬忍著氣道:“劉正風勾結妖人,禍害百姓,我等隻是替天行道,阻止他行凶害人。大人武斷說我等行凶造反,有什麽憑據?”。

吳天德吃驚地道:“劉正風是朝廷官員,你等闖入他的府邸,意圖行凶殺人,罪證確鑿,這還算不得憑據?你說劉參將勾結妖害百姓,可有憑據?證據在哪?苦主是誰?殺了多少人?說出來本官為你作主“。

費彬語氣一窒,道:“他……他現在雖然尚未行凶,卻是包藏禍心,今日不將這妖邪之徒鏟除,若讓他逃脫,不知要有多少人受害”。

吳天德哈哈一笑,道:“你倒是個大大地好人了?我看你望著本官時目露凶光,他日必然對本官不利,是不是就該當場格殺,以除後患?”。

天門道人忍不住道:“大人有所不知,劉正風本是五嶽劍派中人,現在卻結交日月神教的妖人。那是一個極邪惡的門派,他今日捐了官兒,金盆洗手,必是為了掩人耳目,和魔教妖徒定下極險惡的陰謀,大人是官府中人,自然不明白這邪教的鬼蜮伎倆極多。這件大陰謀倘若得逞,不但要害死武林中不計其數的同道,而且普天下善良百姓都會大受毒害。”說著搖頭歎息,臉上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吳天德駭然道:“他……他竟有這樣的大陰謀,不但要害死許多武林中人,還要令天下百姓都受到傷害?”。

天門道人見了他吃驚的模樣,甚是喜悅地點了點頭,道:“正是,我等原本也被這惡人蒙蔽了,還是嵩山派的左施主提醒,我們才悟到劉正風的險惡”。他現在和朝廷的官員說話,自然不能拿出五嶽劍派自已封的官兒提給人家聽,是以改稱左冷禪為左施主。

曲非煙見吳天德莫名其妙當了大將軍,穿了一身軍服威風凜凜,驚慌的心變得很是平穩,一直笑眯眯地看著他,此刻見他似乎信了天門老道的話,不由急道:“大……將軍,劉爺爺和我爺爺沒有什麽陰謀詭計,我來的時候,爺爺說的明白,要和劉爺爺退出江湖,去苗疆僻遠之地隱居,你不要上了牛鼻子的當”。

劉正風年紀不老,最小的兒子才幾歲年紀,不過他與曲洋平輩論交,曲洋便要孫女兒叫他爺爺。

吳天德聽她一開始想叫自已大胡子,瞪眼道:“小孩子插什麽嘴?本官問案,不曾問到你,不許說話”。旁邊的衙役連忙拍馬屁道:“再敢多話,撕了你的嘴。”

曲非煙氣鼓鼓地閉了嘴,心想:不是我的‘軟腳蝦’,你能抓住這麽些壞人麽?哼,叫我小孩子,等我離開這裏,看我怎麽收拾你。

吳天德不知這一句話又得罪了與小人劃等號的頭痛人物,笑眯眯望了天門道人一眼,道:“這位仙長是何方高人?”

天門道人謙和地打了個稽首,擺出一副仙風道骨的高人模樣,道:“貧道泰山玉皇觀天門道人,前年聖上泰山祭天封禪,便是貧道主持其事”。

吳天德點了點頭,戟指叱道:“你腦袋是進水了?還是讓驢踢了?本將軍南征北戰,見多識廣,還不曾聽過你所說的這等愚蠢的陰險計謀。你說那邪教陰險毒辣、鬼蜮伎倆極多,劉正風既然投靠了他們,他們不讓劉正風留在五嶽劍派做內應來通風報信,卻讓他捐官?讓他金盆洗手?”

吳天德指著老道,唾沫橫飛,噴了他一頭一臉:“他這麽大張旗鼓地退出江湖,從此在江湖上行走都惹人懷疑了,還能使個屁的陰謀害人。似你這等蠢材,不在泰山頂上吃吃齋、念念經,看看日出……”。說到此處,吳天德心想:你***,老子還從來沒去看過泰山日出,你這老道卻有福氣。

吳天德說的話雖粗,理卻不粗,在場諸人哪一個不是心思縝密之輩,一聽這話不由啊地一聲,心道:是啊,若是劉正風真和魔教勾結,還有比繼續留在五嶽劍派當內應更陰險可怕的毒計麽?他公然洗手退出江湖,就算加入魔教,也頂多偷偷摸摸做個蒙麵打手,能有什麽大陰謀大毒計害人了?

天門老道剛剛讓他一句‘腦袋進水’‘被驢踢了’的新名詞弄得莫名其妙,但其後吳天德的話卻聽得明白,隻氣得手腳冰涼,渾身發抖,一張老臉脹成了紫茄子顏色。

可他當著這裏幾百號人被人指著鼻子罵,一來內力已失,二來泰山派的玉皇觀上千號人,偌大的基業,就算他武功在身,也是不敢殺官造反的,隻氣得眼前一陣發黑,那‘軟腳蝦’本有氣血滯流的效果,這一會兒幾乎氣得暈厥。

吳天德罵得興起,爽啊,五嶽劍派這許多大人物乖乖站在這兒讓自已訓話,這份威風。遙想當年在學校教學樓堵頭抽煙,讓教導主任老黃叫去痛罵時,老黃便是這般壯懷激烈、慷激昂慨。

老吳指著天門老道繼續道:“你說你白發蒼蒼,偌大年紀,不在山上好好養老,跑到這兒來,跟在人家屁股後麵搖旗呐喊,人家說打雷,你就下雨,聽到什麽話也不動動腦子,人雲亦雲,不知所謂。老子說‘知人、自知、析萬物之理’……”

老吳想想老子說過的話除了‘道可道、非常道’也就會這一句了,便轉過話風道:“你說劉參將勾結邪教不但要害死武林中不計其數的同道,而且普天下善良百姓都會大受毒害?

好!你說說到底是什麽陰謀?總不成你說句有大陰謀,連個子醜寅卯都說不出來就定人家的罪吧?除了起兵造反還有什麽陰謀可以害死武林中不計其數的同道,而且普天下善良百姓都大受毒害?你說,是不是那邪教要起兵造反?”。

可憐老道哪裏敢說日月神教要起兵造反,且不提日月神教若得了消息,從此泰山就要被日月神教頻頻光顧,拿不出真憑實據就這樣講,就是官府也容不下他。老道一口氣提不上來,一下子暈了過去,旁邊嶽不群連忙一把扶住。

老吳定睛一看,老道已經暈了過去,便向扶住他的嶽不群一笑。嶽不群見了他笑,心裏發毛,連忙說道:“在下華山嶽不群,此來本是參加劉……劉參將金盆洗手大會的。”

哦?他就是嶽不群?吳天德上下瞧了他兩眼,隻見這嶽不群氣質不俗,算是個風流倜儻的中年人了,想想後世老金筆下的嶽不群那般陰險恐怖,心裏也有點發毛,暗想:這家夥能不得罪還是不去得罪的好,那老道罵了他也不會和自已玩陰的,這嶽不群可不好說。

轉身走到桌邊提了一個茶壺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茶水,回過頭來見費彬正瞪著自已,於是抹了抹嘴巴,衝著費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