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隻要膩了

天瑤笑,夾雜著幾絲苦澀與諷刺,緩緩退出他懷抱。那一抹雪白,傲立風雨,柔軟的身體卻蘊藏著無限的滄桑與力量,堅定而執著。

“皇上曾將尹涵幽錯認成我,可有此事?”她終究,還是問了。

“是。”楚琰沉冷的吐出一個字。“我與你之間的一切,她說的滴水不漏。朕錯認了她。”悌

天瑤沉思片刻,微點了頭。她傷重疼痛難耐之時,與楚琰之間的點點滴滴,是支撐她的唯一力量。渾渾噩噩間,她的確將故事原封不動講與尹涵幽。

“涵幽之死,與玲瓏有關,對嗎?”她的語調越發清冷,溫度在點滴流逝。諛

楚琰劍眉一挑,氣場逐漸陰霾。卻還是肯定的回答了一個字。“是。”

天瑤唇角逐漸勾起一抹笑靨,迎著細雨霏霏,絕美卻蒼涼。尹涵雪沒有說謊,玲瓏也沒有說謊,隻要將兩人的話前後聯係在一起,深藏的問題便浮出了水麵,那麽尖銳而生生刺痛了天瑤的心。悌

第三個問題,也是最後的問題……

“如果,不是涵幽冒認了我,死的就會是我,對不對?”

一瞬間,氣氛冷到冰點。天瑤迎立在雨中的背影,無辜而寂寞。看似尖銳刻薄的問題,卻真實存在於二人之間,已在無形間變成無法跨越的溝壑。

“朕不想回答。”楚琰劍眉緊鎖,冰冷的語氣幾乎凝水成冰。“沒有發生的事情,朕不想做無謂的假設。尹涵雪,亦或玲瓏和你說過什麽,你最好忘記。你怨朕也好,恨朕也好,什麽都改變不了。”諛

他長臂一攬,將她反鎖入懷。溫冷的唇貼上她耳畔,沉聲道,“沈天瑤,你願也好,不願也罷,此生,朕對你絕不會再放手。”

天瑤緊咬唇瓣,突然掙紮起來,失控的推開他胸膛,厲聲低吼。“楚琰,你說過,隻要膩了就放過我。”

她聲音並不大,卻在這清冷的雨日,漂浮過整座宮邸。宮人踉蹌的跪在地上,一個個將頭壓得極低,心裏卻越發惶恐不安。普天之下,敢直呼皇帝名諱,又能活到今日的,怕隻有未央宮中的這位。

楚琰嘲諷的笑,他說過那麽多句她不記,偏生隻記住了這句。“好,那就等朕膩了再說。”他如置冰雪的吐出一句,打橫將她抱起,絲毫不顧天瑤反抗,大步向內室而去。

宮人跪倒在門側,將帝王大步而來,踉蹌的預起身推門,楚琰已搶先一步抬腳將房門踢開,力道之大,棕紅色雕花木門,嘎吱吱發出繁瑣的聲響,久久後,方得以恢複平靜。

他掠有些不耐的將天瑤丟在軟榻上,沉重的身子壓下來,本是想溫暖她在雨中凍得冰冷的身體,而天瑤顯然會錯了意。她顫抖的去解身上裙紗,璀璨流光在眸中灼灼跳動,帶著幾絲倔強,又蘊藏著說不出的委屈。

“皇上說過,膩了就會放過我……”她呐呐低語,身體顫抖的越發厲害。

“沈天瑤!”他厲聲吼了句,雙手按住她消瘦的肩膀,將她狠狠壓在身下。霸道的吻上她顫動的雙唇。失去了唇片與溫度,帶著懲罰的意味,他霸道的啃咬著她柔軟脆弱的唇片,絲絲腥甜在唇齒間逐漸蔓延。

好在,楚琰雖惱怒,卻並非全然失去理智。激烈的擁吻之後,他放開她,隻見她踉蹌的將身體萎縮成一團,雙臂環在小腹上,動作極是小心翼翼。清澈的眸光閃爍迷茫,怯弱如受傷的小獸。

他伸手托起她尖小的下巴,冷冷道,“沈天瑤,別再試圖激怒朕,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朕既然可以不惜代價將你從天山帶回來,亦會無所顧忌的將你困在身邊。”

天瑤靜默不語,好似全然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眸光低斂,纖長的睫毛上染了一片細密的水珠,好似隨時都會滴落,卻又倔強的不肯落下。就好似此刻,她糾結的心。

天瑤想,或許她不該救楚琰的,如果當初放任楚琰自生自滅,就不會有涵幽冒名頂替,涵幽便不會死。終究,她難脫其責,終究,是她害了尹涵幽。

沉寂許久,天瑤僵硬的蜷縮在角落,身體保持著僵直的姿態。而楚琰坐於她身側,冷澈的目光深深凝望。

“天瑤想靜靜,請皇上離開,可以嗎?”她薄唇微動,目光依舊茫然落在一角。

楚琰鳳眸微冷,卻遽然起身,無情緒的丟了句,“好。”此刻,她已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不願掙脫醒來,他說什麽,便都是枉然,倒不如給彼此安靜的空間,隻是,楚琰還不夠了解天瑤,這一次轉身,她卻是做了永不相見的打算。

……

永和宮中,尹涵雪剛邁入宮門,侍女便快步迎上前,並稟告華妃娘娘已等候多時。她步入殿內,隻見玲瓏坐在旁位上,十分愜意的飲著杯中清茶,見她進來,亦是淡淡一笑,“姐姐的朝露味道著實不錯。”

尹涵雪不冷不熱的哼了聲,在主位上坐了下來,“可惜啊,假的永遠真不了,模仿的再像又能如何!”

玲瓏微愣片刻,然後冷然一笑,“原來麗妃姐姐去找沈天瑤,為的是此事。她現在定然不好過吧。”

尹涵雪竊聲一笑,倒是帶了幾分得逞。“沈天瑤是重情之人,被最親的人被判,一時之間定然接受不了。皇上不是都趕去未央宮了嗎!看來事情鬧得不小。”

“當年的事,究竟如何?”玲瓏開口詢問,倒是有些許好奇。

尹涵雪哼笑,帶了幾絲嘲諷。“不過是鬧了一場大烏龍而已。沈天瑤偷了幽冥至寶救皇上,被她師傅責罰,好巧不巧,她受罰的空當,尹涵幽在木屋中遇見了前來尋人的皇上。”她目光流轉,不經意間落在一處,唇角笑靨諷刺無邊。“我們這位皇上,天生就是招惹桃花的主兒,尹涵幽一時鬼迷心竅,冒頂了沈天瑤,被皇上帶回帝都。嗬,我那個姐姐,徒有美貌,就是個軟柿子,事情做都做了,又整日惶恐不安,竟心生了坦白的念頭。那時父親好不容易攀上太子殿下,怎能容忍此事發生,便半逼半哄將此事壓了下來。後來的事兒,你也是清楚的,尹涵幽被輪.奸而亡,好在她死了,否則,事情也拖不到如此地步才敗露。”

“你對這個姐姐,似乎感情不深?”玲瓏嬌笑,手中茶杯輕扣。

“她是嫡出之女,自幼受萬千寵愛,我自是不能與之相比的。何況,她體弱多病,很早被送上天山,的確沒什麽感情。”尹涵雪隨意的回答。

“如今尹涵幽之事敗露,皇上隻怕要遷怒姐姐。”

尹涵雪目光突然冷厲,憤憤道,“我早已不奢望皇上回心轉意,隻是,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

玲瓏輕笑,複又問道,“姐姐還有什麽打算?”

尹涵雪側目,陰冷開口,“目前還沒有,不過來日方長,總會抓到她的軟肋。”

“娘娘,不好了,皇上向永和宮的方向來了。”小宮女莽撞的跑進來,踉蹌的跪倒在地,上氣不接下氣的稟報著。

尹涵雪依舊安穩的坐在主位之上,諷刺的哼笑。“若非如此,他隻怕還不願踏入我永和宮的大門。”

“皇上隻怕是來興師問罪,姐姐要小心為上。”玲瓏起身,淡淡道。誠然,話中並無多少關心的意味。“妹妹不便多留,先行告退。”

尹涵雪擺了下手,心中卻暗道,這玲瓏當真是機警之人,生怕受半分牽連。

意料之外,楚琰的龍駕並未進入永和宮中,而是繞路而過,直奔禦書房,隻拍了大總管劉忠前來傳旨,尹涵雪心中苦澀,雖說尹涵雪搭救之恩是假,但東宮之中,他們日夜纏綿悱惻的情意卻絲毫不假,他當真如此無情!

“娘娘,接旨吧。”劉忠尖銳著嗓子,將明黃聖旨展開。

尹涵雪冷聲一笑,透著傲慢無禮。“皇上降本宮為嬪,總該有個理由,本宮雖不敢自稱賢良淑德,但也確信並無錯處。”

劉忠不溫不火,依舊麵容含笑,很顯然,尹涵雪此舉早已在他意料之中,抑或說,在楚琰意料之中。他躬身一拜,禮數周全,清朗道,“皇上讓老奴轉告娘娘一句:若娘娘再不知安分,便不是降位這般簡單。”

一時之間,尹涵雪絕美的臉龐紅白轉換,不甘的接過他手中聖旨,冷冷道一聲,“臣妾接旨,吾皇萬歲。”

劉忠含笑,拱手又道,“娘娘還是聽老奴一句勸,這後宮是皇上的後宮,有個風吹草動絕逃不出陛下的眼睛。娘娘何必自討苦吃。有些人惹不起,娘娘又何必偏生去招惹。”

尹涵雪自諷而笑,冷冷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本宮多謝劉總管提點。”

……

入夜,未央宮中傳出蕭索的琴音,期期艾艾,訴盡無限淒涼之意。天瑤屏退一幹宮人,獨自一人坐在窗口,手中一把白玉琵琶,琴弦絲絲顫動。不知何時,身後多出一道高大暗影,由梁上而落,悄然無聲。

一曲終了,天瑤放下手中琵琶,起身隨意合起窗欞,回頭,對身後微微一笑。“你來了……大哥。”

司徒楓撤掉臉上玄巾,淡應一聲,在一側木椅上做了下來。“阿瑤急著喚我,所為何事?你在宮中,過的不好嗎?”

天瑤苦澀一笑,何為好,又何為不好,沒有人喜歡被關在牢籠。她緩步上前,幾乎是不給司徒楓思慮的時間,單膝跪地,低頭俯首。“阿瑤請大哥助我遠離帝都。”

司徒楓驚愕,一把將她攬起。“阿瑤,並非大哥不想幫你,而是此時離開並非上計。榮親王失利,司徒家多少受了牽連,太後又剛剛過世,皇上早晚要對司徒一族動手,你若在宮中,皇上多少有些忌憚。”

天瑤定睛看著他,清澈眸子逐漸浮上冷寒之色,片刻後,唇角牽起一抹苦笑。“原來這就是司徒侯爺打的如意算盤,皇上對天瑤最後一絲憐憫竟被他拿來當當做司徒家的庇護。”她有些痛苦的閉上了雙眼,所謂親情友情,不過如此,她終究所托非人。

“今夜,大哥就當從未見過阿瑤,你走吧。”天瑤冰冷轉身,手臂一揚將窗欞掀開,已是趕人之意。隻是,下一刻,窗欞應聲而關,卻是司徒楓所為。他還是舍不得見妹妹受苦。

“我此番前來父親並不知曉,阿瑤給我一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司徒楓即便拚上性命,亦會送你遠離帝都。”司徒楓從身後環住天瑤纖弱的肩膀,心口又是一陣微疼。

天瑤轉身,靜默凝視他許久,心中苦苦掙紮,她不知道自己還可否信任他,畢竟關係到腹中孩子安危。

“阿瑤。”司徒楓重聲一喚。

天瑤微歎,終究還是信了血濃於水。“我,我有了身孕。”

此話一出,司徒楓的身體也是一震,目光在天瑤身上流轉了兩個來回,才勉強找回了聲音,“皇上他……”話尚未出口,便自知沒有說下去的必要。楚琰定然是不知的,否則亦不會讓她有逃離的機會。“為何隱瞞他?這孩子是皇上的第一個子嗣,當是阿瑤的護身符。”

天瑤苦笑著搖頭,心中苦澀難耐。若他知道尹涵幽是如何死的,便不會這般篤定。“大哥當知我是司徒家的女兒,皇上會不會要一個留有司徒家血脈的孩子,尚且未定。即便他不忍親自動手,這深宮之中,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皇上不保這個孩子,他隻有死路一條。天瑤不能拿孩子的生死來賭,所以,我必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