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個公人這麽一喊,譚縱明白了,原來是鹽道衙門的公人在拉私鹽販子遊街。

自漢代以來,人們生活所必須的鹽和打仗所必須的鐵就由官方經營,稱為“鹽鐵官營”,獨立於地方行政係統之外,自成一係。

在鹽鐵官營中,尤以鹽的獲利為甚,因此一些不法之徒鋌而走險,運販私鹽,牟取暴利。

為了維護經濟利益,國家往往對私鹽采取了高壓打擊的政策,一旦被查實販運私鹽,立刻被砍頭示眾,以儆效尤。

那些年輕人不光被五花大綁,而且嘴裏還塞了東西,嗚嗚呀呀地說不出話來。一些調皮的孩童撿起石子他們身上扔去,結果被一旁的百姓喝止,嘻嘻哈哈地跑開了。

“冤枉呀,大人,冤枉!”經過茶攤的時侯,人群中忽然衝出來一位衣著上布滿了補丁的中年女子,一把抱住了敲鑼公人的大腿,大聲喊著。

“又是你,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兒子販賣私鹽,證據確鑿,回去等著收屍吧。”敲鑼的公人望了中年女子一眼,一抬腳,將其踹到了一旁。

“大人,鐵蛋兒沒有販鹽,他真的沒有做過呀。”中年女子爬起來,手腳並用地爬到了敲鑼公人的身旁,再度抱住了他的腿,放聲大哭。

“去你*MA*的。”敲鑼公人不由得被惹煩了,伸手給了中年女子一耳光。

中年女子的身體直挺挺地向後倒去,臉頰紅腫,嘴角滲出血來,一時間竟然站不起來。

遊街隊伍裏的一名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年輕人頓時激動了起來,嘴裏嗚嗚叫著就向中年女子跑去,沒跑幾步就被邊上的公人打翻在地,一頓拳腳之後架走了。

“明日午時三刻,東門外開斬!”敲鑼的公人從中年女子的身旁走過,邊敲鑼邊走了。

幾名百姓走上前,扶起了那名中年女子,七歲跋涉地安慰著她。中年女子也不擦拭嘴角的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兒呀?”譚縱看了一眼那個中年女子,趁著茶攤老板給自己倒水的時侯,狐疑地問道。

他一口的普通話,略微帶點點兒東北味兒,一聽就是從燕雲那邊過來的人。

“唉,還不是私鹽鬧的。”茶攤老板並不想多說什麽,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給譚縱的茶壺裏倒滿了水後,抬步走了。

中年女人哭了一陣兒後,站起身,神情悲痛地走了。

譚縱見狀,將茶資往桌麵上一放,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從中年女子的反應中,他覺得其中定有隱情,反正現在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一探究竟,說不定會有什麽意外的收獲。

中年女子走進了一個殘舊破敗的棚戶區,放眼望去一副破破爛爛的景象,東拐西轉了一番後,推開了一扇低矮茅草房的房門。

譚縱一進入這個棚戶區就將手捂在了鼻子前,說實話,這裏的味道確實有夠嗆人的,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說不上來的難聞味道。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的話,譚縱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在這繁花似錦的揚州城裏竟然會有如此寒酸的貧民區。

來到中年女子進入的那家房門前,譚縱抬手敲了敲房門,與其說是門,倒不如說是兩塊拚湊起來的木板。

“你找誰?”一名虎頭虎腦、身材壯實的青年打開了房門,左手臂好像受傷了,用繃帶綁了後吊在脖子上,打量了一眼譚縱後,問道。

“我找剛才進去的那位大姐。”譚縱微微一笑,說道。

“你是什麽人?我們好像不認識你。”青年再度打量了譚縱一眼,狐疑地問道。

“認識不認識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或許我能救鐵蛋兒。”譚縱聳了一下肩頭,笑著回答。

“這裏沒有什麽鐵蛋兒。”青年聞言神情一變,頓時變得警惕起來,冷哼一聲後,砰地關上了房門。

譚縱感覺出青年對自己充滿了敵意,笑著搖了搖頭,他開始隻是猜測,現在看看,這裏麵一定另有隱情,隻是不知道這個隱情對自己有沒有什麽幫助。

思來想去一番後,譚縱再度砰砰地敲起了門。

“你煩不煩,再不走的話我對你不客氣了。”不久,青年打開了門,臉一沉,衝著譚縱晃了晃右手碗口大小的拳頭。

“俗語有雲,有客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譚縱雙手一抱胸,笑眯眯地盯著青年。

“什麽樂乎不樂乎的,我看你是皮癢癢了,欠揍。”青年聞言一瞪眼,對著譚縱舉起了拳頭,作勢欲打,想將譚縱嚇走。

“虎子!”正在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隻見一名麵目清秀、梳著一條馬尾辮的姑娘走了過來。

“英子姐,你咋來了?”青年見到那位姑娘後,連忙放下了拳頭,有些意外地說道。

“給,拿去救龍哥。”英子姐雙目紅腫,好像哭過,她將手裏的一個小布包往虎子的手裏一塞,然後小跑著離開了。

虎子有些愕然地望了望英子姐的背影,打開那個小布包一看,不由得怔住了,裏麵是兩錠五兩重的銀子。

“爹,娘,英子姐要嫁給周義那個花花公子。”虎子怔了一下,也顧不上譚縱,扭頭就向屋裏跑去。

譚縱見狀,順勢走了進去。

虎子的家裏十分寒酸,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大廳裏除了幾張破舊的桌椅外,沒有任何的家具。

大廳的兩側各有一間掛著布簾子的臥房,後麵是一個不大的小院兒,裏麵放著柴火,好像是用來做飯的廚房。

虎子進了左麵的臥房,譚縱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環境後,向一旁的一張四腳高凳上坐了下去。

譚縱的屁股剛挨著凳子,隻聽得哢啪一聲,凳子的一條腿斷了,譚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們放心,我會賠償的。”聽到大廳裏傳來聲響,虎子連忙走了出來,後麵跟著那名中年女子,譚縱扶起了那張凳子,尷尬地衝著兩人笑了笑。

“咦,你怎麽還不走,是不是欠揍呀。”虎子雙目一瞪,伸手就去推譚縱,嘴裏嚷嚷著,“出去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

“大姐,你想不想就鐵蛋兒?”虎子的力道還真不小,竟然推了譚縱一個踉蹌,譚縱站穩了身形後,看向了那個中年女子。

“你能救鐵蛋兒?”中年女子聞言,愕然看著譚縱。

“娘,這世上哪有掉餡餅的好事兒,我看他賊眉鼠眼,絕對不是什麽好人,指不定打什麽主意。”不等譚縱開口,虎子冷哼一聲,警惕地看著譚縱。

“不試一試的話,你怎麽知道我打什麽主意呢?”譚縱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賊眉鼠眼,他不動聲色地看著虎子,“難道你想讓你哥被砍了頭?難道你想讓英子嫁給周義?”

“你……你怎麽知道英子姐的事情?”虎子聞言大吃了一驚,有些驚訝地看著譚縱。

“你剛才喊得這麽大聲,我想不知道也難呀!”譚縱無奈地衝著虎子聳了一下肩頭。

虎子一時間語塞,站在那裏,臉上憋得通紅,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好像被譚縱給耍了。

“什麽事兒?”正在這時,東側的臥室裏傳來了一個虛弱的聲音。

“爹,沒事兒,找錯人了?”虎子連忙衝著臥室裏喊了一聲,然後麵無表情地衝著譚縱一指門口,“我們家的事情輪不到你操心,你現在給我出去,否則的話我就真的對你不客氣。”

“大姐,你想不想救鐵蛋?”譚縱看了虎子一眼後,望向了中年女子。

“為……為什麽幫我們?”中年女子遲疑了一下,不解地看著譚縱。

“或許,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母愛打動了我。”譚縱想了想,找到了一個理由,“大姐,我剛才就在碼頭,目睹了整個經過。”

“虎子,跪下!”中年女子聞言,扭頭衝著虎子喊道,“快,向公子賠罪。”

“為什麽,我為什麽要跪他?”虎子脖子一擰,一臉不服氣地看著中年女子。

“因為他能救你哥。”中年女子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雙膝一軟,跪在了譚縱的麵前,“公子,如果你能救鐵蛋兒,那麽我願意當牛做馬伺候你。”

“大姐,這可使不得。”譚縱連忙伸手去扶中年女子,可是中年女子就是跪在地上不起來,他又不好用力,於是衝著一旁的虎子一瞪眼,“還不過來扶你娘。”

虎子被譚縱這麽一吼,嘴角蠕動了一下想要說什麽,但最終沒有說出來,和譚縱一起扶起了中年女子。

“去,給你那個英子姐送去。”隨後,譚縱從懷裏摸出了一張二十兩的銀票,一甩手扔給了冷冷地看著自己的虎子,“當然了,如果你想英子姐嫁給那個周義的話,也可以不去。”

“大哥,虎子是個粗人,剛才多有冒犯,在這裏給你磕頭陪罪了。”驚訝地看了一眼手裏的銀票後,虎子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給譚縱磕了一個頭,一路小跑地離開了。

“大姐,鐵蛋兒究竟是怎麽回事兒?”等虎子出去後,譚縱關上了房門,低聲問向了中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