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一呆:“賜婚?皇帝怎麽知道我們的事了?”

朱靜月輕歎一聲,道:“傻哥哥,我怎敢讓他知道你我的事?皇上賜婚,可是那人……卻不是你。”

小丁的一顆心忽地直墜穀底,半晌才顫聲道:“那……那是何人?”。

朱靜月搖了搖頭,道:“月兒也不認得,今日皇帝聽說我尚未婚配,恰接到福建戰報,福建將軍丁紀楨重挫沿海倭寇,而且三十二歲尚未娶妻,便作主將我許配給他。皇帝金口一開,我又如何拒得?”

小丁握著靜月的手,心思百轉,“我們一起逃了吧”這句話在嘴邊打轉,卻是說不出口來,試想逃了皇帝的賜婚,定是天下大索,靜月畢竟是朱氏子孫,皇親貴胄,她可願拋棄一切,隨自已離開麽?

朱靜月的一雙美目盯著小丁的神色,見他臉上神色變幻,半天沒有言語,輕輕歎了口氣,抽回自已的手,轉身走到一邊,淡淡地說:“天子的話,就是聖旨,我不該還抱著僥幸心理……,你出去吧”。

小丁隻覺得一股寒意從頭冷到腳,他撲過去扳過朱靜月的肩頭,剛要質問她的絕情,忽然發現她臉頰上已流下兩行清淚,透著一股淒美,話語頓時哽在心頭,半晌才嘶聲道:“去他的聖旨,如果我帶你走,你肯是不肯?”。

朱靜月的眸中露出一絲亮光,喜道:“你肯舍棄前程,帶我走麽?”,忽然目光一黯,歎息道:“率土之濱,莫非王土,你我又能躲到哪裏去?”

小丁冷笑道:“那又怎麽樣?昔年成祖大索天下,也搜不出一個建文帝,難道天下就沒有你我容身之地?就算中原容不下你我,我們就逃到塞外去,再不然出海,逃到南洋去“。

朱靜月臉上淚痕未幹,卻湧出燦爛的微笑:“嗯,無論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

小丁一把把靜月抱在懷中,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彼此可以聽到怦怦的心跳聲。

正在此時,屋外一個小太監道:“丁將軍在麽?”

兩人慌忙分開,朱靜月難堪地推了小丁一把:“看你,大白天的,若是被下人們起了疑心,風言***的怎麽辦?“。

小丁神色古怪,心想:“都要一起私奔了,還怕人風言***,這女人的心思,還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整了整衣襟,小丁正容走出靜月郡主的閨房,見一個小太監束手立在廊下,咳了一聲道:“郡主正吩咐我在郊外買個別莊,有什麽要緊事麽?“

那小太監正是那日被小丁拉住問田地價錢的人,頭也不敢抬地道:“將軍老爺,兵部來人,正在前院著人伺候著呢,王爺喚將軍馬上去“。

小丁心中一奇,心想:“我隻是一個王府侍衛,兵部來人找我做什麽?“,當下匆匆來到前廳,隻見小周王正坐在堂前,側位上坐著一個三十多歲、身板兒筆直的太監,旁邊幾上放著一杯熱茶,卻是動也未動。

小丁匆匆踏進房內,躬身向小周王施禮:“下官見過王爺”,眼睛往旁邊掃了一眼,卻見那壯年太監,一張長臉,薄薄的嘴唇,膚色白滲滲的,但是一雙細長的眼睛卻正看著自已,目光尖銳如針,心下不由一跳,納罕起來:“怎麽不見兵部的將官,卻是一個太監?”。

小周王對他極為親熱,見他來了毫無王爺架子,從太師椅上跳了下來,喜孜孜地衝過來拉住他的手,向那太監道:“魏公公,這位便是吳百戶”。

被喚做魏公公的太監蹭地從椅上站了起來,趕上兩步,微笑道:“奴才見過吳將軍,給吳將軍道喜了”。

小丁心中納悶,拱了拱手,客氣地道:“見過魏公公”,心想:“我的老婆都要送人了,喜從何來?”。

魏公公剛要說話,小周王已搶先說道:“吳將軍對本王忠心耿耿,而且武藝高強,本王向皇上多次提起過你,皇上升了你的官呢”。說著笑嘻嘻的,顯然很是高興。

小周王一開口說話,那魏公公立刻閉了嘴,束手立在那兒,十分的謙和,待小周王說完了,才笑道:“當今聖上求賢若渴,唯才是舉。周王爺在禦前談及將軍,甚是推崇。皇上今日回宮,對太子殿下提到將軍,殿下對將軍的事也是很費思量,合計著將軍是個武官,要想拜將封侯,自然要靠戰功來取得。聖上聖明,當今天下四海升平,久無戰事,隻有沿海,有倭寇為患,殿下便放將軍去福建任參將一職,立些戰功。將軍本是從七品的武官,今日連升三級,恭喜恭喜呀“,說著遞過兵部行文,神情間顯得極為精明練達。這幾句話該說的都說了,該點的也都點出來了。

大明的武將,提督是一品武將,其下是總兵,副總兵,然後便是參將,從五品的官兒,相當於一方知府,自然是高升了,所以魏公公大聲道喜。

小丁呆了一呆,接過厚厚的一疊公文,想起了那福建將軍、總兵丁紀楨,心想:這可倒好,老婆要送給他騎,連自已都送去給人家騎了“。

魏公公見他發呆,隻當他高興得不知所措,輕輕一拉他的衣袖,咳了一聲,笑嘻嘻地道:“太子殿下現在掌著兵部,可是要找個實缺的參將武職,也不容易,將軍這一去,就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了。將軍,請借一步說話“。說著,虛手一引。

周王似乎早知就裏,點了點頭,坐回了椅中。魏公公前邊帶路,將小丁帶到側廊暗處,板起麵孔道:“泉州參將吳天德接旨“。

小丁唬了一跳,怎麽兵部行文,還有聖旨在後,忙跪倒三呼萬歲接旨,魏公公展開聖旨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滄州遊擊吳天德,武藝精湛,忠於朝廷,著升為錦衣衛千戶,秘偵福建一省。欽此“。

小丁放下兵部行文,接過聖旨,心想:這聖旨上稱自已是滄州遊擊,卻不是泉州參將。看來是太子殿下見了皇帝的旨意,才臨時起意給自已安排了一個雖不如錦衣衛威風,卻更有實權,容易摟財的官,顯然是拉攏自已,培植太子一黨的勢力了。

魏公公等他接過聖旨,拉他起來,十分親熱地道:“秘偵福建一省,是皇上的寵信,地方上有什麽軍、政大事,都可以直接奏於天子。太子殿下給將軍又安排參將一職.一明一暗,一來便於將軍行事,二來丁紀楨善於用兵,將軍此去,坐享大功,將來再行升遷,也有了資本”。

小丁聽他這麽說,知道這太子果然是在培植自已的勢力,做出一副感激的樣子道:“多謝太子殿下的賞識,多謝公公提醒,卑職此去,一定不負聖上和殿下的栽培”。心中卻想道:不知朝廷除了自已,在福建還派了幾個錦衣衛秘使,看來皇帝對手擁重兵的邊疆大吏們都是不太信得過呀。

崇禎年間鎮守山海關的吳三桂,家屬全都留在京城做人質。現在丁紀楨**寇有功,皇上一邊賜了郡主施恩給他,一邊又派了錦衣衛去監視他,兩麵三刀,真是令人心寒。說不定朝廷之所以將自已拉進錦衣衛,就是因為自已是周王府的侍衛長,將來丁總兵的夫人又是出自周王府的郡主,關係親近,更便於監視丁紀楨。

嘿嘿,隻是朝廷萬萬想不到自已和郡主卻先有了私情。一瞬間,小丁想到:這個官兒來的真是及時雨呀,福建泉州是出海口,而郡主也是要遠嫁福建。自已到了那裏就是一方大員,可以便宜行事,如果丁紀楨有把柄落在自已手中就殺了他。如果不然,從那兒帶著郡主逃之夭夭,跑到海外去也方便的很呀。

這一想,便覺眼前這位太監實在是大大地可愛,忙自袖中摸出一錠銀子,看起來有二十多兩,心中雖有些肉疼,卻還是遞了過去,哈哈地笑道“魏公公,一點小意思,請收下“。

魏公公卻含笑推開了他的手,肅然道:“將軍不必如此,奴才心領了。奴才忠心為皇上、為太子爺辦事。將軍隻要不辜負了皇上和太子殿下的信任,奴才還要先謝謝將軍呢“。

小丁雖聽清了他著重念的“太子“二字,卻也對他的品性大為讚賞,拉起他的手,肅然起敬道:”天德定不負皇上,不負太子殿下的賞識和信任,請公公代卑職謝過太子殿下。不知公公尊姓大名,卑職一定銘記在心“。

魏公公詫然望了他一眼,顯然有點感動,他在太子身邊做事,別人對他雖畢恭畢敬,其實全是衝著太子的麵子,何人在乎過他這個奴才姓甚名誰?

魏公公臉上冷厲的線條為之一緩,道:“奴才淨身前的名字叫進忠,自從進了宮,還是頭一次被人問起,這猛一乍的,差點兒連自已都想不起來了“,說著自已先笑了起來。

“魏進忠?好名字,嗬嗬嗬……呃?!”

小丁站在胡同口兒,捧著聖旨、兵部行文和魏公公最後塞給自已的錦衣衛腰牌,望著魏公公和四名兵部馬役離開半天了,頭頂上還直冒冷氣:“我的乖乖,魏……魏進忠,九千歲魏忠賢呐,自已剛剛還和他握過手來著。

小丁夢遊似的回到王府,打開聖旨又仔細地看了半天,撫著吳天德的名字歎息一聲:“看來自已和這個人是分不清彼此了。以後還是老老實實的做吳天德好了。自已原來的名字,是永無機會再用了,現在有時想起自已本來的名字,偶爾都會一個愣怔,倒和剛剛那位未來的朝廷之星九千歲有些相仿,想起來不免傷感。

坐了一會兒,又想起那日在王府側門聽到的那幾個後世熟知的名字來,想到自已此去,便到福建從軍。福建?《笑傲江湖》的故事好象就是從福建福威鏢局開始的吧?但是自已此去是做官的,和江湖半點關係都沒有。還是好好做吳天德,做泉州參將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吧。

從今天起,死心踏地的做吳大將軍,從前的自已,就讓他成為永遠的回憶吧。小丁……吳天德,看書向來一目十行,隻看大概,怎麽也想不到自已原也是那本書中有名有號的人物,金大大還花費了二百來字寫過自已的故事。

深夜,一番激烈的運動之後,“你真的要自已先去福建?後天就走?”

“嗯,我先去看看,見機行事,等你到了,如果事不可為,咱們就渡海離開中原,你如果舍不得,過個三年五載,事情平息了咱們就回來”

“哦,我……好舍不得你走”

“怎麽?是不是晚上不摟著我睡不著覺?”

“去死啦,人家才不稀罕你,睡覺打呼那麽響”

“我哪有啊,你一睡覺和小豬一樣,打雷都不見你醒過”

一聲慘叫,吳天德的胸口被小豬咬了一口。

過了許久,依偎在懷裏的扭動了一下,一下子翻到了他的身上,星星般的眸子亮亮的:“天哥”。

“嗯?”

“你去了以後不許剪胡子”。

“為啥?你不是一直不喜歡我有胡子麽?”

“做了將軍了,有胡子比較威風嘛”,靜月嬌昵地說,心中補充了一句:“有胡子比較老,才不會被別人看上嘛”。

“哦,我聽你的,我當張飛”。

“天哥,你離開以後不可以喝酒”

“嗯?為什麽?”

“喝酒誤事,戰場之上若是出點差錯,我豈不是成了寡婦”,小妮子羞笑著擰他耳朵,心想:“酒為色之媒,到了泉州,天大地大你最大,如果喝點酒,難保不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來”。

“月兒真乖,事事替我著想,你放心,我本來就不愛喝酒”。

“天哥,你身子好壯哦……”

吳大將軍一陣犯迷糊:“怎麽了,我今晚隻要了一回嘛”。

身上的嬌軀一陣扭動:“討厭啦,我是說……我是說……你需要那麽強,剛搬來那幾天,我沒有機會見你,急得你趁人不注意,跑進人家房裏讓人家……讓人家用手……幫你,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怎麽辦啊?“。

吳天德的汗開始滲出來,小心翼翼地道:“我……我……不會啦,以前不認得你的時候,我不是也這麽過來了麽?“。

“你是說,我是可有可無的嘍?”

“哪有哪有”,吳天德連忙申辯,“我是說以前沒有認得你時,就不會想這些事,自然忍得住不做,現在不在你身邊,我就當回以前的自已嘛”

“沒良心,你竟然可以不想我?”……無語。

過了會兒:“其實人家也不是妒婦嘛,你孤身一個人在外邊,人家好心疼你,如果……偶爾去找女人,人家不會生氣啦”。

“嗯,我想到了軍營應該沒機會……不是,是沒時間啦。再說,你十月份就要啟程入閩了,我等你”。

“哦?”,懷疑的語調:“我隻是不想你瞞著我而已,並不介意你偶爾逢場作戲啊”。

“呃……那好吧,如果我真的忍不住,我就偶爾去一回妓院”。

“哼哼哼,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我就知道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吳天德大汗……

“內疚了?心虛了?枉我對你……,你個沒良心的,怎麽不說話?”。

“唔……我在想,聽說後天有大雨,我還是明天就啟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