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想在醫院

奇跡,隨時可能發生。

墨語的生命力再次讓醫生讚歎,年輕就是好。

墨語沒有等到手術第三天就幽幽轉醒,開始的幾分鍾神智還不是完全清醒,但十幾分鍾後,醫生在墨語的耳旁低語了幾句,鼻子和嘴巴插滿管子的腦袋,微微轉向玻璃窗,澄澈的杏眼閃著淡淡的笑,無聲的安慰著守侯在窗外的家人。

“這孩子——”墨非聲音哽咽,眼裏晶瑩閃爍。

“放心吧,醫生說過,醒來就會沒事的。”淩駿握著墨非的肩膀,神情同樣激動。

聶星河握著墨非的手,無聲的送去安慰。

斂陽看著對自己笑的人,心的一角在塌陷。

兩天,漫長的四十八小時。

墨語的恢複力驚人的快,兩天後撤掉了身上所有的管子,觀察一天後,醫生準許將人轉入普通病房。

雖然不能言不能語,全身繃帶包裹著,平躺在床板上,一雙眼卻時時追蹤著斂陽的身影。

無奈,斂陽隻好盡量坐在墨語視線所及的地方,免得他頭上的傷口因為不斷擺動掙裂開。

轉入普通病房一周後,渾身綁著繃帶,不能言語的木乃伊終於可以開口說話,從此,安靜的病房再無寧日。

“陽陽——”聲音微弱沙啞,帶著慣有的撒嬌語氣。

“恩——”坐在床邊,斂陽傾身看向消瘦的娃娃臉,“要喝水嗎?”

“不要——”提到喝水,澄澈的眼頓時變得陰霾,斂陽卻不理會墨語的反對,將盛水的奶瓶遞到墨語唇邊,奶嘴裏的溫水低落到幹裂的唇邊,墨語下意識的伸出舌頭,舔了舔。

對上斂陽含笑的眼,墨語氣烘烘的抿起嘴巴。

居然把他當成球球,用奶瓶喂水給他喝,他才不幹呢,堅決不能妥協。

“別耍性子了,誰叫你不會躺著喝水啊,用奶瓶喝水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帶著濃濃的笑意,斂陽安慰著墨語。

顯然沒什麽誠意。

醫生叮囑過,因為胸前斷裂的肋骨需要時間愈合,墨語的身體暫時還不能太大的移動,連坐起來都不行,雖然還不能吃東西,但已經可以喝水,隻是躺在**的墨語不會喝水,就是用吸管兒也會嗆到,無可奈何下,斂陽不得不像喂球球那樣,來對待他。

抬眼對上斂陽微笑的臉,墨語乖乖的張開嘴巴,像個嬰兒似的吸嚅,居然還裝出一臉的滿足模樣。

才剛剛有了點兒體力,就開始耍寶,斂陽不由得失笑,心裏卻暖暖的,看見他雖然虛弱卻已經開始恢複正常,這種安心的感覺填補了幾天來的恐懼。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墨語抬眼看了下兒走進來的人,嘴上喝水的動作沒停,眼神卻閃了閃。

“聶總裁——”手裏拿著奶瓶,斂陽隻能轉頭向聶星河打招呼。

聶星河輕輕點了點頭,走到床邊審視著墨語的情況。“今天的情況比昨天好了很多。”

每天都要來看一看,聶星河對墨語的關心更甚從前。

終於知道那種熟悉感從哪裏來,墨語是墨非的兒子,雖然一個是娃娃臉,一個是瓜子臉,但那鼻子和嘴都好相似,尤其是不高興時的神情更是如出一則。

“謝謝,你幫我聯係這麽好的病房。”聲音嘶啞,墨語的態度一如既往,聽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不必跟我這麽客氣,如果那天我能再早一點兒叫住你,你也不會出這場意外。”語氣充滿自責,聶星河嚴肅的表情被疼惜取代。

原來,這個大冰臉不是一直那麽嚴肅刻板的,那麽當年是什麽模樣?墨語不禁有些好奇。

難怪爹地會一直忘不了他!

“已經找到肇事的司機,我跟你爹地商量過,會將這件事情查清楚,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說完,聶星河的語氣變得陰森,“其實,事實已經很清楚,楊業是幕後黑手,隻要找到完全的證據,我定能讓他永不翻身。”

敢動墨非的兒子,讓他緊張憔悴,就要付出代價。

聽了聶星河的話,墨語滿眼的緊張,“你都跟爹地說什麽了?”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該知道和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伴著開門聲,墨非滑動輪椅進來,墨語當場無語,一雙不斷的眨啊眨,墨非看著紗布遮住麵容的人,語氣和緩的說,“小語,你越來越不象話了。”

“啊,爹地,你不要生氣。”嘶啞嗓音透著焦急,墨語掙紮著要起來,被眼疾手快的斂陽摁住。

“不能亂動。”傷的那麽重,怎麽可以這樣胡來。

墨非也被兒子的舉動嚇到,整張臉都白了,聶星河連忙走到墨非身邊,安撫他的情緒。

“爹地——”見墨非蒼白著臉,墨語更加自責,語氣充滿擔心。

“爹地沒有生氣。”滑動輪椅來到床邊,心有餘悸的墨非,微微勾起嘴角輕輕笑了笑,眼裏卻滿是苦澀和心疼,“小語,爹地不怪你來這裏,其實爹地早就想到你會這樣做,你不用擔心傷害我,更不要認為你的做法傷了我的心。”

“爹地——”喉頭抖動,嘶啞的聲音微微輕顫,墨語眼睛潮濕。

“你是我的驕傲,是我的好兒子,這麽多年,一直都是你在照顧我,顧慮我的感受,難為你了。”

因為墨非身體的原因,墨語從小就很懂事,一個十九歲的孩子,很早就懂得責任的含義,他的經曆更是比同齡人多得多。

“爹地——”墨語哽咽著,輕輕喚著父親,墨非淚眼含笑,伸手握住墨語唯一沒有被繃帶纏繞的右手。

“你呀,這次真的把我嚇著了。”

“爹地,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受傷了。”害家人擔心,墨語的心情並不好受。

尤其見到墨非的眼睛濕潤,墨語更是不能原諒傷害他的人。

從有記憶起,爹地從來沒有為什麽掉淚過,即使接受複健治療,身體承受再大的痛苦,都能微笑麵對。

顯然這次他的受傷,的確將父親嚇到了。

“可惡的楊業,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墨語咬牙切齒的說,由於太多激動,結果扯動了身上的傷,疼得嗤牙裂嘴。

“不要亂動。”斂陽瞪著不老實的病人,氣惱的揚高了聲音。

“陽陽,我好痛,你還凶我。”可憐兮兮的語氣,一副倍受欺負的口吻,讓斂陽不由得軟化下來,“你不要亂動,我就不凶你了。”

“我乖乖的,陽陽是不是就會對我多笑笑。”墨語眼巴巴的看著斂陽,進一步要求,“以後都要對我笑。”

漠漠的看著墨語包裹紗布的腦袋,斂陽輕輕頷首。

見斂陽點頭,墨語笑的毫不燦爛,一雙眼渴望的說,“我想喝瘦肉粥。”

“不行,你還不能吃東西。”斂陽痛快的否定了墨語的要求。

墨非看著旁若無人的兩人,緩緩的揚起笑,“斂陽,這幾天你一直在照顧小語,回去休息休息吧。”

“我沒事的。”斂陽無所謂的說法,墨語很不讚成。

“陽陽,你的黑眼圈好重,回去休息吧。”見斂陽沒有離開的打算,墨語眼球兒轉了轉,“陽陽,你已經好幾天沒有看球球,小心他把你忘記嘍。”

果然,斂陽變得緊張,神情變得猶豫。

墨非收到墨語的眼色,加入遊說行列,“斂陽,你回去吧,駿馬上就到,我們在這裏照顧墨語,你回去看看球球,他已經能夠自己扶著東西站起來。”

斂陽回頭看向**的墨語,“我晚上在過來。”

“你回去睡覺吧,明天再過來。”墨語笑著說,“我現在跟木乃伊似的,絕對不會到處亂跑。”頑皮的眨眨眼,嘶啞著聲音,精神卻好了很多。

聽著門板關合聲,**原本神采熠熠的人,頓時沒了聲音,完全不複剛才的精神,從來不知道說話是這麽累人的一件事,墨語在心裏苦笑。

長這麽大,終於體會到虛弱是個什麽概念。

看著**疲態盡現的墨語,墨非不禁搖頭,“你呀,何必想那麽多的借口!為了支使斂陽回家,居然連球球都搬出來,你當自己的兒子那麽笨嗎?幾天就把親人都忘光了。”

什麽喝粥,看球球,不過都是墨語騙斂陽回家休息的借口,墨非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意圖。就是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守在病床旁的那個人是不是能夠了解墨語的良苦用心?

“直接讓他回去休息,他一定不肯,但是隻要提到球球,那是一定沒問題的。”嘴上說著,墨語不禁哀歎,“我的命好苦啊,在陽陽心目中,我居然沒有兒子重要。”

墨非啼笑皆非的看著望天花板興歎的人,“這段日子斂陽一直照顧你,你還不滿足?”

斂陽這段時間幾乎寸不不離的照顧著墨語,悉心仔細、無微不至,墨非將一切看在眼裏,心裏多少有些安慰。受過情傷的斂陽,心藏的很深,不會輕易動情…一直擔心墨語會在情場上跌倒。現在看來,墨語的付出不是一點用都沒有,水滴石穿,頑石總有點頭的一天。

“嘿嘿——”哀歎變成愉快的笑聲,墨語神情轉變之快,讓一直聽著父子交談的聶星河,不由得讚歎。

“墨語的變臉速度堪稱一絕啊。”

突來的聲音插進父子之間,墨語看著爹地的笑容漸漸收斂,轉眼看向一旁的聶星河。

“聶總裁,謝謝你那天救了我。”墨語對於車禍當時的情況一概不知,昨天晚上才聽斂陽說起,原來救他的人是聶星河。

是緣分吧!從爹地來尋他,他就在心裏盤算著怎麽才能讓他們再次見麵,結果這次的車禍機緣巧合的成全了他的心思,讓他們相見圓了爹地多年的渴望。

“你是墨非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兒子,不用客氣。”聶星河說得理所當然,墨非轉過頭,無言麵對聶星河,滿眼的矛盾掙紮。

他已經是個殘廢了,當年健全的自己猶不能得到他的眷顧,如今靠輪椅生活、不再年輕的自己又能奢望什麽?每日都在想他,不曾忘記過,可他們終究無緣,當年強求來一紙契約,把他強留在身邊,結果造成三個人的痛苦,當年…他忍痛斷情,如今再見…他該怎麽辦?

這段日子,星河一直在照顧他,溫柔體貼,讓他晃若夢境,隻願長睡不願醒,可事實總要麵對,他克製著內心的感情,不敢流露出真情,怕他隻是處於同情,才這樣對他,他愛的人終究隻有陸予寒。

望著那溫柔如水的眼,聶星河伸手握住墨非的雙手,低沉的聲音回**在病房裏,“墨非,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從見麵到現在不過幾天的功夫兒,墨非整顆心牽掛的墨語,聶星河隻能默默的陪在他身邊,盡量安撫他的情緒,根本沒有機會詳談,分別了十九年,有太多的話需要說。

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墨語挑了挑眉毛,微微笑了笑,看來計劃進行的很順利,以後有人替他照顧爹地,他就可以全心全意的纏著陽陽。

淩駿進門,就聽見墨語說,“你們去談吧,有駿舅舅在這裏照顧我。”

瞄了眼聶星河,淩駿的表情談不上友好。他們當年的事情,他看的最多也最清楚,雖然無法判斷究竟誰對誰錯,但在心裏是討厭聶星河的,他害墨非痛到心碎,害他失去生存的勇氣。

墨非心裏清楚,淩駿討厭星河,為了星河不太尷尬,也為了防止淩駿衝動說出往事,墨非看向星河,“我們出去說吧。”對聶星河說完,抬眼看向淩駿,“駿,墨語交給你了。”

淩駿漠漠的點了點頭,眼神卻有著不讚同,陰鬱的看向聶星河,“不要再讓非傷心。”

“我會的。”聶星河誓言般的鄭重語氣和那堅定的眼神,終於讓淩駿的臉色緩和下來,語氣也有所好轉,“非不能太勞累,要注意休息。”

目送兩人離開,淩駿轉身對上一直沒有出聲,此刻滿眼含笑的墨語,“你就那麽放心?”

盡管事隔多年,淩駿依然忘不了聶星河對墨非的傷害,如果沒有聶星河的絕情,墨非就不會選擇放棄生命,不會一輩子坐在輪椅上。

“也許我們該給他一次機會,也給爹地一個機會。”

淩駿重重的哼了哼,滿臉的不以為然,“他愛的不是非,是那個換了心髒的陸予寒。”

“陸予寒去世很多年了,這麽多年,聶星河的身邊都沒有出現過長期的伴侶,顯然他對別人都不會動心,這次看見爹地,卻像變了個人似的,我想爹地還是大有希望的。”

“陸予寒死了?”淩駿瞪大細長的眼睛,他怎麽不知道?

淩駿驚訝的表情好好笑,墨語不由得笑出聲來,“他五年前過逝的,爹地沒有了威脅,更不用覺得內疚,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聶星河在一起,度過餘下的時光,不是很好?”

“好什麽好!”淩駿氣惱又賭氣的說,“說得好象非是第三者一樣,等了這麽多年,正妻死了,妾氏終於可以扶正。”

墨語不由得失笑,語氣卻格外的認真,“其實…最重要的是,不管過了多久,爹地的心都沒有變,爹地是愛他的。”

能留在聶星河身邊,爹地應該很高興,隻要爹地覺得快樂,何必在意那麽許多?

“這就是你來這裏的原因?”淩駿突然明了墨語的真正意圖,千方百計的來這裏,就是為了撮合墨非和聶星河。

而自己居然成了幫凶,這要是被瑞士那個人知道……十八年來,那人可是極力反對墨非再見聶星河的,甚至封鎖了一切關於這裏的消息,凱悅和聶家根本就是一個禁忌,是不能提、不能問的,而自己居然幫墨語欺瞞了那人。

想到這兒,淩駿心底一陣發寒,覺得自己被騙得很徹底。

“駿舅舅,你也希望爹地快樂吧,雖然言舅舅很疼爹地,也很保護他,但是言舅舅的做法並不會讓爹地真正快樂起來,隻有我們這樣做,才能幫爹地找回他的幸福。”

淩駿雖然同意墨語的說法,卻並不樂觀。

“你最好有辦法說服瑞士那個家夥,不然麻煩還在後麵呢。”想到那人發火,淩駿一陣寒戰兒。

“駿舅舅,我隻有靠你了。”墨語希冀的看著淩駿,瑞士那個家夥,隻有眼前人能搞定。

“我已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你還指望我什麽?”淩駿瞪著墨語,“你說來這裏隻是看看聶星河究竟長什麽樣,結果那根本不是你真正的打算,我居然被你騙了,被你害慘了。”

墨語愉快的勾起嘴角,並不理會淩駿的埋怨,心裏已經打好了算盤,從淩駿的話裏,墨語已經聽出來他是站在自己這邊,這樣,言舅舅發火也有了能夠替他抵擋的人。

“駿舅舅,你該為我高興才是,如果不是為了爹地的事情,我不會來到這裏,就不會遇見陽陽。”墨語說的理所當然,淩駿卻不那麽想。

“你呀,最好想好以後要怎麽辦?言雖然能幫你,但也是杯水車薪,一切還要看你自己的,你該知道其實最大的阻力不是言那裏…”

“駿舅舅,你放心,我懂的。”見淩駿愁眉不展,墨語知道他想起了過去的艱難經曆。

墨語神色倦殆,淩駿為他掖了掖被子,“你啊,今天才能說話,居然就能說這麽多,你的恢複力還真是不一般。”

“我不喜歡住醫院,我想快點兒離開這裏。”合著眼,墨語輕聲咕噥。

“我在市區買了套房子,等你出院了就搬去住。”聽到房子,精神不濟的墨語突然睜開眼睛,嚇了淩駿一跳,“怎麽了?”

“陽陽,知道嗎?”

看著墨語突然緊張的表情,淩駿無奈的笑笑,“已經跟他說了,你放心,我明白你的心思,房子是簡單的經濟住房,八十平方,樓層為十五,全天有電梯。”

簡略的介紹完,對上墨語含笑的眼,淩駿會心一笑,內心深處的擔憂不減反增。

墨語真的那麽在乎季斂陽,而季斂陽呢,他究竟有多少心思放在墨語的身上?

視線掃過全身繃帶的墨語,淩駿眼神陰鬱的微眯起,聖和、楊業,是我太低估了你。

斂陽天天陪在醫院裏,偶爾回家換洗一下,自從可以開口說話,墨語的嘴就不停閑的念叨著出院,斂陽剛開始還有耐心勸慰幾句,安撫一下墨語的情緒,但當斂陽發現,自己的安慰隻會助長墨語耍性子的時候,他采取了另一種方式。

史前最不老實的病人,躺在**眼巴巴的望著椅子上削蘋果的男子,嘴上嘀咕著,“陽陽,我身上已經沒有繃帶了?”

“是嗎?”抬眼瞄了下號稱沒有繃帶的人,聲音淡淡的沒有起伏,“那你胸前的是束身衣嗎?”

核桃眼裏的黑眼仁兒轉啊轉的,粉嫩嫩的嘴唇微微抽搐,“是啊,是啊,陽陽,醫生說我已經完全康複了。”

“你的大腦是計算機嗎?可以自動刪除、拚接別人的話。”完全康複,斂陽抬眼定定的看著,麵對他的目光,明顯變的氣弱的家夥。

瘦削的娃娃臉盡是哀怨,聲音無限委屈,“人家沒有啊。”

輕輕哼了哼,斂陽邊削蘋果邊開口,“醫生說,等你胸口的紗布完全拆掉後,再觀察幾天,很快就能康複出院了。”這些話還是尋房來的醫生,被墨語煩得實在沒轍,才很不情願給出的論斷。

醫生背地兒曾囑咐他,墨語肋骨和腿骨的傷愈合的很慢,需要小心看護,多加留意,千萬不要有什麽閃失。

“那我現在就讓醫生幫我拆紗布,我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墨語伸手就要按牆上的呼叫按紐,卻被另一隻手一把拉住。

“你鬧夠了沒有?”身上的繃帶沒拆的時候吵著出院,現在繃帶剛拆一天,就更是一天到晚嚷著出院,也不看看自己的情況。

斂陽瞪著墨語,麵容緊繃。

見斂陽生氣的沉下臉,墨語瑟瑟的縮了縮脖子,小鹿般的眼神,純淨的讓人心軟。

將手裏的蘋果放進墨語的手裏,斂陽轉身。

“陽陽,你要去哪裏?”身後的聲音充滿留戀和恐懼,似乎很怕被遺棄,“我不鬧了,我會乖乖的住醫院,你要我住到什麽時候就到什麽時候,你不要走好不好?”

站在門口的身形,沒有打開房門,緩緩的轉過身,寬長的眸子,淡淡的投住在**的人身上。

“把蘋果吃了。”

“哦,好——”墨語拿起蘋果大口大口的咬下去,塞的滿嘴都是,含糊不清的說,“陽陽,不要走。”

淺淺的笑釋放在臉上,斂陽側身打開病房門後的廁所門。

被斂陽臉上愉快的笑容震懾,墨語忘記了咀嚼,愣愣的看著斂陽走進廁所。

剛剛發生了什麽?墨語覺得自己被忽悠了,斂**本是在戲弄他。

不過能被斂陽小小的戲弄一下兒,心裏還是美滋滋的。

要趕快出院才好,這裏的沙發很不好睡,他才不要斂陽天天睡沙發呢。

醫生耐不過墨語的軟磨硬泡,在胸前蹦帶拆除的當天就同意了讓他出院,麵對欣喜的娃娃臉,醫生不斷叮囑他身邊的斂陽,“繃帶雖然拆除了,但還是不能大意,要在家好好修養,切記不能勞累,他腿上的石膏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拆除,這段時間最好用輪椅,等石膏拆掉再換拐杖。”

斂陽還沒有回答,位於兩人中間、坐在輪椅上的墨語不耐煩的叫了出來,“我記住了,醫生,你放心我才不要再看見你呢。”

醫生笑瞅著墨語,“從來沒見過你這麽鬼靈精怪、難應付的病人,我也不想看見你呢。”

“正好,相看兩相厭,連說再見都省了。”墨語桀驁的仰起頭,腦袋卻被人給敲了下,“哇,陽陽,我會被你敲笨的。”

墨語轉頭抗議,換來斂陽淡淡一瞥,根本不將他的抗議放在眼裏。

“醫生,謝謝你,我們會定期來複查的。”斂陽和善的同醫生道別,回頭見司機老李正在打包行李,“老李,那些東西都不要了。”

“是——”聽見斂陽的話,司機停了下手上的動作。

“為什麽不要了?”墨語好奇的問,“那些東西還能用呢。”

心下卻奇怪,斂陽從來都不是浪費的人,每次他把吃不了的剩菜倒掉,都要換來他的說教,今天是怎麽了?

“出院就不要把醫院的東西帶回去了。”斂陽淡淡的說,推著墨語走出病房。

“陽陽是不想把晦氣帶回家,對吧?”墨語了然的看著斂陽,喜上眉梢,“陽陽,你這麽關心我,我好高興啊。”

毫不掩飾自己愉快的心情,墨語樂得整張娃娃臉都亮了起來,紅潤的嘴唇更是咧開誇張的弧度。

低頭瞄了眼像中了頭彩的家夥,斂陽收回視線,望著前方的路,漫不經心的問,“我對你真的那麽重要嗎?”

他們究竟是誰在包容誰?誰又再遷就誰?

在墨語昏迷的兩天裏,往事一幕幕回映在眼前,無理取鬧、會發脾氣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才有十九歲的墨語。

為什麽墨語總是把他看得那麽重要?而他對他真的那麽重要嗎?曾經,也有一個人信誓旦旦的說他是他的全部,曾經,也有人向他許諾過永遠,隻是誓言對於生命來說,生命太漫長,誓言太短暫,僅僅一句話,承諾了一生,而真正履行誓言的又有幾個?

看得太多,傷得太深,他的心已不再相信人間有愛,而墨語的出現,攪亂了他的心,強行介入他的生活,迫使他跟著改變。他時而霸道,時而孩子氣,唯一沒有變的就是墨語始終把他看得很重,他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墨語都仔細的留意著。

“當然重要啊,你是我老公啊。”大庭廣眾之下,墨語輕而易舉的就說出兩人的關係。

斂陽下意識的看向四周,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們。

還來不及責怪,輪椅上的人已經率先開口認錯,“我不是故意的。”

看著唯唯諾諾的娃娃臉,斂**本說不出責怪的話,他們的關係因為球球而牽係,因為墨語的執著而維係,已經相交的兩條線,如何能夠拉成平行?怎麽可能當一切都沒有發生?

走出醫院大樓,看著停在門口的賓士房車,墨語一臉哀怨,“爹地居然都不來接我,真是有了愛人忘了兒!”

不知道那天兩人談了什麽,不過,從目前情況看,墨語百分之百的肯定,老爹以後不會孤獨了,而且聶星河會把他照顧得很好。

“墨叔叔本來要來的。”將墨語抱起放進車裏,斂陽輕聲解釋,“你們兩個都坐輪椅,很不方便,他們在家裏等著我們回去。”

“陽陽,你說球球會不會不記得我了?”倚靠在斂陽肩上,墨語嘟著紅唇,“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看見他了。”

斂陽垂下眼,眼中含笑,“也許會吧。”

“啊——”墨語怪叫出聲,一臉的緊張,“我兒子不會那麽呆吧。”

斂陽轉頭看著窗外,不理會墨語的連連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