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盈盈聽了吳天德的話,眼睛定定地瞧了他半晌,忽然又笑了,笑得好甜好甜。

吳天德從未見過任盈盈笑得如此嫵媚,這時看到,那笑臉雖然如鮮花綻放,甜甜的醉人心脾,心中卻異常的恐懼,他情不自禁地又退了一步。

“任盈盈”輕輕地歎了口氣,眼波似極幽怨地瞟了他一眼,秀眉微蹙著地問道:“那座鐵牢就算是我,也絕對逃不出來的,真想不通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聽了這句話,吳天德最後一線希望也已斷絕,他顫聲道:“你成功了?你殺了盈盈!”

“任盈盈”皺起鼻子俏皮地一笑,微微側著頭笑望著他道:“你很喜歡她?為什麽這麽心痛的樣子?她不在了我還在,我難道和她不像麽?”

“她”舉起雙臂翩然就地輕盈地一轉,向吳天德嫣然一笑,道:“你剛剛說的話是不是你們之間的秘密?不然你一定看不出我們有什麽不同,是不是?你們那麽熟悉,我剛剛有心試你,如果光看相貌你確是看不出區別,我和任大小姐一模一樣,是不是?”

“她”每一句話都在問吳天德,但是卻根本不需要他回答,每一句話問出,都已肯定自已所說不假,因此越說越是興奮,眼中已放出興奮之極的光芒,喜悅地道:“我現在終於成了女人,而且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不單是我的外表,還有我的心”

“她”的纖纖玉指緩緩從胸前曼妙的曲線向小腹撫去,臉上露出無比溫柔、幸福的神色,憧憬道:“我以後可以和蓮弟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們可以結為夫妻,我可以為他生兒育女,做一個好妻子,一個好母親”

“她”美目陶醉地眯了起來,微笑著歎息道:“真好,我今天將再次登上教主之位。可是這一次,同十二年前相比,我的身體年輕了,我變成了自已向往的女人,還有我現在不但是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還是天下第一高手!”

“她”的眸子亮亮的,望著吳天德一字字道:“我曾經想過要殺掉知道這一秘密的人,包括平一指,可是你知道嗎?我現在改變了主意,隻要有他的醫術在,我還可以做到青春有駐,我還可以長生不老!”

她的表情和語言,有著一種美麗女性的神聖之美,但是明知他是東方不敗!一個天下無敵的大魔頭,一個老男人,卻以一個少女的相貌說出這番話來,而且“她”眼神充滿了瘋狂。一時想“她”寄身的那個慧黠、嬌美的少女,想起同時喪生的藍娃兒,吳天德心痛如絞。

他知道,一切都已無法挽回,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殺了這個東方不敗,為她們複仇。

吳天德強抑悲痛,暗暗盤算著,不知道這個化身成女人的東方不敗,是否還有幾日前那樣無敵於天下的神功。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任盈盈”望向他身後的目光頓時充滿了喜悅和癡情。

吳天德心中一動,看也不看,立即縱身向後掠去,“任盈盈”見狀嬌斥一聲,也飛身撲來。吳天德半空中已急急轉身,正看見滿臉濃須的楊蓮亭,穿了一身嶄新的黑緞錦袍,正驚訝地站在花叢邊。

吳天德本以為自已的身法夠快,可是“任盈盈”情急之下,速度比七日前成德殿大戰時似乎還要快上三分,竟然後發先至,堪堪追上他的身影。

吳天德眼角白影一閃,已嗅到一陣香風襲來,他此時加速已然不及,心中大急,急忙淩空飛腿掃去,隻聽“噗”地一聲,這一腳將楊蓮亭淩空踢起,“啊”地一聲大叫,楊蓮亭被掃飛的身子直落向小徑旁花叢之中。

那道白影堪將追至,攸地在空中一折,緊躡而去,一把抄起將要落地的楊蓮亭,帶著他掠到一株花樹下。

楊蓮葶被吳天德飛腿一掃,一條手臂被踢得斷了,這時被“任盈盈”抱在懷中,嘴唇發顫,額上的冷汗涔涔落下,但他極是硬氣,強撐著不叫出聲來。

“任盈盈”滿麵關切之色,從袖中拿出一方潔白的手帕溫柔地替他拭去額頭冷汗,嬌聲道:“蓮弟,手臂斷了麽?疼不疼?你不要擔心,隻要好好養幾天就會好啦。”

“她”忽又喜形於色地哄他道:“你不是一直想練功夫可是又嫌吃苦麽?這個吳天德身具上乘武功,全身經絡都已打通,要不要叫平一指將你換到他身上,那樣你再學起功夫來就事半功倍,很快就會成功”。

楊蓮亭聽了大怒,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摑在“任盈盈”的俏臉上,頓時五道紅紅的指印顯現出來。

隻聽楊蓮亭怒罵道:“你若看上了他就隨他走,老子頂天立地,爹娘生就的這副相貌,自從我還能記起自已是誰的就隻有這一副樣子了,改頭換麵還他媽是男人麽?”

東方不敗何等身分,被他嗬斥怒罵,又在臉上摑了一巴掌,卻是毫無怒色,反而滿眼傾慕,笑吟吟地道:“蓮弟不要生氣,人家也是想讓你成為武林高手嘛,沒關係的,待我察驗過任我行的吸星,若是沒有什麽問題,便讓你吸了他們的功力,一定可以縱橫天下的”。

“她”雖然嬌聲安慰著楊蓮亭,但是顯然對自已容貌異常愛護,方才挨他一掌不敢運功抵抗,這時一麵說一麵用手指輕輕撫摸著腫起的臉頰,那纖纖玉指過處,臉上的紅瘀之處頓時變得如玉般光滑白晰。

楊蓮亭皺起眉頭,憎惡地道:“說這麽多廢話作什麽,你快快給我殺了他不!把他抓起來,快教我吸星,我要先吸光他的內力!”他一麵說,一麵惡狠狠地瞧向吳天德。

東方不敗陪笑道:“是,我的相公。你先坐一下,待我收拾了他,再來陪你”。說著扶楊蓮亭倚樹坐下,這才直起腰來恨恨地瞪了吳天德一眼,怒道:“我這雙手已想放下刀劍,為什麽你們偏偏要逼我動手殺人呢?”

呢字尚未落地,“她”已飛身撲來,動作快逾閃電,真是毫無先兆。

吳天德見“她”一副任盈盈的相貌,可是卻對楊蓮亭溫情款款、逆來順受,瞧在眼中,真是說不出的詭異,瞧了這情形駭異之下悲痛的心情也暫收斂,神誌為之一清。

他見東方不敗飛身掠來,立刻倒身後退,閃入一叢花木,袍袖一拂,數十朵鮮花便自枝頭飛起,挾著一股勁風向東方不敗飛去。吳天德的雙掌挾在花雨之中一拳拳擊出,拍向這個“任盈盈”。

他出拳毫無花樣,這套拳已根本談不上什麽拳路招法,一拳一式都大開大闔,氣派宏偉,每一拳擊出,都有石破天驚、風雨大至之勢。

東方不敗驚咦一聲,他雖未用劍,但是拳腳速度絲毫未減,掌指劈點擒拿,或抓或戳,仍是快如鬼魅,可是遇上吳天德這平平無奇的拳法攻勢竟也不由為之稍緩。

他的攻擊招數快如閃電,縱有破綻,也是稍縱即逝,讓人看得見也來不及破解。而吳天德此時用的雖是最最普通的拳法招式,每招間皆有無數破綻,可是他雙拳決不同時送出,一拳擊出一手必定橫於腰間蓄勢待發,以他強悍的功力,縱然有人發現他的破綻趁勢襲來,那蓄勢待發的一掌也隨時可以見機而出,叫人不得不防。

吳天德深知這東方不敗武功已臻非人境界,自已內功雖然大成,但是初次使用,尚不知到底威力如何,能否敵得過東方不敗,因此不敢貿然拿出全部實力。隻以七日前與東方不敗動手時的功力與他對戰,以便突下猛招時以收奇效。

吳天德邊鬥邊冷笑道:“原來你東方不敗費盡心機變作女人要嫁的便是這個人麽?真是眼光獨到,這樣的貨色街頭路口隨處可見,瞧他對你的樣子可象是真心喜歡你麽?這人平時在外邊一定拈花惹草,處處留情,虧你還是堂堂一代梟雄,真是可憐之至”。

東方不敗雖知他是故意激怒自已,卻仍是忍不住心頭恚怒,出手越來越快,“她”招數雖快,可是一招一式卻無不清清楚楚,便如擅於唱曲的名家,雖唱到了極快之處,但板眼吐字,仍是交代得幹淨利落,無半點模糊拖遝。

吳天德仍是沉腰坐馬,一雙拳掌隱發風雷之聲,每拍一掌,都對上東方不敗的中宮要害,東方不敗雖然傾刻間便可在吳天德身上連擊三掌,也必得受上他一拳,但若舉手去招架,卻又無法傷得了他。

吳天德以慢打快,以拙對巧,竟也一時敵住了東方不敗。東方不敗連番急攻不見效果,銳氣已然受銼,急怒之下,又被他的話氣得俏臉通紅,她銳嘯一聲,身形開始圍著吳天德團團打轉,這一來吳天德左支右絀,便有些落了下風。

吳天德本想再譏訥“她”幾句,可是一瞧見“她”與任盈盈一般無二的相貌,心中一痛,雖然平時嘻笑怒罵,譏諷別人最是拿手,這時竟說不出一句狠話。

又鬥片刻,東方不敗圍著吳天德轉來轉去的身子逾發得快了,隻見白影幢幢,竟似已看不清“她”身影,吳天德在這樣快速的攻擊下終是無法再以慢打快,硬拆硬破“她”的招數,當下也長嘯一聲,身形翩翩而起,兩道奇快無比的人影兒在花園中趨進趨退、攸東攸西,始終衣袂相連,不分不離。

二人正鬥得難舍難分,忽地東方不敗尖叫一聲,倒身掠出,站在一方假山石上,伸手在臉上一抹,尖聲叫道:“你你你幹的好事,我的臉!”

吳天德方才全神凝注在“她”手腳之上,這時也才看清她相貌,不禁駭了一跳,隻見“任盈盈”的臉上似被人劃開了五六道細細的口子,正滲出絲絲鮮血,看起來就象有人用一麵摔碎了的鏡子在照著自已的麵孔,原本極為俏麗優美的臉龐頓時顯得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那五六道彎彎曲曲的傷口一滲出了血,再被“她”這一抹,頓時成了鬼臉,看不出一點美麗模樣。

吳天德也又驚又駭,東方不敗臉上的傷口決非是他弄傷的,那幾道淺淺的傷口從何而來?

東方不敗一見了手上的鮮血,身子頓時控製不住地發起抖來,“她”厲嘯一聲,身化狂風,卻不衝向吳天德,而是徑直撲進了那所精舍,隻聽精舍中傳出一聲驚駭之極的尖叫,隨後傳來一聲銅鏡落地的聲音,緊跟著那道白影又破屋而出,修地黑影一閃,刺向吳天德咽喉。

吳天德身形疾退,這才看清東方不敗手中所持的是一支眉筆,想必是“她”在鏡中見了自已相貌,急怒之下想也不想,抓了這眉筆出來,以筆作劍,刺向吳天德。

這一支眉筆本是極易折的東西,可是握在“她”的手中,淩空一刺,隔著三尺多遠,便有一道森寒的劍氣襲身,吳天德駭然後躍,身化遊龍,繞著一枝花樹翩翩飛轉。

隻聽東方不敗尖叫道:“我殺了你!”那眉筆“奪”地一聲,刺穿樹幹,射向吳天德前胸,吳天德雙臂一振,衝宵而起,眉筆擦靴而過,東方不敗白影一閃,繞過樹來,出手如電,一把抄住眉筆,也貼樹飛起。

吳天德躍身而起,身在空中順手一折,已折斷一根小指粗的花枝,那枝上還帶著幾片綠葉,幾朵嬌豔美麗的鮮花、含苞欲放的花蕾。

吳天德竄起的身子本來極快,可是雙腳堪堪達到花樹枝頭,身子卻突然一頓,腳尖點在輕盈盈的一根花枝上,眼見東方不敗緊躡而至,花枝一點,以枝作劍,颯然襲向“她”的柳腰。

東方不敗纖腰款擺,避開兩劍,舉起眉筆一架,身子如若禦風,站在一枝比手中眉毛更細的枝頭,身子隨之起伏不定,那雙杏眼卻充滿了恨意,瞪視著吳天德森然道:“本想容你多活片刻為我蓮弟所用,你竟敢毀我相貌,我今天就要讓你命喪於此!”

此時二人站在一株開滿鮮花的樹上,彼此相隔甚近,吳天德看清“她”臉上那幾道淺淺的傷口並非剛剛劃開,傷口還有未綻開處,似乎原本以極神妙的藥物將傷口敷愈,方才一番打鬥掙破了傷口,才滲出血來。

吳天德也不知平一指在她臉上動了什麽手腳,才搞成現在這副樣子,眼見任盈盈原本一張美麗無方的俏臉成了鬼臉,再加上東方不敗惡毒無比的眼神,此時真是說不出的醜陋。

吳天德長長吸了口氣,也冷冷地回道:“彼此、彼此,吳天德今日來,也未想過要讓你再活著離開!”

東方不敗哈哈一笑,尖聲道:“好大的口氣,天下間有誰是我東方不敗的對手!”說著她以拇指和食指掂起那支眉筆,輕飄飄如風吹柳絮,水送浮萍,遙遙刺向吳天德。

東方不敗原本出招極快,顯得鬼氣森森,這時出招卻如畫太極,慢得出奇。“她”出招雖慢,卻仍是鬼氣森森,全無人間氣象,那手臂一揮,一串殷殷的暗雷轟鳴之聲猶如自天際響起。

吳天德自前麵望去,東方不敗似站在一層水波之後,光線奇怪地扭曲波動著,近在咫尺的白色人影也影影綽綽、朦朦朧朧,讓人宛如身在夢中。

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覺,強大無比的壓力撲麵而來,吳天德兩人腳下的花樹枝搖葉動,花瓣紛紛落下,有若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