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七望了一眼那名大漢,臉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轉頭看向了譚縱。

這名大漢是魏七香堂的一名頭目,魏七現在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來幫助忠義堂,他麵對這名大漢的求助是無能為力,唯有將希望寄托在譚縱的身上。

“欽……欽使大人,按照規矩,這些叛匪要先餓上個兩天,免得他們有了力氣後行那不軌之事。”牢頭兒是古天義的心腹,間接算是譚縱的人,他見譚縱的語氣有些不善,心中一驚,連忙看向了古天義,古天義不動聲色地衝著他點了點頭,於是他就向譚縱實話實說。

“欽使大人,隻要給一些水就行,兄弟們實在不想這麽窩囊地死在這裏。”那名大漢見過譚縱,卻不知道他就是欽使大人,聽到牢頭的話後,扒在木柵欄上,一臉悲憤地衝著譚縱說道,“兄弟們知道這次的罪無可恕,如果可能的話願意去北疆戍邊,在戰場洗刷自己的罪過。”

“欽使大人,我們冤枉呀!”說完之後,那名大漢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衝著譚縱放聲大哭起來,要將心中的委屈和痛苦一起發泄出來。

“欽使大人,冤枉呀!”

“欽使大人,你要給我們做主呀。”

“欽使大人,我們都是被騙了。”

……

隨著那名大漢的下跪,大牢裏的人紛紛跪了下來,哭聲震天,一片喊冤之聲。

“大人……”魏七見狀,眼眶不由得紅潤了,他衝著譚縱一拱手,沉聲說道。

“魏香主不必多言,本欽使自有主意。”譚縱一揮手,打斷了魏七的話,然後扭身向牢頭吩咐道,“給他們弄些水和吃的,受傷之人抬出去醫治,在沒有審理前,本欽使不希望他們再出什麽意外。”

“欽使大人放心,小的盡力而為。”見譚縱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牢頭連忙恭聲說道,心裏暗歎忠義堂的那些人撞了大運,如果不是譚縱開口的話,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恐怕很難活著從這裏走出去。

“記住,世上沒有後悔藥,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過失負責,如果是個男人的話就收起眼淚,用實際行動來洗刷自己的罪責,不要像個娘們一樣哭哭啼啼的。”譚縱隨後看向了那名跪在木柵欄前的大漢,衝著他沉聲說了一句,大步離開了牢裏。

“謝欽使大人!”那名大漢怔了一下,猛然以頭觸地,給譚縱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眼淚嘩嘩地往下流著,譚縱看似嚴厲的話使得他的心中感到了一份淡淡的溫馨,更有了一絲活下去的期望。

“謝欽使大人!”牢房裏的人一起向譚縱磕頭,將他跪送出了大牢,在如今這個最為困難的時刻,譚縱的這一份恩情令他們永生難忘。

“欽使大人,從今天起,魏七的這條命就是你的了,無論上刀山還是下油鍋,魏七的眉頭要是皺一下,那就不是爹生娘養的。”走出了大牢,魏七快走兩步來到譚縱的麵前,單膝跪在地上,鄭重其事地衝著譚縱一拱手,宏聲說道。

譚縱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挽救了牢裏不少忠義堂幫眾的生命,魏七現在除了結草銜環外,無以報答譚縱的這個恩德。

除此之外,魏七還有一個私心,那就是投入譚縱的門下,希望能憑借著譚縱的庇護來躲過這一劫,畢竟忠義堂此次鬧出的事情太大,可謂是驚天大案,他不得不為自己考慮一條後路。

與薑慶三人不同,魏七原本在忠義堂就是自成一係,不屬於任何勢力,因此他投靠譚縱沒有任何的壓力。

“魏香主言重了,貴堂之人雖然犯下大罪,但是沒有經過審判前誰也不能私自定他們死罪,本欽使這樣做不過是履行了職責而已,魏香主不必放在心上。”譚縱見狀,也沒有伸手去扶魏七,隻是淡淡的說道,抬步從他的身旁走過。

譚縱清楚魏七的意圖,但是卻不能接受,因為對忠義堂之人的處置要看官家的意思,他不能打亂官家的布局。

魏七沒想到譚縱就這麽從他身邊走過去了,神情黯然地苦笑了一聲,站起身跟在了後麵。

有了譚縱在鹽稅司大牢裏的那一番話,關押在其他地方的忠義堂幫眾的處境頓時有了很大的改善,不僅有了充足的飲用水,而且每天都能吃飽肚子,那些傷員也得到了有效的救治,死亡率隨即大幅度降低。

對於譚縱,忠義堂上下自然是感激涕零,譚縱的一個舉手之勞,將他們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

第三天上午,揚州城的戒嚴令正式解除,街頭巷尾重新熱鬧了起來,恢複了昔日的繁華和喧鬧。

與往常不同的是,揚州城裏多出了許多全副武裝的士兵,不停地在城裏巡邏著,城門和碼頭上多出了兩道關卡,凡是離城的人都要經過細致的搜查。

府衙的公人在揚州城的大街小巷都貼滿了告示,向百姓們揭露了畢時節勾結倭匪、蠱惑忠義堂、煽動騷亂的三大惡行,使得心中疑惑著的百姓們終於清楚揚州城裏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情,對此是萬分震驚,誰也想不到鹽稅司的司守大人竟然會幹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在告示的最後,府衙懸賞兩百兩銀子征集畢時節的線索,並且告訴百姓們畢時節可能就藏在他們的身邊,讓他們留意周圍的人和事有什麽異樣。

一時間,畢時節成為了蘇州百姓的公敵,百姓們全城動員搜集畢時節的線索,先不說那兩百兩銀子,就憑畢時節勾結倭匪這一條,就足以使得百姓們對他深惡痛絕了,大家誰都不想放過這樣豬狗不如的畜生。

與此同時,駐紮在昆山縣的城防軍押著俘虜的倭匪,浩浩****地向蘇州城進發,一路上敲鑼打鼓,招搖過市,引得沿途村鎮的百姓夾道觀看。

當得知眼前這些垂頭喪氣的倭人就是禍害了蘇州城的那些倭匪時,百姓們頓時憤怒了,如果不是城防軍額士兵攔著,憤怒的百姓們早就衝上前將那些倭匪生吞活剝,挫骨揚灰。

“大順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在譚縱的安排下,那些倭匪們邊走邊揮動著右拳,操著生硬的大順話,齊聲高喊著。

如果有哪個倭人偷懶,喊得聲音不洶湧澎湃,周圍的軍士頓時就湧上去一頓臭揍,並且還一天不許喝水。

幾番下來,那些倭人頓時老老實實了,賣力地揮拳喊著口號,而且聲音越來越標準,越來越麻利,使得沿途的百姓們大為新奇。

等那些倭匪來到蘇州城時,蘇州城裏早已經是萬人空巷,人們紛紛聚集在道路的兩旁,手裏拿著爛菜葉、爛水果和臭雞蛋,嚴陣以待,等待著倭匪的到來。

為了避免百姓由於情緒過於激動而引**亂,曹喬木調集了大量軍士維持治安,街道兩旁的百姓身前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

終於,在百姓們的“翹首期盼”中,倭匪們排著整齊的隊伍,邁著整齊的步伐,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裏。

趙炎和徐宗騎著馬,與帶隊的把總走在隊伍的最前麵,神采飛揚,意氣風發,譚縱以剿匪功臣的身份安排兩人去見趙雲安,這對趙家和徐家來說是莫大的榮耀。

“大順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剛進城,在走在倭匪最前方的渡邊三郎的帶領下,倭匪們一起振臂高呼,倒也字正腔圓,頗有氣勢。

“打他個狗*娘養的!”守在城門口的百姓們先是怔了一下,也不知道人群中誰大吼了一聲,無數爛菜葉和爛水果等物品就向那些倭匪飛了過去。

倭匪們的身上立刻遭了殃,而守護在兩旁的軍士跟著倒了黴,非常不幸地被眾多的“流彈”擊中,搞得跟那些倭匪一樣,身上髒兮兮、臭烘烘的。

尤其是那臭雞蛋,得到了倭匪要來的消息後,蘇州城的百姓們特意將好雞蛋給捂臭,有的還使用了不少偏方,使得雞蛋奇臭無比,令人有一種想嘔吐的衝動。

麵對著漫天飛來的物品,那些倭匪泰然處之,依舊在渡邊三郎的帶領下,整齊地呼喊著口號,完全不顧臉上和身上的汙物,一個個神情嚴肅,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進城之前,領頭的把總特意告誡了那些倭人,他們要去見大順的王爺,如果表現好的話,說不定王爺能開恩饒他們一命,如果表現不好,那麽先將他們的小兄弟切掉喂狗,然後再砍掉他們的腦袋,讓他們無法投胎轉世,死後成為四處飄**的孤魂野鬼。

這些倭人既然選擇投降,自然愛惜自己的生命,不是那頑固不化的死硬分子,在那名把總的又哄又嚇下,一個個老老實實地按照他的要求來,無論中途遇到什麽事情,一不能閃避而不能亂了隊形。

在倭匪後麵,跟著一輛馬拉的囚車,五花大綁、嘴裏塞著一塊破布的山邊小次郎閉著眼睛躺在裏麵,他覺得渡邊三郎等人現在猶如跳梁小醜,可笑之極,丟進了扶桑武士的顏麵。

蘇州府府衙門前站滿了頂盔摜甲的軍士,戒備森嚴。

隔著老遠,坐在大堂上的趙雲安就聽見了那些倭匪喊的口號,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夢花,總是做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趙雲安現在的心情非常好,他已經得到揚州城的消息,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如今倭匪已然被全殲,在蘇州城裏待了這麽長時間的他終於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了。

大堂兩側坐著蘇州城裏六品以上的官員,左右兩側領銜的是曹喬木和孫延,孫延的下首位是左應龍,一個個正襟危坐,神情嚴肅。

不久後,高呼著口號的倭匪進入了府衙大院,百姓們尾隨而來,聚集在府衙門口,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

倭人們在大堂前方的廣場上停下,徐宗和趙炎則按捺住心中的激動,跟著那名城防軍把總進入了大堂。

“小民昆山縣河東鎮趙炎,拜見王爺。”

“小民昆山縣河西鎮徐宗,拜見王爺。”

等那名把總行完禮後,趙炎和徐宗衝著堂上的趙雲安一拱手,異口同聲地說道。

“免禮!”趙雲安伸出右手,微笑著衝兩人虛空向上一托,“兩位公子協助官軍圍剿倭匪的義舉本王已經知曉,心中甚為欣慰,實在是我大順青年之表率。”

“我等隻不過是做了應做之事而已,此次倭匪之所以能被全殲,全憑王爺運籌帷幄,各位大人集思廣益和城防軍將士奮勇殺敵。”趙炎和徐宗聞言,躬著身子,恭聲說道,兩人心中波濤洶湧,激動萬分,大順有幾個人能被王爺讚為青年表率的?

“哈哈……”聽聞此言,趙雲安不由得笑了起來,趙炎和徐宗不動聲色地就拍了他和官員們以及城防軍一記馬屁,很顯然是早就商量好的,他知道兩人是冤家對頭,因此在裏麵穿針引線的一定是譚縱。

“還有一個人你們漏了。”笑完之後,趙雲安看向了趙炎和徐宗,意味深長地說道,“沒有這個人,倭匪之事豈能如此輕易地解決!”

“沈公子睿智果敢,我等深為欽佩,自愧不如。”趙炎和徐宗對視了一眼,齊聲說道,譚縱走之前曾經交代過他們,不要在外界提起他的名字,如今趙雲安主動問及,兩人自然實話實說。

“諸位,你們可知道兩位公子口中的沈公子是何人?”趙雲安聞言,笑著環視了一眼堂下的眾位官員,雙目精光閃爍。

在座的眾位官員聞言,不由得對視了幾眼,顯得有些茫然,他們又沒有見過趙炎和徐宗口中的那個沈公子,如何知道他是誰。

曹喬木端起一旁的茶杯,慢條斯理地品了起來,如今揚州城大局已定,譚縱也該恢複他原來的身份了。

孫延和左應龍心中早有分寸,兩人故作不知,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裏,等待著趙雲安將謎底揭開。