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家伊事 259

寒風永遠吹不進任家的樓舍,複古的園林設計風格並不是為了美觀好看,而是殺人放火方便,迂回的樓台、厚牆高瓦的外在,這裏不是別墅、不是私家會所,而是任家基地,有渾厚的根基底蘊、有先進的科技導航,任家各處部門分別負責向這裏輸入源源不斷的資金,內院的人隨便拉出去一個也能掀起一番風雨。

薛懷古看著消失的太陽,靜靜的關上了窗子,雖然是初級院落,但是他的房間依然很大,所有設施一應俱全,被褥和擺設都是他沒見過的材質,這裏還很暖和,相比於家裏冷的發抖的冬寒,這裏更適合他雕舟刻船,房間的後院是一片叢林,他一眼就能發現裏麵有尚好的木材,這樣就夠了,至於這裏到底做什麽於他有什麽關係……

今年冬天,新開中學的暖風肆意的發揮著自己的作用,腰板挺直的老校長如今也是模範中的典型,把新開從一個默默無名的中學做成本區學生素質最好的第一學府,為他即將退休的生涯畫上了最炫麗的一筆,同樣他不否認投機取巧,可相同的誰也無法否認他的成功。

成功之下生活的孩子或許不明白老師校長間的爭鬥,但是朝雲知道老大有為危險了,體育課上,朝雲做完三十個俯臥撐,趕緊跑伊憂身邊:“老大,薛懷古是怎麽回事?聽說他是咱們大老大的兒子!豈不是會威脅到你的地位?我們是不是該先下手為強,直接幹掉”

伊憂目光慵懶的從長亭身體移開勉強賞了他一眼:“誰跟你說的?”

“這還用說,都知……老大,你,你,你什麽眼神……嗬嗬…老大,我什麽都沒說?什麽都不知道……”

伊憂似乎沒聽見的目光重新落到長亭身上,綻開無限溫柔:“誰告訴你的?”

嚇死人了!“用說嗎……他們都知道?老大,隻要你一句話兄弟們為你赴湯蹈火!”

赴湯蹈火?伊憂聞言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很閑嗎!”伊憂剔剔牙,對他的提議不屑於故:“如果很閑,就滾回去,讓魅殺試試你們的實力如何,來說說看,你們隊裏都誰知道薛懷古的事,我幫他們疏鬆下筋骨,順便全部去送死!”

朝雲聞言趕緊喊冤:“我們什麽也不知道!老大!繼續看可愛的嫂子就當沒聽見我說話!”朝雲說完趕緊跑!死到臨頭不跑是傻子!

伊憂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漫不經心的彈掉手裏的牙簽:“看來真的很閑,該找點事賞賜他們一下。”

“什麽很閑?”長亭運動完回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遞給伊憂一瓶水,很小心的道:“你不做俯臥撐好嗎,老師說會列入年底考核?”

“讓他去考!烤熟了我吃!”

……

任陽站在任家主宅大廳,數十名長老依次在位,花白胡子的老人們麵容嚴肅的盯著任家有史以來最有爭議的家主——任陽。

“既然是你的孩子,我們長老會一致決定讓他認祖歸宗,他必須承擔屬於他的責任,如果他將來贏了伊憂,任家按規矩就是他的,如果他輸了即便姓任也該放棄生存。”

任陽輕蔑的靠在座椅上,對這群真正的老不死不感冒:“小憂今晚一定會找你們!你們道是可以跟他聊!”

眾人聞言頓時滿臉黑線,小憂曾無數次拿著炸彈衝進長老院放煙花,如果這話被伊憂聽到非他們都轟上天不可:“咳咳!這事伊憂不用知道,現在正是他的潛修期,以後把薛懷古送他當人生曆練的一門功課就可!”

原來隻是功課?任陽嘴角微掀的冷笑,算這幫老不死聰明,十四年來了,任陽在小憂身上傾注了無數心血,任陽賦予小憂屬於自己的一切,交給他生存和戰鬥、讓他懂事件萬態把無數精力投注在伊憂身上,豈是別人說超越就能超越的存在,就算是任陽也沒有把握再教育出一個和伊憂一樣優秀的存在。

森聽到長老院如此說,隱約的擔心煙消雲散,如果伊憂知道長老院並沒有因為他的囂張而討厭他,恐怕伊憂會放肆的大笑,森想到小主子無賴欠扁的樣子無奈的歎口氣,可也隻有伊憂是他們認同的人家第四代繼承人,伊憂是任家最特殊的下一代,從小在眾多人的照顧下長大,就連不喜言笑的魅殺也在沒人的時候試著抱過還是嬰兒的小憂,就算伊憂將來輸了,恐怕這些人也無法坦然接受另一個主子,何況他們看中的小主子會輸嗎?!為了不讓小憂有後悔的機會,每個人給小憂的訓練都不敢放手,因為在爭鬥中存活的他們更清楚什麽才是對伊憂最好的訓練。

任陽輕蔑的道:“既然是送死,你們還要找人什麽時候諸位如此好心,你們還是派出一個老不死的解釋一下諸位的良苦用心!”

為首的是任家最老的長者,論輩分近五十的任陽該稱呼他爺爺,經曆過兒子間孫子間的爭鬥,他在看透了各種蹊蹺,他要是擁有可以支配任家的強者,快死的他唯一期望是有另一個任陽讓他放心,出來回答任陽問題的是他,任家目前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小憂這孩子固然優秀,但心不夠冷,我們本意就不想看到薛懷古,但你看到了他沒有殺,任陽,你精明狡詐了一輩子,為什麽到頭來不教出一位像你一樣有手段的繼承人。”

任陽聞言笑的更冷,像他一樣就可以去死:“你們這幫老不死的隻會鹹淡擔憂!他的態度是他的自由,殺不殺看他心情!不在他手下做事!你們沒資格評論他的做事態度!再TM多事,你們統統滾進敬老院!”任陽說完轉身離開,帶走來時的冷漠,徒留下什麽都沒有的回憶,任陽這一輩子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體會過,他對感情的認知來自觀察和大量的參考資料,如果說伊天南是他的生死兄弟,那麽伊憂就是任陽的一切,對於他的一切,任陽承認他縱容。

縱容,是一種對任陽來說莫名的情緒,像有一絲清明的亮光豁然打開了塵封的佳釀,寵愛伊憂是任陽這輩子唯一一次放縱他自己。

任陽不懂父子親情,他父親死於上一輩的恩怨,戰場上兩人也曾兵戎相見,雖然不至於水火不容但是彼此間沒有太多交際,對於薛懷古,任陽談不上喜不喜歡,隻是任家的人天生不喜歡接近弱者徒留太多情感等著失望,不如開始就不接觸,與其說他們自私,倒不如說他們更懂的自保,任陽薄涼,薄涼才能走的更遠……

天氣越來越冷,水落地而冰,回家的人們急急忙忙的往回趕,等在站台的一邊跺腳一邊搓手取暖,厚實的衣服臃腫了人們的外表,就算是這樣的季節,簡千也很少回家,大多時間住校,簡千是簡家最不起眼的一個,如果不是有心的人,很少有人知道簡家還有這麽一個家人,他在學校的成績也不出彩,沒有得到過優秀教師也沒有榮升教授的機會,就算是這樣,也有很多人幫他介紹,可都因為他沉默寡言的個性不了了之。

簡千原本也算活潑,可上天似乎並沒有厚愛這個孩子,走入社會他就沒有順利過,感情也一度起起落落,慢慢的他也變的沉默,家裏有大哥姐姐拿主意,在外麵有領導發話,什麽事也不需要他操心,漸漸也養成了他老實不喜歡發表意見的個性,後來離婚一直有人給他說對象也不成功,外人開始說他是非,說他挑挑揀揀,眼高收低,簡千慢慢的不再喜歡與人打交道,現在的簡千像是上學時的簡萬,一心一意的工作,什麽也不去想。

張夢影三年前申請調職,不再年輕的她在經曆了母親和妹妹離世的打擊後,人也滄桑勞累了很多,收起了年輕時的輕狂沒了以前張揚的資本,現在這是更平靜的生活,婚姻失敗對女人來說是一種打擊,不管是誰是誰非、對這場婚姻多麽不樂意離婚都是打擊,原本漂亮充滿活力的張夢影如今憔悴很多,能力扔在,隻是找不回以往爭強好鬥的個性。

冬天意味著各大企業的年底衝刺,意味著勾心鬥角的升遷製度,意味這整理不完的年度報表,還有學生們緊張的期末考試,考試——向來跟簡恩沒有關係,關她屁事,家裏既沒有逼她一百分的父母,也沒有對她抱期待的老師,簡恩隻要祈禱著這些勞累的同學多喝點補品讓她撿一些外殼就好,與世無爭是簡恩最像她媽媽的地方,其它的都是扯淡。

林雲出的成績全校第一,天上似乎很厚愛這個男孩,給了他聰明的大腦也給了他不錯的家底,可林出雲在班級裏也最不起眼,相對於其他人的張揚,出雲很安靜,他除了學習很少參與班級裏的階級鬥爭,可就因為如此品學兼優的出雲是很多女孩子暗戀的對象。

和出雲一樣的是亞熙,他成績很好隻是家世一般,可能是因為長的太差也可能是亞熙家庭太不好,女孩對他沒什麽幻幻想,亞熙天天上學拿的是家裏的饅頭鹹菜,出雲吃的是學校配置給個別學生的應營養餐點,可就是這樣,亞熙卻是雲出卻最好的朋友,很容易在同一個地方,看到同時讀書的兩個人,兩個人在成績單上的排名永遠是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人人都認為亞熙就應該跟簡恩最好,豬配豬、狗配狗、老鼠配出來被貓抓走,但錯就錯在亞熙和簡恩關係好以至於簡恩也和雲出不錯,自然引起很多人的不滿和唾棄。

可惜,三個人都腦子不好使,看不出別有用心多挑撥,簡恩依然故我,出雲一朵鮮花混在兩陀牛糞裏,很多人想把他解救出來,背地裏說簡恩是非,暗地給簡恩穿小鞋的大有人在。

可同樣的生存環境,簡法則不一樣,簡法被姐姐整治的一樣窮,但簡法有張繼承了他父母所有優點的外在,即便是窮困潦倒的他,也有人偷偷給他塞零食,好在簡恩也沒什麽君子氣概誰給都吃,不花錢東西簡家都要,就來有小女生要求拉下他的手給他一百塊,簡法也幹,人窮嗎,難免誌短!

伊憂對自家兩個弟弟妹妹相當佩服,如果伊憂走在大街上頻繁有人回頭露出惋惜之情的話,那麽簡恩走在大街上,有人給她扔人民幣致敬,可見後者已經練到爐火純青的境界。

“小恩,過來!”伊憂把沉寂在學校垃圾場裏的簡恩拽出來,順便好心的幫她把頭發上的碎紙片撿了:“有事問你,如果你過生日最希望你男朋友送你什麽禮物。”

簡恩立即道:“銀行!”她一定會愛上送她銀行給她金錢的男生:“可我生日還沒到?你也不是我男朋友?”

靠!伊憂頓時無語,問錯人了!怎麽他們家就沒一個正常點的,去年的今天他聽了姐姐的建議,結果長亭過敏不能上課,到了今年想問個跟長亭年齡差不多的簡恩結果又是這個貨色:“行了!將來娶你的肯定腦子進水!”靠!有銀行的都娶石油大亨的女兒,誰娶一個醜八怪!

“無知!你沒錢當然那麽說!”窮光蛋一個!才不跟他浪費時間,簡恩掃開伊憂的手繼續鑽垃圾裏奮戰,她的人民幣呀!她的毛爺爺!

伊憂看看空空如也的手臂,人呢?伊憂隻能轉身又跟了過去:“喂,我跟你說話呢,麻煩你有點禮貌行不行,你難道認為哥哥的終身大事比不上你手裏的幾斤廢鐵!”

“當然!你那是早戀!我這是工作,讓開,再多說一句按分鍾收費!”

伊憂才不怕,收費也是開空頭支票:“你就沒一點其它的愛好。”

“有,除了人民幣就是金幣,你願意給我那一種,剩下的是鑽石,玉石再不然還有古董!”

“早晚讓錢壓死你!”

“謝哥哥吉言,希望不會令我失望。”

沒救了,伊憂歎口氣,在人人都可憐伊憂是不是會被薛懷古搶了繼承位置被安慰的時候,還是有不把他當盤菜的妹妹:“小恩,你就可憐可憐哥哥吧,你真沒有正常點的愛好。”

簡恩看眼自家哥哥可憐巴巴的樣子,努力的想了想,又斟酌了再三才道:“如果硬要想起一種的話應該是可再生資源,能被我反複使用且不用讓修理費的東西。”

“當我沒來。”伊憂走人,問簡恩不如自己去查資料,媽媽和舅媽沒事還當心簡恩被人欺負,也不想想她們沒神經的女兒不欺負別人就謝天謝地了。

有不能被欺負的,自然就有被欺負的,跟著母親一起來到大城市的蘇心就是其中之一,她貧窮是真正意義上的貧窮,大冬天裏她縮卷在角落也不會有人施舍她一點好處,她講著撇腳的普通話,穿著不能避寒的棉衣臉上通紅一片帶著汙漬和幹裂的痕跡,兩眼無神的守在賣地瓜的車子上等媽媽說回家。

江秀荷不是不心疼女兒,但她依然睜一隻閉一隻眼,看著從她身邊走過的種種人群她偶然也會發呆,但不敢影響工作。

梁思戎從這裏經過是偶然,剛忙完公事車子太冷無法啟動,梁思戎為了早點趕回去選擇做公交,在距離站牌不遠的地方梁思戎看到了江秀荷,梁思戎直覺的反應是多年不見想跟她打聲招呼,但是看著對方的處境,他收回了腳步,這種時候江秀荷應該不想看到他,於是梁思戎並沒有側目走上了回去的公車。

江秀和在公交車開走的時候目光緊緊的追隨的很久,她比梁思戎看到早早一步看到對方,但同樣的她也低下頭當沒看見,梁思戎跟以前幾乎沒有任何變化而她卻老了,如果說以前她不懂事跟齊玉心搶梁思戎,那麽現在不會了,也許是生活磨平了她年輕時的棱角,也許是現在不好過不敢出現在對方的麵前,但不管是哪一種,江秀荷退縮了,她縮起枯槁的手,把蓬亂的頭縮進不能禦寒的棉衣裏,她慶幸梁思戎沒有發現她,因為她不想讓梁思戎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媽媽,我餓。”

江秀荷聞言打開烏黑的烤地瓜蓋撿出一個賣相不好的地瓜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幹皮給了女兒,江秀荷看著一點點吃的女兒,突然想起了辛辛,他從來不會蹲在街角吃地瓜,因為齊玉心說不衛生,他的臉很光滑,飯前飯後都要洗手,他的房間裏永遠擺放著玩不玩的玩具,江秀荷不禁想他還記得她嗎?可隨後又自暴自棄,記得能怎麽樣,對他再好,他喜歡的永遠是他親媽。

……

“我打算回家。”薛懷古收拾好東西站在初院管理處:“請問我需要填寫什麽資料。”薛懷古看著對方行為依然拘謹,但比剛來時好多了,看多了就知道,這裏的人跟他不一樣:“我想離開。”

負責初院的是原暗組的退役人員,對於他們來說隻有上級和襲擊兩種人,而薛懷古就是後者,正式離開初院需要五發子彈百發百中的打中百米外的蘋果,管理員麵無表情的遞給他一張考核紙:“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