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為了救我而付出的代價?”楚琰沉聲問道。

“嗯。”君寧有些痛苦的點頭,“幽冥神功的最後一式,比六月飛雪更開怕,可以凍結吸血蠱,卻也會冰封人心,從此斷情絕愛。”

斷情絕愛!難怪,她看著他的時候,是那樣的冷漠。她的瑤兒,雖然站在他麵前,他卻無法觸摸到她,所謂咫尺天涯,亦不過如此。當真是比失憶還要可怕。即便是她失憶的時候,他尚能感覺到她的溫暖,而現在,天瑤連心都沒有了。

楚琰苦澀一笑,眸中閃動的流光,讓人辨不清悲喜,他伸手,輕落在君寧肩頭,“她一向一意孤行,但朕沒想到,你會不加阻攔。”

“斷情絕愛又如何,她依舊是我娘親。但如果不這麽做,我就會失去你。她輸不起,我也是。”君寧無力的歎息,伸手拂去他手臂。“我需要時間去麵對現在的她,等西岐之事了解再說吧。媲”

楚琰不語,看著他轉身離開,的確,比起死亡,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丫…

天瑤之於楚琰,便是他身上的肋骨,還是最軟的拿一根。而靜妃在他肋骨上刺的那一刀不輕,可以說痛徹心扉。如此,楚琰自然不會輕易放過西岐。楚琰命人將靜妃的屍體以及那個易容的侍女一共送回西岐,同時送去的,還有戰書。

西岐本是小國,如何能與大翰鐵騎相抗衡。大兵壓境的翌日,便命人送來了求和書。邊關守將八百裏加急,將求和書送入皇城,帝王卻對此置之不理。並非要踏破西岐山河,而是,求和的條件,景康帝不甚滿意。

百萬大軍依舊圍困西岐,卻是困而不攻,求和書一封封的送上來,一次比一次條件優厚,卻依舊石沉大海。

禦書房中,君寧端坐在主位之上,認真的翻閱奏折,十有八.九,都是關於西岐議和之事,而楚琰的批複隻有短短的一個字——等。

“西岐議和之事,父皇為何一拖再拖?”君寧不解的問道。

一旁軟椅之上,楚琰慵懶的靠坐著,隨意的翻看著書冊。他眉宇溫潤,默然輕笑,“議和的條件不滿意。”

“那父皇為何不直接提出條件,沒必要徒增煩惱。”

“朕提了,他就會答應?”楚琰溫潤含笑,目光柔和的落在君寧身上。他的寧兒尚需要曆練。

“那父皇打算如何?”

“西岐不過蠻夷小國,西岐王又膽小怕事,朕遲遲不予回複,他便猜不透朕的心思。過兩日,朕會命邊境守將攻下幾座城池,先給他個下馬威,到時議和的條件便由我們說了算。”楚琰不急不緩的解釋。

君寧低頭,蹙眉細細思量。

“夜深了,去休息吧。寧兒這幾日消瘦了許多。”楚琰溫聲說道。

“兒臣還不累,徐嬤嬤剛送過芙蓉羹。”君寧唇角微微揚著笑。

“徐嬤嬤送來芙蓉羹是為了提醒你早些休息,不是讓你喝了之後熬夜苦讀。寧兒,鬆弛有度,欲速則不達。”楚琰走到他身旁,伸手抽出君寧掌間的奏折。“回宮休息去吧。”

君寧依舊安靜的坐在椅凳上,鳳眸暗淡了幾分,入夜後,也無法安睡,翻來覆去,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都是娘親那一張宛若冰雪的絕世容顏。 她與他擦肩,眸中卻沒有他的一片倒影。明明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卻宛如末路。

“還是無法麵對嗎?”楚琰苦笑,輕易便看穿了他的心事。

“父皇呢?”君寧抬眸,淡聲問道。

楚琰眉宇溫潤,輕柔的撫摸著君寧的額頭,目光都是寵溺的。“無論她變成什麽樣子,她都是我妻子。即便是冰,也總有被融化的一天。寧兒,如果連我們都放棄,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君寧微低了頭,眸中濕潤了一片,卻堅強的點了點頭。

西岐一戰,並沒有想象中順利,西岐人奮力抵抗,用了月餘的時間,雖攻下兩座城池,邊境駐軍傷亡慘重。

八百裏加急,戰況從邊境傳入帝都。大將軍沈東辰連夜入宮,與帝王商討此事。

楚琰輕翻了幾下,便丟在桌案之上,唇角一抹輕佻笑靨。“意料之中而已,沒有人願意做亡國奴,若西岐不予抵抗,朕反倒覺得無趣了。”

“現下我軍傷亡慘重,若繼續攻城,隻怕……還望皇上示下?”沈東辰俯身道。

“放心,西岐抵抗不了太久,西岐王膽小怕事,一直主張議和,倒是他的皇叔北院大王好戰,隻要想些辦法出去此人便是,朕已命黃克誠潛入西岐,隻要這位北院大王一死,西岐軍隊便是一盤散沙。”楚琰不急不緩道,托起手中青花茶杯,淺飲一口。

“微臣聽聞北院大王驍勇好戰,要取此人的性命隻怕不易。”沈東辰又道。

楚琰輕笑起身,眉宇間笑意深沉。“隻要是人就一定有弱點,隻要有弱點,就一定能被打敗。北院大王驍勇善戰,為人卻極好女色。自古色字頭上一把刀,這一關,他隻怕是過不去。”

沈東辰並不在多問,楚琰如此自信,必然已給了黃克城製敵的良策。此刻,他隻衝動的想問上一句:那皇上的弱點又是什麽?會是天瑤嗎?

如果是,就證明他真的在乎,那麽,天瑤為他所付出的一切,便是值得的。

“命邊境主將繼續攻城,讓他掌握分寸,攻不下城池,朕不會為難他,但若繼續傷亡,朕便要拿他試問。我大翰男兒的鮮血也不是白流的。”楚琰沉聲吩咐。

“是,微臣遵命。”沈東辰拱手道。

“下去吧。”

“微臣告退。”沈東辰俯身,緩步退了下去。

回府的馬車一直侯在殿外,傍晚開始下起了鵝毛大雪,車篷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沈東辰進入馬車後,車夫揚起手中馬鞭,駿馬快速的奔跑起來。

……

翌日,清晨。

沈將軍府,內院中,種植著大片的紅梅,昨夜下了一場大雪,豔麗的梅花覆蓋一層積雪,紅白相間,美得不可方物。天瑤傲然立於風雪之中,身披雪白狐裘,墨發隨風清揚,紅梅傲雪,在她麵前,卻瞬間失去了顏色。

天瑤隨意揚起雲袖,拉下一枝梅枝,輕嗅著枝頭綻放的寒梅。雪花揚揚灑灑,落在她墨色鬢發間,如同銀白的裝飾。

“原來妹妹在這裏,天氣冷寒,還是回去吧。”文慧含笑,由遠及近走來,手中撐著一把油紙傘。

“隻是覺得屋子裏有些悶,出來透透氣,還是園子裏景致好。”天瑤輕笑,笑靨如花般綻放開,她站在這裏,便如同一隻冰雕的霜花,純淨而透明。

文慧蓮步輕移,在她麵前停住腳步,手中紙傘遮住天瑤頭頂,雪花清落在傘麵,發出細微的輕響。“你已經在園中站了兩個時辰,跟我回屋暖暖吧。”文慧笑意溫潤,伸手覆蓋上天瑤手背,想要挽著她一同離開,掌心間傳來的冰冷觸覺,卻讓她不由得一驚,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踉蹌著,扶住一旁梅樹枝幹,才險險站穩。

天瑤的肌膚,瑩潤的幾乎透明,觸手的溫度更是如冰雪般寒冷。若不是她睫毛輕顫,美眸流轉,真真會讓人以為,她隻是個冰雕的美人兒。

“嚇到嫂嫂了吧。”天瑤低柔一笑,唇角笑靨有幾分苦澀與無奈。她下意識的將手臂隱在雲袖中,手掌綣起。

當刺骨的寒氣侵入心脈,冰封了天瑤所有的感情,有那麽一瞬,她是混沌不輕的。但雪姬並沒有將她帶回天山,亦或者說,她從未想過將她帶回天山,當天瑤傷勢未愈,卻毅然決然離開天山之時,雪姬就知道她的心一直在楚琰身邊。

隻是,幽冥神功最後一式的威力究竟有多大,沒有人知道。雪姬將她帶入沈府,希望可以勾起她的半分情感,目前看來,事情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在沈府的日子,天瑤對每一個人的感情開始逐漸回暖,由最開始的冰冷無情,逐漸的有了人的喜怒哀樂。隻是,她的身體是冰冷的,沒有半分的溫度,一直都沒有。

“妹妹多心了。我隻是一時間……”文慧欲言又止,越描越黑,倒不如什麽都不說了。

“娘親,姑姑。”惠兒從林外跑來,永遠笑意盈盈的模樣,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像小鳥一樣飛到文慧懷中。“娘親,惠兒想放風箏,可是爹爹說要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