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時間迫近

晝夜交替。

第二天的旭日已經在東方冉冉升起,朦朧的光輝普照而來。

旅店二樓,一夜等待未果的秦修文微微閉上眼睛,略帶疲倦的吐出一口濁氣,然後抬手握住了項鏈的吊墜,這才感覺精神振奮了許多。

他畢竟不是機器,一晚上將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住宅,多少感到有些困乏,不過有項鏈的神奇作用在,他很快就從那種狀態中清醒過來。

這個時間,街坊鄰裏的雞鳴聲響成一片,各家各戶隨之都傳出鍋碗瓢盆的聲音,炊煙嫋嫋升起。

秦修文看了眼漸漸添增起人跡的街道,神情再度專注起來,生怕遺漏了日本間諜的蹤跡,將目光在住宅附近徘徊。

他的心裏在此刻有種緊迫感,佐藤赤坎等人一夜未歸,和順商會一定會發現些什麽,甚至在昨夜就已經派出去人調查了,李家的那處閑置庫房隱藏不了多久,被發現隻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依秦修文的推測,那些日本人隻要不是蠢貨,就一定會將目標鎖定在李家身上,在今天就會前去登門拜訪。

不過,李家本身就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如今更是搭上了軍方這座大靠山,豈能是說讓人懷疑就讓人懷疑的。

如此一來,再加上和順商會和李家這兩方勢力交涉的時間因素,李家的那處閑置庫房最遲也等不過明天晚上就會被發現。

潛伏在軍方的日本間諜如果不在消息曝光之前出現,秦修文隻能執行備用方案,獨自行動,冒險抓捕張龍。

秦修文目露決絕的神色,然後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他給自己預留的時間是今晚淩晨之前。

如果在這個時間之內,消息沒有暴露,那名日本間諜也沒有出現,那麽為了避免途生變故,他就會在淩晨之後的時間進行布置、踩點,以用於最快的速度抓捕張龍。

倒計時,十七個小時整。

秦修文將這個數字牢記在心,然後就那麽站在窗邊,仿佛感受不到疲憊一樣看著那個住宅,一言不發。

時間慢慢的流逝,街道上路過許許多多的人,都不曾多看那間住宅一眼,更沒有引起秦修文的注意。

從淩晨到晌午,從晌午再到落日。

秦修文始終站在窗邊觀察,沒有吃任何東西,隻不過是喝了點水,用以維持身體機能的運轉。

耐心,是作為一名特務應有的基本素質。

即便內心的緊迫壓力越來越重,秦修文在臉上也是不動聲色,眼睛死死的盯著平陽街155號的住宅。

“看來,這場賭博是做了無用功了。”

秦修文心中微微一沉,不由得搖了搖頭。

間諜之間的聯係時間是不定的,有一天、三天、七天、一個月的,還有通過報紙來傳遞消息、見麵的。

秦修文在不知道佐藤赤坎和日本間諜之間的聯絡方式、聯絡時間的情況下來到這裏守株待兔,本身就是一場賭博。

如今日本間諜沒有出現在地下聯絡點,他雖然有些失落,但卻沒有什麽意外之色。

眼看著黑夜襲來,明月已經在天空映出皎潔的影子。秦修文低頭看了眼時間,還剩下八個半小時到淩晨。

“八個半小時,事情說不定會出現轉機。”

秦修文沒有著急,仍就站在那裏盯著平陽街155號的住宅,絲毫沒有因為時間逼近而生出放棄的想法。

黑夜降臨,街道上的人跡漸漸消失,最終陷入一片無人的寂靜。

處在黑暗的環境當中,透過窗葉,秦修文仍就在那裏盯著。

倒計時,六個小時。

三個小時。

一個小時。

半個小時。

秦修文輕閉上雙眼,不再做什麽妄想,而是已經在腦海中思考如何找到時機抓捕到張龍,打算從他身上拿到關於日本間諜的消息。

瀕臨淩晨時分,秦修文的氣質愈加平靜,低頭數著淩晨倒計時的時間,準備時間一到,就出發前往張龍的住處。

張龍偏愛於尋花問柳,時常去那些風流之地,這倒是他的一個最佳機會。

一念至此,秦修文在淩晨到來之前的最後一分鍾之內,扭身從桌上拿起護身使用的勃朗寧和南部十四式手槍,放在腰側,這是他安全的保障,哪怕其中隻有三發子彈。

最後一秒轉過,秒針指在整時的方向。

秦修文沒有自言自語的多說什麽,神色很是平靜的抬起頭,將簡易隨行的東西放在身上,最後看了一眼住宅,隨即目光一轉,望向漆黑夜色下的街道,神色一愣。

江口平川最近的心情非常好,甚至有些激動,他也沒有想到有生以來第一次執行任務,就會完成的如此順利。

可,這份激動的心情他注定是無法與人訴說而出的。

尤其在今夜,他在睡前一想到未來宏圖可期的人生,就有些興奮難抑,有些失眠。

想來想去,他看了一眼日期,發現和下線鼴鼠聯係的時間已經近在眼前,此刻又睡不著,便起身穿上一套便衣,戴上高帽,出了住處,饒了一段時間,確定身後沒有追蹤者之後,才來到了平陽街155號。

他看了一眼平陽街155號的正門,然後站在正門對麵的牆角,背靠著一個堆滿舊雪的推車,低頭點了一根煙,輕輕一吐,煙霧繚繞。

透過朦朧的煙霧,他瞧了眼平陽街155號圍牆上的盆栽,其中有一個盆栽的邊緣位置有一個年頭比較老舊的缺口,即便在黑夜當中,也可以清楚看清那個輪廓。

平陽街155號的住宅本就老舊,雜物較多,這個盆栽在其中,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這卻是江口平川和他的下線鼴鼠的主要地下聯絡方式。

這個盆栽的缺口如果對著街東,便意味著有消息傳遞,反之對著街西,則意味著一切如常。

如果缺口對著街東,說明有消息傳遞,那江口平川就需要在平陽街155號住宅的大門東側放上一塊轉頭,示意自己已經收到,鼴鼠在第二天就會將消息放在北平城城南的一處很少有人光顧的破廟裏。

這種消息傳遞的方式很隱蔽,即便其中一方被追蹤,也很難查到另外一方的身份。

江口平川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確定那個缺口朝著的方向是街西,便知道鼴鼠那邊沒有任何問題,應該是在等待自己的下一步行動指示。

想到任務,江口平川的嘴角不由得翹起一絲弧度,策反中國軍方上校,如此一個大功勞,足以讓自己今後的軍事仕途通暢無憂了吧!

仰頭看著掛在夜空當中的明月,迷幻般的煙霧彌漫在眼前,江口平川在此時此刻忽然想到一個人,左手下意識的微微揉著似乎仍帶有那種痛楚的後腰,眼中生出一股又是敬佩又是仇恨的複雜光芒。

那個人也不知在畢業之後去了哪裏,不過想來以他的能力也應該不會墮了他的名頭。

而今自己的大功近在咫尺,希望以此能在日後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麵前,以平等的身份和他對視,開口告訴他:你曾經不屑一顧的手下敗將,如今已經和你不分上下。

幻想著未來發生的那一幕,江口平川麵帶滿足的笑容吐出最後一口氣,隨即將煙頭扔到地上踩滅,然後扭身就走。

他停留的時間不長,動作也很是隱蔽,就像是一個普通人在夜裏走路走累了,在中途歇下來,抽了一根煙。

然而,正打算踏步離去的江口平川忽然心跳停了半拍,聽著耳邊傳來那道皮靴踩著雪地的聲音,內心凜然,強做平靜的抬起頭看向前方。

在他前方的街道上,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身影正在緩緩走來,此人身材較高,因冬季穿得比較厚而看不出他的胖瘦,因背對著月亮,容貌不詳,性別也是不詳。

常年以來的軍事訓練,讓江口平川在後天培養了一種敏銳的感知力,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他就感覺這個人有問題,卻又說不出來哪裏有問題。

微微遲疑片刻,他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抬頭看著徐徐走近的黑衣身影,平靜的眼神裏藏著極深的戒備之色。

背地裏,他已經悄悄地握住了一把特製的匕首,藏在袖子裏麵,隨時可如毒蛇出洞一般讓人無處生還。

如果遇敵,動用槍械的目標太大,而且從貼身來講,還是近身武器比較占便宜。

而且,江口平川對自己近身搏鬥的實力非常自信,即便遇敵,也有把握殺之。

腳步漸行漸近,踩著雪地的聲音輕緩而均勻,沒有絲毫的紊亂。

江口平川不敢亂動,將狀態維持在最佳的狀態,默默地看著黑衣人走近。

腳步聲突然停下。

江口平川心中咯噔一聲,隨即嘴角緊緊地抿著,盯著停在五米之外的黑衣身影,心中隱藏的情緒起伏不定,這是什麽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麽?

微微遲疑片刻,江口平川看著那道黑衣身影,強裝平靜的笑了笑,說道:“朋友,半夜三更攔在我的麵前,可是有什麽事情,不如抬起頭來,和我細說?”

他想要看清黑衣人低著頭的臉,卻發現模糊一片,很難分辨出此人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