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領命去了,而且還當真將那閔欣拿繩子吊在了邊上的樹上。 而韓文幹在邊上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卻是有種天翻地覆,認知全部被顛覆了的感覺。

他著實不明白,以譚縱一個小小的亞元身份,即便靠著這亞元身份混了個小官,又如何敢在明知這閔欣是蘇州知府公子的情況下,還敢這般肆意妄為。難不成自己離開南京的短短幾日,這譚縱便得了王知府的賞識,已然一朝變龍成了南京府的新貴?

可是,即便如此,恐怕也不能這麽肆無忌憚的得罪那蘇州府的知府吧!

“該死的,這譚縱究竟有什麽憑仗?”韓文幹已然苦思的將眉頭皺成了一團,但譚縱這顛覆性的表現卻讓他無論如何都推敲不出合理的真相來。

可是不待韓文幹想清楚,譚縱卻是過來了。一同過來的,除了陳揚這護衛外,還有被譚縱拿手摩挲著雙丫髻的小丫鬟明心。至於韓家的那些下人,除了那些仍然躺在地上的外,基本都是譚縱前進一步,他們就跟著退一步。

便這麽一路走,一路退,一直到這些被打怕了的家丁退無可退了,譚縱這才停下步子。這時候,譚縱離韓家的馬車也不過是兩米左右的距離,基本是一個呼吸就到。

“這位想必便是明心小丫頭說的韓管事吧。”譚縱卻是沒有半點正經模樣,說話時還不忘記拿手拍明心的腦袋,直讓這小辣椒氣紅了眼,一副想報複卻又不敢的憋屈樣兒。

不得不說,譚縱那一頓板子,的確打的讓明心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怕了。

韓文幹卻是抱拳行禮道:“在下韓文幹,忝為南京韓家三管事,這廂見過亞元公,與亞元公有禮了。”說罷,韓文幹忽地又是話風一轉,指著明心道:“這小丫頭是我家小姐的貼身丫鬟,任性慣了,不大會說話。 若是有何得罪之處,還望亞元公海涵一二。”

韓文幹實則倒是挺想讓譚縱將明心送回來的,隻是這會兒形勢尚不明朗,他便不敢說這事,隻能先穩住陣腳套套關係。至於明心,也隻能再委屈一會了,好在也不甚緊要,左右不過是個下人,受點委屈也就受點委屈吧。

譚縱聽了,自然知道這韓文幹說的不過是客氣話。而聽韓文幹喚自己亞元公,譚縱便知道這韓文幹果然不知道南京府發生的事情,否則即便不稱自己一聲“遊擊大人”“譚大人”什麽的,卻也不該與自己這般客氣。要知道,韓家的那位“二爺”韓世坤可是等於被譚縱親手捉進大牢裏去的。

不過既然韓文幹不知道,譚縱卻也不會主動去提,隻是仍然摩挲著明心這小丫頭的腦袋——他似乎有些喜歡上了這種摸人腦袋的感覺,覺得這般做很有大人訓小孩的快感:“這丫頭我挺喜歡的,就是脾氣大了點,嘴巴毒了點,若是你家小姐能多教教她就好了。”

明心聽了,卻是在譚縱的手掌底下咬牙切齒的,隻恨不得能抬起頭來將自己頭上這隻惡手一口咬住,然後打死也不鬆開,最好能咬下塊肉來。

譚縱這話不過隨口而發,倒很有後世開家長會的時候,老師跟家長說話的感覺。可韓文幹聽了卻是大大的不舒服。

適才譚縱當著幾十號人的麵,劈裏啪啦就打了明心一頓屁股,他便已經覺得這譚縱極為肆意輕狂了。隻是明心隻是個丫頭,這委屈受也就受了,清白什麽的反正也不過是那麽回事,也沒少塊肉什麽的,權當吃一次虧張一次教訓了。

可這會兒譚縱把韓家的小姐繞進去了,韓文幹便不舒服了。

想他韓家的小姐身份何等尊貴,便是那些自家的下人不是貼身的想見上一麵都難,就是露上遇見了也得低著頭。就好似這一路上走走停停,除了晚上住宿外,為了避嫌便是吃飯也是在車上吃的。誰想著譚縱開口就是教訓小姐的丫頭,閉口就是要讓小姐多管教,倒顯得這譚縱與自家小姐關係多親密似的。

想到這兒,韓文幹卻是又想到了先前聽到那些護衛說的,道是自己的三小姐要做“譚大人”的小妾。由此,韓文幹便忽地有想法了:“莫非那些話就是這譚縱故意放出來的風?”

所謂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若是讓譚縱再這般宣揚下去,到時候自家三小姐說不定還真的隻能許給這位心機深沉的亞元。即便這位亞元得不到手,但王知府想來是不會再同意這門親事了,畢竟堂堂知府可不會允許一個在外頭被風言風語過的女子進門。

有了這些想法,韓文幹便是顯露出一副極不舒服的表情來,語氣也是不亢不卑的很:“亞元公,這話說的有些過了吧。”韓文幹吸口氣,盡可能的平複好心情,這才接著道:“明心這丫頭如何,自有我家小姐管教。隻是我家小家如何管教,似乎還輪不著亞元公來插手吧?”

“嘖。”譚縱卻是看著這一副嚴肅樣兒,好似在教訓自己,甚至還帶了點點提防味道的韓文幹,臉上不由自主就是露出一副不屑之意。隻是這會兒,譚縱卻沒興趣和這韓家的人產生什麽糾葛,反正待王家垮台,這韓家自然得跟著倒台,介時一切自有定論,根本不用這會兒與這什麽都不知道的管事慪氣。

況且,適才秦羽為了過來幫手,一些未捆住的巡捕卻是見機跑了,想來這會兒也該快到無錫縣城了。換而言之,若是那位閔誌富的公子閔欣說的都是真的的話,再過不得多久,那位閔誌富閔知府就該到了。在這等情形下,這會兒和韓家發生什麽衝突著實沒什麽必要。

故此,譚縱卻是收起一腔的冷笑道:“既然如此,那這小丫頭便勞煩韓管事替你家小姐領回去了。隻盼下回見著著能知禮知節,不要再這般毒舌。”譚縱說話時已然盡量收斂表情,隻是即便他再如何收斂,可臉上多少還是帶了幾分不屑與嘲諷的。

韓文幹見了,自然是不舒服的很。隻是這會兒,譚縱身邊的護衛雖然人少,但明顯比韓家的這群下人功夫要高的多,幾乎是隨隨便便就能將韓家的人給收拾趴下。故此,若是再鬥起來,怕是壓根討不了好去。

無奈下,韓文幹隻得忍著滿心的憤恨,先讓同樣急紅了臉的明心上了馬車,再讓下人們重新列好隊列,連場麵話也不留一句的轉身走了。

“這韓家的人還真是好玩得很呢。”陸文雲一直站在譚縱身側,這時候見韓家的人走遠了,這才一臉不爽的轉過身來與譚縱道:“大人,要不要兄弟們追上去再教訓這些不知好歹的人一頓,順便把那位韓家的三小姐接回來?”

陸文雲說這話時一臉的**笑,明顯的不懷好意,譚縱若是聽了他的話那就是傻子了。

斜睨了這陸文雲一眼,直把這性格邪乎的很的皇家侍衛看的低下頭去了,譚縱這才下令道:“算了,這天色不早了,咱們也不等了。把這些個人都給我綁好了,讓他們在前頭領路,咱們在後頭跟著就是。”

說著,譚縱忽然指著吊在樹上還不老實,在那哇哇亂叫恐嚇威脅個不停的閔欣道:“記得把那小子單獨一個放在車後頭,就這麽拖著。文雲,你就跟在車後頭,若是發現這小子走的慢了,便抽他一鞭子。”

邊上其他幾個侍衛聽了,卻是再度麵麵相覷,根本不明白為何這位一直以來都很和善的譚大人在遇到這些江蘇的巡捕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隻是他們隻是些護衛,譚縱卻是安王最看重的心腹,他們又哪敢開聲質疑什麽,隻得應下命來,去將那些沒跑的巡捕串成了一串。至於那位知府家的公子,則是從樹上放下來了,隨後直接就綁在了車後頭。

待譚縱上了車,馬車終於繼續啟動。譚縱剛想閉門養神,不想適才還睡著的福叔卻是醒來了,這時候正拿一雙眼瞅著譚縱,滿眼都是好奇與疑惑。

譚縱對這位貌似打算在自家終老的大高手卻是禮遇有加,即便福叔這般看著自己,譚縱卻依然沒半點不悅,隻是誠心問道:“福叔,你這般看我幹什麽,莫非我臉上長了花?”說罷,卻是挑了挑右眉,顯然是在逗趣。

“花沒長,就是覺得你今兒個腦子有些不正常。”福叔看了半天,到最後似乎終於沒了興趣,於是又躺了回去:“你小子沒事幹嘛做這得罪人的事?即便那位閔誌富已經死路一條了,但你這般做也不妥當吧。豈不聞兔死狐悲?你這般做,可是容易寒了其他官員的心。”

譚縱卻是啞然失笑道:“寒了就寒了,又能拿我怎樣?”譚縱說時,原本還是一副不甚以為意模樣,可被福叔不信的眼神盯了半晌後,才終於放下臉上的麵具道:“好吧,我不瞞你。我這麽做,的確是有我自己的打算的。”

見福叔的眼神中又透露出一副“你說我聽”的意思,譚縱卻是再歎了口氣道:“不知怎的,我覺得我這會兒似乎站在了風口浪尖上,看著風光無限,可再往前麵一步就是萬丈深淵。若是再這般幹下去,遲早會是個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