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賭命

“至先祖建國以來,後宮女人的爭鬥就不曾停歇過。爭寵,爭地位,為了家族利益,拚的你死我活。兵不血刃,後宮爭鬥,甚至比前朝還有可怕。”惠妃的語氣,無奈,哀傷。一字一句,泣血泣淚。

“天瑤,你是好女子,本宮真不忍心,看你卷入深宮漩渦。”她握住天瑤的手掌,不由得緊了幾分。

天瑤苦笑,“我別無選擇。”

惠妃亦笑,“看來,你是真的愛上楚琰了。”話落,她便拚命的咳了起來。

天瑤指尖銀針一閃,刺在她手背幾處穴道,片刻後,惠妃才止住了咳,虛弱的對她笑。“傻丫頭,做帝王的女人,並非你想象中那般容易,永遠得不到真愛,得不到唯一。”

天瑤溫潤含笑,笑靨難免苦澀。這些她並非不懂,隻是,給了他的心,又如何要的回。

“娘娘,您好好休息吧,天瑤會再來看你的。”她優雅的起身,對惠妃俯身一拜,然後,轉身離去。

惠妃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消失在殿內,眸中是沉重的無奈與惋惜。

……

回到漪瀾殿,天瑤已經筋疲力盡。

窗外夜色沉浮,屋內燃著點點燭火。她在桌邊停住腳步,倒了杯清茶,淺飲了一口。

冷風從窗欞的縫隙吹進來,燭火在風的作用下,搖曳不定,光線忽明忽暗,氣氛有些鬼魅。

天瑤淡淡的扯起一抹笑靨,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在進入屋內的那刻,她便嗅到了來自天山之上冰雪的味道。

哎,一聲無奈的歎息。如冰斯冰那對姐妹還真是煙魂不散。

“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天瑤話音剛落,門砰地一聲被人從外推開。如冰斯冰冷漠著一張臉,如兩個門神般出現在門旁。

天瑤笑靨依舊,緩緩轉身看向那姐妹二人。“還敢闖入東宮?不是每一次都那麽幸運,可以全身而退。”

對於她的話,如冰斯冰姐妹全無反應,依舊安靜的站在門旁。然後,另一個身影出現了,天瑤所有笑容,一瞬間僵在了臉上。

“師,師傅。”

難怪如冰斯冰如此恭順,原來是雪姬宮主親自前來。

雪姬蓮步輕移走入屋內,雲袖一甩,門瞬間關起。如冰斯冰亦被隔在了門外。

“天瑤見過師傅。”天瑤上前,恭恭敬敬的跪在她麵前。“師傅,您怎麽來了?”

“如冰斯冰請不動你,本座隻有親自前來。”雪姬宮主麵色冰寒,不急不緩的開口。“跟本座回天山。”出口的語氣,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師傅,對不起。”天瑤低著頭,淡聲回了句。

“放肆!”雪姬不由自主的放重了語調。“由不得你再胡鬧,今日本座必須帶你離開。”

天瑤沉默,眸中卻是異常堅定的流光。

雪姬目色一冷,揚起手掌向天瑤揮去。越是情根深種,越會萬劫不複。今日,她是必須要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既然她敬酒不吃,隻有吃罰酒了。

天瑤麵色驚變,她沒想到雪姬真的會對她動手。“師傅!”

“沈天瑤。”正是此時,門外響起一道尖銳的女聲,天瑤辨出是司徒芳菲的聲音。

雪姬秀眉一挑,及時收掌。她目光冷撇了天瑤一眼,便飛身而起,從敞開的窗子飛了出去,瞬間,消失了蹤影。

天瑤稍稍穩定心神,急忙去開門。門外,司徒芳菲一身華服,一如既往的傲慢高貴。她身後跟隨著侍女佩心。

“天色已晚,姐姐找天瑤有事?”天瑤恭敬的站在門口,微微俯身施禮,卻並沒有要請芳菲進入的意思。

“長夜漫漫,一個人孤零寂寞,想找妹妹品茶敘舊而已。”司徒芳菲話落,自顧進入屋內。

天瑤無奈失笑,跟隨而入。卻見司徒芳菲端坐在軟椅上,麵色凝重,唇角甚至掛著一抹冷冷的笑。侍女佩心十分識趣的守在門外。

天瑤請笑,踱步至她身前,“姐姐來找天瑤不是品茶敘舊那麽簡單吧。”

司徒芳菲上下打量著她,目光甚是譏諷。“真沒想到,你竟然是司徒家的私生子。”話音剛落,一封司徒燼的親筆書信便被推倒天瑤麵前。封口已被起開,很顯然,信件已被司徒芳菲提前看過,而她一臉的坦然,似乎並不覺得這種行徑有多麽不恥。

天瑤握著信件的手都在微微顫抖著,她完全不敢相信司徒芳菲的話。什麽司徒家的私生子,真是天大的笑話。

信件被緩緩展開,白宣紙上是司徒燼蒼勁有力的字跡,一字一句,都在告訴她,她身上流著的是司徒家的血脈。

“不,我不相信。”天瑤踉蹌了兩步,慌亂的將信件放在燭火上點燃,看著它一點點化為灰燼。

司徒芳菲看著她可笑的行徑,不屑輕哼。她能燒掉信件,卻無法改變身體裏流淌血液。“沈天瑤,你以為父親和大哥為何處處護你?琳琅環佩是司徒一族傳家之寶,為何會掛在你身上!沈家滅族,為何爹會留下你,而不斬草除根?”

她步步緊逼,而天瑤步步後退,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淡定。“住口,別說了。”天瑤痛苦的捂住耳朵,她

很想反駁,可是,司徒燼信中的故事,完美的無懈可擊,讓她挑不出一絲破綻。

僵持半響,司徒芳菲的語氣竟緩和了下來,淡淡開口道。“司徒楓夜闖東宮,被楚琰的暗衛擒住,我現在的處境自身難保,根本救不了他。所以,隻能靠你!沈天瑤,你也不想看著大哥死在楚琰手上吧。”

天瑤震驚而茫然的看著司徒芳菲那張端莊嬌豔的臉,原來,這才是她步步逼迫的目的,她,或者是司徒燼,要利用自己救出司徒楓。

“這才是你今天來的目的吧!”冰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雪姬宮主衣袖翩然,不知何時,已置身在屋內。“在本座沒有動怒之前,從這裏滾出去。”

司徒芳菲心口一驚,雪姬的厲害,她是見識過的。目光冷撇了天瑤一眼,便快步離去。而冰冷的聲音,在身後再次響起。

“告訴司徒燼,他已經違背了當初的承諾,本座絕不會放過他。”

司徒芳菲離去後,好長一段時間,屋內是死一般的沉寂。天瑤眸光渙散,一張小臉蒼白的沒有血色。她緩緩抬眸,牽起一絲苦笑。“都是真的,對不對?”

雪姬負手而立,沉默不語。而沉默便是默認。

天瑤笑,笑得蒼白無力。“為什麽會是這樣?”

“你不必知道這些,你現在該做的就是和本座會天山,遠離是非,做人人豔羨的幽冥少主。”

天瑤無助的合上雙眼,一串剔透的淚珠順著眼簾滑落。她早已被卷入深諳的漩渦,又怎麽可能瀟灑的拂袖而去。“你覺得我還可以離開嗎?司徒楓的命,沈東辰的命,都在楚琰手中。”

“他們與你何幹?”雪姬冷哼一聲。

“他們,是我的親人。”

“從今以後,本座是你唯一的親人。”雪姬滑落,雲袖拂起,對著天瑤心口而去。她不想再和她多費唇舌,倒不如封了穴道,直接將人帶走利索些。

而出乎意料的是,天瑤的反應那般快,她遽然起身,揚起手中應了上去。

一瞬間,寒光四射。雪姬的臉色如置冰雪。“阿瑤,你竟然跟師傅動手!”

“對不起。”天瑤絕美的小臉,恢複了一貫的淡漠。今晚發生的一切,對她打擊很大,可是,發生了的,她沒發讓時間倒流,就像她沒辦法改變,她的身體裏流淌著那個男人的血液。原來,母親終其一生愛著,也恨著的男人,竟然是司徒侯爺。

“我要留下來救司徒楓。”

雪姬略帶不屑的一笑,“你以為楚琰會那麽輕易讓你救人?”

“那就用我的命換他的。”天瑤語調輕慢,似早已看穿生死。無論付出何種代價,她都要救司徒楓一命。且不說他是她的親哥哥,就憑這些年來的情分,她也不能袖手旁觀。

“如果今日我一定要帶你走呢?”雪姬目光凝重的看著她。

天瑤一笑,“師傅是了解阿瑤的,我認定的事,絕不會改變。除非,您老人家想帶走一具屍體。”

雪姬宮主周身散發著冰冷的寒氣,她知道天瑤在威脅她,以命相挾,她不得不妥協。雪姬無奈歎息,“真的不和本座回天山嗎?”

天瑤水潤的眸,流光盈動。出口的聲音,異常苦澀。“救出司徒楓,如果天瑤還有命,一定回到天山與師傅相伴。”

雪姬宮主長歎一聲,片刻後,拂袖而去。她敢篤定楚琰不會要天瑤的命。如今,她最該做的,是找司徒燼那男人算總賬。

……

另一處,東宮地宮。

很少有人知道,東宮的地下,是一座不見天日的地宮,也是一座奢華的牢籠。黑色玄鐵所鑄的囚籠中,司徒楓猶如一隻困獸,被鐵鏈鎖了手腳,掉在半空中。這般姿態,並不好受。

牢籠外,楚琰一身絳紫錦袍,負手而立。他的身側,楚煜麵色慵懶,戲謔含笑。

“沒想到自投羅網的會是司徒小侯爺,擒了你,對本王可沒有什麽用處。”

被掉在半空太久,司徒楓的臉色都有些發白,卻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摸樣。“是嗎?看來還要麻煩王爺將我放走,真是辛苦了。”

楚煜臉色一沉,卻並未還口。

“的確是無用,不過用你來和司徒燼換些好處,還是可以的。也或者,以你為餌再釣一條大魚。”楚琰墨眸清冷,唇角的一抹笑靨甚是邪魅。

司徒楓白了白眼,識相的選擇閉嘴。楚琰是什麽人,他再清楚不過。在他手下,司徒楓知道自己討不到便宜。

“殿下。”赤焰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地宮門口,目光冷撇了眼掛在半空的司徒楓,“太子妃去了漪瀾殿。”

“嗯。”楚琰淡漠的應了聲,眸色未變,而他身側的楚煜卻明顯感覺到撲麵而來的寒涼。

他戲謔一笑,開口道。“今天的驚喜似乎格外多!”

楚琰沉默,目光孤冷的落在他身上。

“七哥,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如何?”楚煜又道。

“賭什麽?”楚琰語調孤冷,幾乎沒有一絲溫度。

“賭沈天瑤對你的忠誠。如果我輸了,楚煜此生為七哥馬首是瞻。”楚煜俊顏上找不出一絲戲謔的痕跡,對這場賭約格外認真。

“若本王輸了呢?”

楚煜眸光幽冷,緩緩道。“我要,沈天瑤的命。”

楚琰墨眸深諳,如幽深枯井,情緒莫辯。半響後,才緩緩吐出一個字。“好。”然後,拂袖而去。

……

漪瀾殿中,氣氛安靜至極。窗欞大敞著,天瑤淡靜的半依在窗前,頭頂一輪明月,散發著清冷孤寂的光芒。過了今夜,這樣溫雅的月光,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瑤兒。”伴隨著一開一合的門聲,楚琰大步而入,須臾的功夫,已來到她身邊,從身後,將她擁入懷抱。雲袖一揚,窗欞碰的一聲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