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噩夢

飛龍集團最近出了大事情,正在省上和省政府洽談合作的當家董事長王海全,在會議桌上突然昏迷病倒。作為整個南江省的龍頭企業董事長,在如此緊要的關頭病倒,引起了省政府的高度重視。

可光重視卻也沒有什麽作用,在省人院接受了專家班子治療了一周後,竟然連病因都查不出來,這讓整個飛龍集團人心惶惶,小道消息也傳了出來,王海全的大限到了。

王海全的妻子張盼錫終日以淚洗麵,在婉拒了省領導以及省人院即將組織的新一輪救治活動後,毅然派專車將王海全接回了老家江北市,住進了市中心醫院的特護病房。美其名曰保守治療,可實際上大家都心知肚明:落葉歸根。

怪不得眾人如此猜測,隻是因為王海全這病太奇怪了,身體各方麵因素都正常,但就是變得和植物人一樣,沒有了思維意識。

一天二十四小時,其中二十三個小時眼睛都是睜開的,直勾勾盯著天花板。不吃不喝,全靠營養液維持生機。眼看已經一個多月了,靠著營養液,恐怕是保不住他的命了。

不僅如此,每天到了中午十二點和午夜十二點,王海全都會直挺挺的從病**坐起來,對著空氣傻笑,自言自語一些別人根本聽不懂的胡話。

這種發病的狀況,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特護病房照顧他的護士已經換了好幾個了,都是寧願辭職也不敢去接觸、照顧這個發起病來讓人感覺後背發寒的患者。

檢查不出病因,發作起來又如此詭異恐怖,醫生們心中其實早有結論,這不就是江湖流傳的說法,中邪了麽?但饒是心裏知道,也不敢拿出來亂說,畢竟現在是文明社會。

王海全的妻子張盼錫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在丈夫的生死方麵,她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當即就拜托私交好友,去請一些佛道之人來為丈夫驅邪。

但請來的那些所謂大師,在見到王海全發病的狀況之後,莫說驅邪了,連拿起桃木劍亂揮兩下騙錢的勇氣都沒有了,紛紛告辭說這事兒自己管不了。

在張盼錫的絕望之中,關係就托到了祖師山上。祖師山上的祖師道是隱藏的,但山上還有一個守山道觀,那裏邊的道士雖說沒有祖師道弟子的能耐,但也不是普通江湖人可以比擬的。

恰逢張玨下山無處落腳,便有守山道士推薦了一番,於是張玨便來了。

“張部長,有一個叫做張玨的年輕人找您。說是祖師山的人。”

王海全的秘書悄聲說道。

張盼錫是飛龍集團銷售部的部長,此時正在病房裏看著丈夫發呆,聽聞秘書的匯報眼裏閃過了一抹希望,但隨即又黯淡了下去,淡淡的道:“叫他進來吧。”

被那麽多的佛道之人折騰了這麽久之後,張盼錫也根本不報任何希望了,心裏想著,怕是這個祖師山的人,等會兒也要被嚇走吧?

片刻後,張玨提著行李箱便進了特護病房。張盼錫明顯愣了愣,沒想到來人竟然如此年輕,雖然不報任何希望,但還是禮節性的走上前去和張玨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張盼錫,你就是張大師吧?有勞了。”

張玨笑了笑:“什麽大師不大師啊,叫我張玨好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張玨淡淡的瞟了眼安靜躺在病**的王海全,左眼猛地閃過一抹精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暗道:有意思。

正此時,病房門再被推開,魚貫而入一隊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領頭的正是中心醫院的院長黃源。

幾名醫生進了病房,便自顧的走到病床前,開始進行對王海全的例行檢查。而黃源在跟張盼錫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將目光轉移到了張玨的身上,略微疑惑道:

“這位是?”

張盼錫介紹道:“這位小先生是從祖師山上下來的張玨,張大師。”

“哦。”

黃源淡淡的說了一聲,眼中卻閃過了一抹嗤笑。早就想勸告張盼錫了,要是這些大師能治病,還要醫院做什麽呢?黃源是從心底鄙夷這些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

張玨見這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對自己沒興趣,也就不去做自我介紹了,自顧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樂得清閑。

“病人情況有所好轉麽?”

“黃院長,還是和以前一樣。”

“唔……那還是采取保守治療吧,患者的病症屬於癔症範疇,現在不見好轉,但也不見得惡化嘛。說明我們的治療方案是沒有問題的,接下來主要就是看患者的意誌力如何,能不能清醒過來了。”

聽著黃院長和醫生們討論病情,張玨差點都要笑出聲來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啊。“不見好轉,但也不見惡化嘛,說明治療方案是沒有問題的……”

反過來那句話還給黃源,如果每個病人都要靠個人意誌來自愈,如果每個醫院的終極目標都是不求治好,但求不惡化的話,要醫院又有何用呢?

張盼錫其實一直關注著張玨,她發現這個年輕人從進來開始,就不像別的大師一樣迫不及待的開始‘施法’,而是從容不迫的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便有了些好奇。而當黃源說出那句話之後,他的眼裏竟然又出現了嗤笑,心下便是一動。

莫不是……他有辦法?

走上前去,張盼錫悄聲道:“張先生,你有沒有辦法啊?對了,我還沒有告訴你,我丈夫的症狀呢,他是……”

張玨笑著打斷道:“叫我張玨好了,年少輕狂,不敢充先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丈夫應該是每日的子時和午時,都會犯病,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吧?不僅如此,每次做出奇怪的舉動之前,應該都會先發出一陣笑聲吧?現在馬上快到午時了,等等看,等他發病了再說。”

張盼錫聞言,心裏一驚,再也沒有了輕視之心,眼裏再一次充滿了希望。這個張玨恐怕真的是個高人,這些症狀隻有自己才心知肚明。每天中午十二點和午夜十二點犯病這不是秘密,但是就連醫院都不知道,每次發病前都要先笑兩聲。

這個發病前先笑,是一個極小的細節,誰都沒有注意過,就連自己都沒有注意。要不是剛才張玨說穿,自己都還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上邊來。經他這麽一說,自己才想起王海全確實是這樣的。

想到這裏,張盼錫再也坐不住了,當即激動的站了起來,深深的對著張玨鞠了一躬:“張先生,救救我丈夫吧。”

張玨連忙扶起張盼錫:“張女士不必如此多禮,既然我來了,這就是我應該做的。”

張盼錫心裏鬆了一口氣,因為從張玨的話裏聽出來了,他確實有辦法!

而張盼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卻驚呆了特護病房裏的醫生們。

張盼錫那是什麽身份?飛龍集團銷售部的部長,更是董事長王海全的妻子,不僅如此,聽說人家在省上還有大能量。飛龍集團是和省政府重點合作的企業,放在省上那都是跺跺腳都要顫三顫的存在,放在江北市更不敢馬虎,就連市委書記都要三天兩頭的往醫院來看望。

如今竟然對著一個年齡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行此大禮,這已經不是不符合邏輯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啊。

黃源臉色一沉,冷哼了一聲,騙子,騙子,在醫院裏也敢行騙?

若說以前張盼錫請大師來,黃源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話,那麽今天就不能忍了。一是因為張玨太年輕了,就像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二是因為自己醫院對於王海全的病,沒有取得一絲絲進展,張盼錫從來都不會給自己好臉色。

但是今天,張盼錫竟然當著自己的麵,給一個年輕的後生行此大禮。這在黃源看來,分明是狠狠的打自己的臉。他不敢對張盼錫如何,因為這個女人連市委書記都要禮讓三分,但還不能對張玨如何了麽?

“張夫人可莫要被小人蒙騙了,現在的騙術千變萬化,真假難辨。可不要因為聽到某句話,就相信了某些人啊。”

黃源這話不留餘地的直指張玨。

張盼錫微微皺眉:“那黃院長對於我丈夫的病,是否有了更好的辦法?”

黃源一滯,尷尬的道:“經過專家小組研究,王董的病主要是勞累過度,生出了癔症,我們院方……”

“我問你有沒有治療方案。”

張盼錫毫不客氣的打斷道,這段時間她已經很忍耐黃源了,倒不是因為黃源治不好王海全的病,畢竟省人院的專家也沒招啊。主要是因為黃源這家夥明明沒那個本事,每天卻非要裝的跟大頭蒜一樣,張口就是看病人意誌力,閉口就是醫院的治療方向沒錯。

連錯誤都不敢承認,非要說自己沒錯的人,誰又能喜歡?省人院的專家比他坦率多了,治不好就是治不好,至少不會說這種不要臉的話。

黃源幹咳一聲:“辦法肯定是有的,困難總是會克服過去的,我院現在已經開始積極研究病因,從多個角度,不同的方麵,用中西結合的方式來檢測王董的身體狀況。不放過一絲細節,嚴正以待,相信總有一天……”

這話別說張盼錫這個病人家屬了,連張玨都聽不下去了,人在病**躺了一個多月不吃不喝,眼看就要去見馬克思了,你還在這打官腔呢。

張玨有些不耐的打斷道:“黃院長是吧,那你到底治得好還是治不好嘛?病人臉上已有絕氣顯露,在中醫上來說,絕氣顯,活三天。王海全就快去報道了,你就不要囉嗦了,有壓箱底的絕招就快拿出來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呀。”

黃源臉色一紅,被張玨這番話諷刺的不輕,自己哪有壓箱底的絕招啊,要是有絕招不早就拿出來了。張玨的問話就像刀子一樣,黃源這會兒怎麽回答都是錯誤的,都要丟臉,一時間竟然僵在當場。

旁邊一個醫生開始給黃源解圍,指著張玨的鼻子說:“你是哪來的騙子?保安,去叫保安,把這招搖撞騙的騙子趕出去。”

黃源也連忙說道:“去叫保安上來,這騙子所圖非小,抓派出所去。什麽絕氣氣絕的,無知,蒙昧!”

“夠了!”

張盼錫厲喝一聲,刀子般的目光狠狠的剜過在場所有醫生。

在聽見張玨所說的話之後,她就是一陣心驚肉跳,自己的丈夫還有三天的命好活了,這些人卻還是如此。好不容易請來了一個真正有希望救活自己丈夫的人,還要被這些人趕走,張盼錫忍耐了許久的脾氣頓時爆發了出來。

指著黃源的鼻子說:“我問你,你有辦法治好我丈夫的病麽?”

黃源不敢直視張盼錫的目光,呐呐的說:“王董的病起因複雜,就算是讓省衛生廳的專家出手也……”

“治得好麽?你隻需要回答這個問題。”

“治……不太好。”

“那你就閃在一邊去。”

黃源被張盼錫當著自己的屬下訓斥,老臉頓時羞紅一片,但是不敢對張盼錫發作,隻好將怒火轉嫁道張玨的頭上:“可我治不好,我就不信這江湖騙子能治好不成?這都什麽年代了,張部長要相信科學啊。”

張玨一挑眉:“江湖騙子?”

黃源怒斥道:“難道你不是騙子?老夫平生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滿口怪力亂神的騙子了。”

張玨嗬笑一聲,右眼之中精光一轉,道:“是麽?黃院長既然不信鬼神,為什麽卻要去廟裏燒香拜佛,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早點誕出子嗣?但天不隨人願,黃院長卻連做三天噩夢,夢裏神仙說你害命無數,斷子絕孫是最好的歸宿。我說的可對?”

黃源的冷汗當場就落下來了,說出自己去燒香拜佛這並不算什麽,有心調查自己的行蹤的人,這都不算難事。但……但他竟然連自己做了三天噩夢都知道,噩夢的內容他也一清二楚。

“你怎麽知道!”

黃源失態的尖叫了一聲,隨即意識到自己這個時候不能承認,連忙又激動的說:“不對不對,你別在這編故事騙人了,荒謬!”

雖然黃源否認了,但之前那一聲尖叫,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頭皮發麻了起來。這明顯是說對了啊。

場中不斷傳來吸冷氣的聲音,眾人看看黃源,再看看張玨,眼神裏是一片驚恐。連別人做噩夢的內容都知道,若這個時候再說張玨是騙子,那就是侮辱所有人的智商了。

張盼錫狠狠的咽了口唾沫,眼睛裏猛然煥發出濃烈的渴求,這次自己真的碰見高人了,丈夫的病有救了。

“嘿嘿嘿嘿嘿嘿。”

忽然,安靜躺著的王海全直挺挺的坐了起來,看著麵前的空氣,發出了淒厲的笑聲。

本是安靜的場麵,此時變得有些詭異,突如其來的笑聲將眾人嚇得汗毛都立起來了,在心理作用之下,他們覺得這房間裏都有些陰風陣陣了。

張玨笑眯眯的看著王海全,左眼再次閃過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