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語蹙起了眉頭,將黑漿般的藥汁,慢慢的咽下,她從小身體就很健康,有個什麽病痛,吃顆藥,很快就好了!

可是,到了這裏,生了病,隻能喝這種苦死人不償命的中藥。

自那天起,她連日來,一直高燒不退,讓她感到意外的事,夜瑾風竟破開荒的請來了禦醫,來為她治病治腿,恐怕這俱身體,他還沒有玩夠吧!

突然間,胸口一陣倒騰,她幹嘔一聲,將剛剛喝下的藥,都吐了出來,那味道很苦,藥汁和著胃液,又酸又澀,苦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蘇輕語伏在**,不停地吐著,漸漸地,黑色的藥汁中,摻上了暗沉的紅色,口中的苦味,也轉成了濃重的腥味,心口一陣絞疼。

她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嘴,粘稠的**,吐到了手上,她撤開手一看,是血!

素白如玉的手上,暈染著豔紅的血痕,觸目驚心……

蘇輕語吐出了數口血後,倒覺得舒服了很多,頭不再那麽沉重,反而輕飄飄的……

其實,她很想就這麽一死了之,可是,她舍不得,舍不得子罹傷心難過,哪怕隻有一點點,這也許是支撐她活下來的理由之一,另一個,那就是對夜瑾風的恨。

那麽一個狠戾絕情的男人,手握兵權,強大又殘忍,而且,幾乎沒有弱點。

沒有背景,沒有權力的她,是無論如何都鬥不過的,而能報複他的方式,能讓他痛不欲生的方法,恐怕隻有一個,那就是——情!

愛,是雙麵刃,可以讓他步入天堂,亦可以讓他墜入地獄。

愛能摧毀一切,誰都沒有辦法掙脫情網,而最愛之人的背叛,會讓他永生活在煉獄之中,夜不能昧,寢食難安……

而她,所擁有的資本,隻有這俱已經殘破不堪的身體,她很猶豫,將這個想法付諸行動!

她不願意,對不起子罹,可是,卻怎麽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恨意。

長此下去,她一定會變得越來越麵目可憎,她不想丟失這份子罹喜歡的善良,可是,她的身子已經髒了,配不上那樣幹淨溫柔的子罹。

若是從前,她肯定會認為,丟了一片薄薄的膜不算什麽,隻要兩個人相愛就夠了!

奇怪的事,明明不是古代人,卻有著這樣強烈的自卑感,是啊,那是因為子罹太完美了,所有人在他麵前,都會自慚形穢……

她多想把最好的,最美的自己都給他!

那樣幹淨純粹的人,她又怎麽舍得,用不完整的自己,去愛他,全身心的愛,已經缺少了一半,那剩下的另一半,該怎麽填補?

子罹,你告訴我,接下來,我該如何麵對你?

我知道,縱使我滿身汙穢,你也會微笑著接納我,可是,我該如何擺脫,這麽消積的想法,心好累,真的好累……

身體的疼,已經漸漸沒有感覺了,可是,心口的疼,卻一直止不住,無聲地哭泣,淚水,緩緩地滴在忱巾上。

蘇輕語掙紮著下了床,腳踝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可正是這樣的疼,讓她清醒的認知現實,她不能依賴子罹來救她。

他身為皇子,也有自己的立場,何況,夜瑾風是他的親兄弟,她能明白,他不能來的原因,也清楚的知道,她和他之間,已經……

蘇輕語拿起拐杖,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借著腳踝傳來的疼痛,湧來一種冷徹心扉的麻痹,因為這樣,才能暫時忘卻心底更深的痛!

此刻,無論是她的身體,還是她的心,都已經冷了……

×××

這幾日的白晝很短,夕照西沉,半深半淺的暮色,將整座王府映得朧朧朦朦。

夜瑾風在闕門前停了下來,前麵有兩條道,一條通往他的正殿寢宮,另一條通往偏殿的聽風苑,聽風苑本是下等宮人的居所,而蘇輕語此刻便住在那裏。

幾日前,他從宮中召了禦醫,去為她醫治骨折,不知她被他折斷的腳踝,是否已經接好,那麽精美的玩偶,若是因此有了一絲瑕疵,未免可惜了!

那日,他負氣離開,出了宮殿的門口,就有些後悔了,可是,他的尊嚴,不容許他對她做出任何憐惜之舉,強自壓下心中的動搖,大步離去。

後來聽到下人的稟報,說她病了,病得很是嚴重,高燒持續不退,喝了藥也收效甚微。

他已經有好些天沒見到她,沉吟了片刻,轉身向聽風苑走去……

侍從們不敢怠慢,見狀,緊隨其後。

沒過多久,就到了聽風苑的院外,遠遠的,就看見苑子前的湖畔,坐著一個白衣的嬌小身影,夜瑾風揮手示意侍從們止步。

最後一抹蒼白的餘輝,如氤氳的薄紗,拂在蘇輕語修長的身形上,朦朦朧朧,微微的晚風掠過,引得白衣黑發在風中輕纏,恍惚間,似已遠離塵世……

夜瑾風慢慢的向蘇輕語走近,望著她那悲寂的身影,心重重地跳了一下,然後,發疼了,有千萬根絲在絞纏著,淩亂不堪,讓他無法確認,他到底是怎麽了?!

到了蘇輕語的身後,他這才發現蘇輕語的雙腳,都浸在清綠的湖水中,地上散落著充滿藥味的白紗繃帶。

蘇輕語的表情平淡而寧靜,微微側過臉,顯然已經知道,夜瑾風來到他的身後,但她不動亦不語,冷漠的目光,甚至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厭惡。

見狀,夜瑾風不由又有了幾分怒意,冷冷的開口:“你就這麽喜歡惹怒本王?”

蘇輕語仿佛沒有聽到他說話,隻是將腳向前輕移了一下,疼得漲熱的腳踝,隻有浸在水中才舒服些,她很喜歡,水波滑過腳踝帶來的感覺。

夜瑾風一直在望著她,她秀氣的眉頭輕顰著,蒼白的嘴唇緊抿著,可是,她始終沒有看他一眼,恍如不知道他的存在一般。

思及此,他的臉色漸漸鐵青,怒意愈濃,伸手扳過她的臉頰,眸光像是冰錐一般,刺進她靈魂深處,冷笑道:“怎麽?不想和本王說話?又或者,你更喜歡在**浪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