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章 我已了然

黑夜是舞者的天堂,

亦是罪惡者通往深淵的捷徑。

海格路。

那處共黨人員的小樓,室內燈火通明,正襟危坐的六人,正在低聲交談。

首座之人,

42歲,氣質雍容,齊耳短發,瓊鼻櫻唇,雖未說話,卻把會場的氣氛拿捏的死死的。

沒錯,此人正是剛從重慶回來的藤蔓,亦是藤原真美,看著麵前五人,心底無限哀歎。

為何要哀歎?

你說呢...

從南方局的秘書長調任上海負責人,鬱悶不鬱悶。

豈止是鬱悶,且有憤怒,有擔心,亦有害怕。

雖說上海負責人相比其它地區都要重要很多,然,這要看跟哪裏比。

南方局秘書長掌握的各方麵資料,信息,那是南方十幾省市人事等相關事務。

上海呢?

恩,可能是為安撫於她,把江浙兩地劃歸上海負責,也就是說,她名義上是負責三地具體的組織工作。

然則呢?

不用問,她心裏有數,假的,都是假的。

薑淮陽一行,全軍覆沒,隻剩他一人,而被捕的人居然被76號關押起來,既然是76號關押,那就是日本人關押。

救不救?

能不救嗎?她這次回來首要任務就是營救被關押的同誌。

帝國的特工不用說自會放掉,放了可以,你是打算讓這些人回帝國呢?還是繼續留在共黨內部?

回帝國,好,把你們放了回帝國,那就斬斷這麽多年的付出,一切的一切付諸流水。

做情報的卻暴露了,你還想著繼續在共黨內部或地區作妖?

可以是可以,帶好一次性麵具,且盡量少說話,免得暴露。

不要忘記,日軍研發的一次麵具隻有半小時,而蘇慕青能潛伏燕公館這麽久,是把鬆田聖子的臉皮剝了下來,現場製作的真正的人皮麵具。

所以根本沒有繼續潛伏在共黨的條件,這些人如果不回去能去哪呢?

恩,可以去國黨地區活動,這算是還有點用。

那,如果想要繼續留在共黨內呢?

要怎麽做?

無他...

隻能老老實實待在76號等著營救或者死!隻有這樣才能魚目混珠,不變真假。

可事情很酸啊!

酸在哪?

酸在即便救出來,這些人能不能繼續得到重用,能不能順利通過審查,這都是尤為可知的事情。

何況,留下的風險太大。誰知道燕文川掌握多少事情?有沒有鎖定帝國的特工?

要是鎖定了,直接抓捕還好,這樣最起碼不暴露其他人。

要是燕文川這個混蛋明明知道帝國特工是誰,卻在哪憋著不說呢?

就等他們活動,順藤摸瓜呢?這樣豈不是更壞,豈不是死掉幹脆?

所以說,這件事很讓藤原真美頭疼,陷入兩難的境地。

想一狠心幹脆把六十多人殺死,一勞永逸確實不錯。

然,她的身份已然被懷疑,且岌岌可危,要不是那誰誰誰壓著,很可能已經被抓捕審判了,還想著來上海坐擁三地,可笑。

所以說,不救也要救。這不僅關係著自己身份的問題,更是為帝國,為地組延續生命與價值的問題。

嗬嗬——

可笑不可笑。

此刻室內六人誇誇其談,你說這些人有幾個帝國的特工在裏麵?

不知道,她隻認識易容後的蘇慕青,其餘之人也許都是帝國的特工,但你能大聲問出來嗎?

不能!

不但不能,還要極力撇清與這些人的關係,說不得裏麵就有無間道,等著盼著把她釣出來。

按部就班,就以共黨三地負責人的身份來處理共黨的問題,把身份擺正,加大力度做點重新贏回組織信任的事情,這樣才行。

哎、

藤蔓環顧眾人,抬起右手輕壓,其他五人的眼神都看向她。

輕道:“諸位皆是我黨優秀幹部,上海乃真正龍潭虎穴之地,周圍環伺日本人、76號,甚至國黨以及英美各國。

從最近發生的事情,不難看出環境的惡劣,小心謹慎是應有之意。”

說道這裏突然語氣一轉,肅道:“日本人侵我國土,殺我子民,此等血海深仇哪怕地老天荒,亦是戰鬥到底。”

這話說的,慷慨陳詞,氣勢磅礴,發人深省啊!

五人的神色頗為嚴謹,內心還不知道怎麽想,很有意思。

端坐末尾的女子,40歲左右,皮膚白皙,眼神靈動,聽到這樣的話,表情頗有些古怪。

這人是誰?

沒錯,易容後的蘇慕青,她已經暴露,正常情況此刻應待在76號牢房裏,此刻卻出現在這裏。

說明什麽?

說明,蘇慕青這個身份以後不能在出現了,她跟胡淑珍逃離,吸引一部分火力,已然承認自己就是日本間諜的身份。

能坐在這裏,自然做了內部調整。

高調唱完,藤蔓調整了一下語氣道:“上級領導安排我們來上海,指導江浙滬三地工作,大家要齊心協力。”

眾人符合道:“應是如此。”

“恩。”

藤蔓輕輕頜首道:“兩件事,第一,被關押在76號的同誌要盡快營救出來,對於這件事薑委員有沒有安排。”

薑淮陽身體微微前傾,麵容嚴肅。要說不開心,他也不開心。

怎麽說?

一行五人來到上海,誌得意滿,屁股還沒坐熱,除了他自己,一個沒剩,還搭上了上海僅有的六十多力量。

上級領導沒有把他就地免職,也許存在其它心思,但這上海負責人的位置要讓出來。

雖沒做熱,工作卻不能落下,該了解的都要了解清楚。

“藤書記,上海的形式卻如您所說,危機重重。

被捕的同誌如今被關押76號,想要營救難度太大,正麵對抗不可取。

最近幾天我試圖找人搭線季雲清,通過他來營救,然,此人財迷心竅,獅子大開口,一個人需要大洋一萬,六十萬的巨款...”薑淮陽說到這裏搖搖頭,悻悻道:“還是要想其它辦法。”

坐在薑淮陽左側的男子,皺眉道:“76號乃日本人的馬前卒,即便找其他人疏通,接近李誌群達成協議,難道日本人會輕易放人?”

曹伯仁,42歲,原中共司法部法院院長,長臉,身形消瘦,給人一種不拘言笑的感覺。

他的問題提出,眾人不自覺的點頭,滿臉慎重,這件事是要過日本人那一關的,單單李誌群自己可做不了主。

幾人相繼發表自己的看法,其結果自然是束手無策,滿麵愁容。

眾人不自覺看向藤蔓,這樣的結果她仿佛早已洞悉,輕輕點頭,絲絲得意在眼底藏的很深。

肅道:“我在重慶的時候,國黨中統有主動聯係過組織,闡明有辦法營救被關押的同誌,條件也關於上級領導交代的第二件事。”

說這裏看了一眼眾人,道:“根據消息,日本人即將在上海組建偽鈔印刷廠,上級領導下達指示務必要破壞掉,中統幫忙營救的條件也是如此,協助國黨盡快鎖定生產基地,將其摧毀。”

“這——”

五人相互對視一眼,

國共合作時期,跟國黨中統特務合作到沒問題,何況是人家主動找上門的,退一步說,即便沒有中統幫忙救人的條件,難道上級領導下達的任務就不做了?

非也。

所以,這件事是好事,不但要答應,還要盡快落實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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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都。

麗都的繁華在法租界首屈一指,也是青幫大佬黃錦榮的場子。

苟富貴在被石井披頭蓋臉一頓罵後,帶著幾個手下來這裏找女人消火。

燈紅酒綠的舞廳內,嘈雜與優雅並存,搖曳身姿的傾城佳麗,努力保持那份矜持的美。

一樓包間裏,苟富貴摟著懷裏的美女肆意妄為,旁邊的下屬也**不羈,沒點規矩。

在他們看來,手握一個軍團的兵力,在上海除了日本人誰敢找他麻煩!

房間被緩緩推開,

一身黑衣,拄著拐杖的男子跨步而入,身後還跟四名彪形大漢。

“什麽人!?”

喝的醉眼朦朧的幾個屬下,歪歪扭扭起身嗬斥進門的燕文川。

微微揮手,身後的尖刀連士兵,一人一個奔著這些廢物而去。

哢哢哢——

“傲...”

暴力的把苟富貴身邊的狗腿打暈過去,隻剩他一臉懵逼的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凶徒!

“啊...”

直到身邊的佳麗傳出尖叫,才驚醒他。

“混蛋!”

“你們是誰!...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

苟富貴站起身形,一臉怒意,赤紅著雙眼,戟指燕文川。

“出去!”

把女人都轟出去,幾個被打暈的屬下,像拖死狗一樣拖出去。

燕文川拄著拐杖,在他吃驚的眼神中坐在他身邊,摘下禮帽放在桌上。

順手拿了一個酒杯給自己倒滿,端起酒杯把淺淺的洋酒一飲而盡,仿佛此間主人一樣愜意。

“你——”

苟富貴原本喝的迷迷糊糊,此刻卻清醒過來,原因無它,他覺得麵前的男子有些熟悉,隻是一時間沒想起來。

“我是燕文川!”

雖然話音不大,卻宛若一聲驚雷炸響在他耳邊,那一絲酒意瞬間消失。

“你...你...”

苟富貴一臉驚容起身,戟指於他,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燕文川的名頭大不大?

這不用說,上海灘沒聽過他名字的人很少,真正讓他出名的,還是跟日本人正麵對上,贏得那一平方公裏,真正在上海灘有了根基。

且,本身就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願意跟他打交道的不多。

“你要如何?”

苟富貴瞅了一眼門外,壓下心中的驚慌,這裏是麗都,他不相信燕文川敢亂愛。

燕文川態度很是和諧,輕笑道:“苟團長何必見外,你我也算鄰居,彼此之間應多多走動才是,今天冒昧拜訪,不要見怪才好。”

苟富貴小眼睛亂轉,一臉謹慎,進門就大大出手,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此刻卻態度和諧。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自是收斂怒氣,擠出一絲笑容道:“燕先生說的是,你我都是鄰居自該守望相助。”

“哈哈——”

“苟團長,想死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