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大院內的繁華,若說是人間天堂,也不外如是,那種種奢侈令吳天德大為感歎。做為一個現代人,他當然不能理解販鹽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利潤可賺,居然可認將一個人家堆成金山。

在白展堂為他準備的豪華大宅中住了一晚,第二日吳天德便匆忙告辭趕赴河南,他心中始終不認為這個富家公子哥兒真的如此嗜武如狂,這些人生活安逸,怎麽可能吃得了苦?說不定回頭他便將自已拋諸腦後了,所以臨行也未定下再見的日期。

白大少也不追問,恭恭敬敬將吳天德送出門去,立即回頭向黃三石大叫道:“趕快給我準備財物禮品,我要去恒山白雲庵孝敬師娘”,說著他忽地想到:師父是個男人,怎麽住在尼姑庵旁邊?嗯,世外高人大概都是這樣行事不循常理。

黃三石嚇了一跳,苦著臉道:“少爺,老爺還等著你回去過大年呐,這要是等不到您,老爺能不著急嗎?要不咱們過完年再去吧”。

白大少瞪眼道:“你少廢話,再吵我連你也不帶,少爺我一個人上恒山”,說著他對旁邊幾名家仆道:“我要去恒山拜師學藝,學習蓋世神功去了,你們幾個先回白府,對我爹說,過年事小,學藝事大,本少爺是一定要做武林高手的”。

那幾名家仆苦著臉道:“少爺,您千金之體,上山學藝那多辛苦,再說過年家裏要來許多親友拜訪,到時問起您來,我們可怎麽說啊?”

白大少一擺手道:“嗯大同親友如相問,就說我在尼姑庵!”說著興衝衝領著十來個護院武師和苦著臉的黃管家出門而去,心中暗自盤算著:這次我白展堂就再做一回散財童子,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用黃金白銀把恒山砸平了,就不信學不到真本事。

洛陽東城綠竹巷,隻是一條窄窄的巷子,僅容一輛馬車通過,這條巷子兩側住宅全是麵向左右外方,這條巷子隻是兩邊那些高宅大院的後院牆組成,僅有幾戶人家開了後角門,故此行人稀少,那路上積雪都不曾有人掃過。

吳天德將馬匹寄放於客棧中,獨自一人行於這靜謐的小巷中,腳下積雪咯咯,隻覺清涼寧靜,與洛陽城的繁華宛然有若兩個世界,不免意興索然。行至巷子盡頭,隻見一片竹林都敗落了葉子,孤零零地立在雪地裏,在寒風中瑟瑟抖動。

吳天德望著這一片蕭索景象,長長籲了口氣,朔風將房簷上的雪沫吹落下來,灑進他的脖子,霎間化為水滴,令人神誌為之一清。竹林約有二十餘丈,盡頭是一排竹舍,左二右三,都是由些粗大的竹幹組成。

他剛要踏進竹林,忽聽到幾聲幽雅動聽的琴聲錚錚響起,隨後琴曲彈起,那曲調中正平和,回旋婉轉,琴聲漸漸輕快起來,忽高忽低,忽輕忽響,音到高處如鳴泉飛濺,低到極處又如鳥語蟲鳴,聽來十分悅耳,讓人心情也為之一暢。

樂為心聲,吳天德聽這曲調便知不是那位七十多歲的綠竹翁所奏,那便隻有聖姑盈盈了。聽這曲子怡然自得,她現在的生活平靜安逸,自已這一來便要將她扯入江湖的血雨腥風中去,心中未免有些悵然若失。

他靜靜聽了一會兒,從袖中抽出那管玉簫,就簫於唇,也隨著那琴音吹奏起來。那簫音嗚嗚咽咽,充滿悲苦之意,半晌,曲調一轉,忽如雨聲蕭蕭,一片淒涼肅殺之意,忽而抑揚頓挫,頓起殺伐之意。他內功精湛,這一番吹奏,立時便將那琴音壓了下去。

竹林後邊的茅舍中琴音靜了一下,忽而又彈奏起來,曲調更加輕快流暢,如行雲流水,珠走玉盤,大有與吳天德爭勝之意。吳天德提起一口真氣,婉轉幾聲,忽地簫音拔得越來越高,聽來酸楚中充滿昂揚之氣,那琴聲如細雨綿綿,終是不能敵他銳氣,艱澀激鳴幾聲,琴弦亂了一刹,跟著音調漸漸被吳天德的簫音吸引過來。

吳天德簫音宛轉時,那琴聲便激昂起來,簫音轉高,琴聲便趨於柔和,彼此配合,更增回腸**氣之意。琴簫你來我往,相得益彰。又奏片刻,吳天德的簫音忽地趨高,飄飄揚揚直入雲宵,那琴音卻聲韻漸緩,終至細不可聞。吳天德取下玉簫,隻聽房屋中錚錚幾聲,忽然啪啪兩聲響,似乎斷了琴弦,唇邊不禁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這光景猶如美人長袖起舞,本來翩翩若仙,忽爾有人拔劍狂歌,讓那美人也漸漸被其吸引,舞姿一變為其配合。這位大小姐琴技雖高於他,但卻壓製不住他以一口先天真氣強行奏出的高昂音調,不知不覺間琴音已以他的簫聲為主調,為其配合。此時醒覺,以任盈盈的的驕傲和自負當然不免氣惱,竟然憤而將琴弦撥斷。

琴簫之聲一歇,竹林中頓時又恢複靜謐,隻餘輕風吹拂而過的聲音。過了片刻,竹屋中忽然有個蒼老的聲音道:“不知是哪位貴客枉顧蝸居,請進屋一敘”。

吳天德將玉簫置於袖中,取出任盈盈所賜那柄長劍提在手裏,向竹屋緩步行去。走到房前,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一個微微有些佝僂的老翁從房中走了出來,向吳天德笑道:“朋友的簫技雖尚嫌生澀,但曲中意境極高,請進來喝杯熱茶吧”。

吳天德見這老人頭頂稀稀疏疏的已無多少頭發,大手大腳,精神卻十分矍鑠,當即躬身行禮,道:“晚輩華山吳天德,拜見竹翁前輩。”

綠竹翁聽他竟爾叫出自已身份,眼中厲芒一閃,隱隱露出警戒之意,但仍嗬嗬笑道:“老朽不過癡長幾歲,不用多禮,請進來,請進來!”

吳天德隨著他走進竹舍,見房中桌椅幾榻,均是竹子製成。牆上懸著一幅墨竹,筆勢縱橫,墨跡淋漓,頗有森森之意。右側竹簾布幔掩著一個門口,另通向一間竹舍。房中火爐中炭火正旺,壺中沸水滾滾,幾旁放著一盤茶杯,一把陶泥茶壺。

吳天德也不客氣,便在幾旁坐了,將劍置於幾上,有意去看了綠竹翁一眼,本來以為他會認得這把劍,不料綠竹翁雖然極快地掃了那把劍一眼,臉上卻沒有什麽變化,神色自若地在另一張椅上坐了,提起陶茶壺來給他斟了一杯清香碧綠的茶來道:“請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